夏漓問。
“嗯。”
他真是不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
夏漓那時候說不餓,此刻聞著食物的香氣卻又有了胃口,就著熱果汁,吃了兩牙三明治。
吃的時候很小心沒讓碎屑掉在車上。
晏斯時時而轉頭去打量她。
鮮少見她穿這樣稍顯隆重的衣服,那珍珠白的色調很襯她,隱隱光華,漂亮而不顯得乍眼。
待她吃了東西,晏斯時說:“到目的地還要一段時間,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可以聽歌嗎?”夏漓坐了這麼多次晏斯時的車,發現他似乎沒有在車裡放音樂的習慣。
晏斯時點頭,叫她自己連接藍牙。
“你不是在導航麼?”
晏斯時便拿了手機,解鎖遞給她,叫她直接拿音樂軟件登她自己的賬號。
手機沒用保護殼,機身原本薄薄的手感,叫她拿在手裡缺乏一些安全感。
英文係統,和她的一樣。
手機壁紙同樣是深藍色的大海,隻有一頁菜單,八個文件夾,顯得簡潔極了。
夏漓點開了那個命名為“E)的文件夾。
晏斯時平常最常用來聽歌的軟件應當是Spotify。
而夏漓還是更習慣用某易雲,因為聽歌口味很雜,歌單生態更對她的胃口。
這APP晏斯時也下載了,點開一看,他的賬號是登錄狀態,用戶名為“YAN0219”。
她記下了這用戶名,而後搜索“雪莉酒實驗室”,搜到自己,點進自己喜歡的歌單。
翻了翻自己的歌單,往下一拉好幾首都是洪卓立。
夏漓差點驚出一身冷汗,趕緊退出,連搜索記錄也清空掉,而後問晏斯時:“……可以放你的歌單嗎?想聽聽你平常都聽什麼。”
晏斯時說可以。
夏漓便點開了Spotify。
最新添加的一首是《Get You The Moon》(*)。
Cae you are you are
The reason why y head is still above water
And if I `t get you the oon ao you
(因為你是,你是我仍未溺水的原因/我恨不能將月亮當做禮物送給你/把一切都給你)
此刻車已經上了高速。
車窗玻璃隔絕了外頭疾速的風聲,車廂裡有種如在水底的靜謐。
那低沉的歌聲,讓人心裡慢慢漲起潮水。
/
夏漓到底是在車裡睡了一覺。
座椅太舒服,讓人整個陷下去,配合微微的顛簸,與悶響的風聲,很適合小憩。
醒來已過十一點,車還在開,外頭一片漆黑,隻見車前近光燈照出的一片光亮,和前方路上遙遠的車尾燈的紅點,兩側黢黑的山巒在行走。
“……我們還在北城嗎?”她打個深深的嗬欠。
“不在了。”
“還有多久到?”
“快下高速了。”
二十分鐘後,車駛出高速,再往前的那段路,卻比在高速上還要寂無人煙。
跟著導航,沿著省道又開了二十分鐘,漸漸出現了一處燈火通明的碩大建築,遠看像是個體育館,或是什麼高大的廠房。
車沒從正門入,直接開入地下停車場。
下車以後,夏漓跟著晏斯時進了一道門,往裡走,穿過如同消防通道的一段長長走廊。
走廊儘頭,又是一道門,門開著,站了一個穿黑色衝鋒衣的工作人員,焦急催促道:“晏先生,得抓緊時間了!”
兩人加快腳步。
進了那扇門,工作人員領著他們又經過一段走廊。
走到底,工作人員將門推開,兩人走進去。
那是個房間,有兩個工作人員似已等候多時,手裡拿著兩件長款羽絨服,和兩雙靴子。
一長一短,一黑一白,同一個品牌,白的那件是女款。
夏漓根本來不及反應,那白色羽絨服就被塞進了她懷裡。
她下意識地將其套上。
對麵晏斯時也已穿上。
兩個工作人員跟晏斯時說了句都準備好了,帶上門出去。
夏漓拉拉鏈時,晏斯時說:“照165和37碼準備的,不知道合不合適。”
“差不多。”夏漓抬頭看一眼,“你現在多高?”
“上次體檢是187。”
“那不是比我高好多。”
拉鏈合到底,她往前一步,挺直了背,手掌在自己頭頂搭了搭,而後朝他平移過去,似要跟他比一下`身高。
晏斯時垂眸,看著麵對麵站著的人。
她長發還沒從羽絨服領口拉出來,就堆在頸項,簇擁著一張似隻有巴掌那樣大小的臉。皮膚白皙,毫無瑕疵,嘴唇上衍了一點薄紅。
他兩手抄在羽絨服口袋裡沒有拿出來,怕自己會忍不住去抱她——比身高才不用像她這樣費勁。
片刻後,晏斯時抬腕看了看時間,還剩五分鐘到零點。
沒空再磨蹭了,晏斯時叫她換上靴子,隨即伸手,隔著羽絨服捉住了她的手臂。
帶到了這房間一側的門口,晏斯時頓了頓,回身看她一眼,隨即,推開了門——
紛紛飛絮,漫天皆白。
夏漓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
拂麵而來的凜冽寒氣,吹得她皮膚一緊,直接忘了真實季節。
她忍不住跑出去。
靴子陷入了厚厚的、棉花一樣的積雪中,她確信這是真的。
“怎麼辦到的啊!”
晏斯時說:“人工的。”
“那也很神奇了!”
這地方其實很小,平麵麵積可能不到一百個平方,像那種大型攝影棚裡造出來的景。
但無論是遠處的景深,還是近處的置景,都分外逼真,在“雪山”腳下,甚至還有個小木屋。
夏漓興奮地踩著積雪,又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她跑得深一腳淺一腳,及踝的長羽絨絆了一下,她乾脆跌下去,直接躺倒在了鬆軟的雪地裡。
儘興地大口呼吸。
有咯吱的腳步聲靠近,夏漓呼出小團白氣,看見上方的視野裡,出現了晏斯時。
他伸手要來拉她。
她伸臂去夠他的手,碰到了微涼的手指,一把攥住,使勁一拽。
晏斯時身體微微失衡。
她那一點力氣,根本不足以拽倒他。
但他順勢倒了下來,倒在她身旁。
夏漓偏過頭來看他,因為這與冬季無異的寒冷空氣,和方才的跑動,她麵色泛紅,鼻尖更是。臉上帶著笑,眼睛亮晶晶的。
晏斯時看一眼手表。
最後五秒。
“生日快樂。”
夏漓忘記說“謝謝”,因為一顆心臟幾乎在他此刻深邃的眼睛裡沉沒。
他是闖入夏至的一場雪。
是她生命裡原本不會存在的存在。
晏斯時也沉默,就這樣注視著她。
一片雪落下來,沾在她的長而密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那雪半化不化的,她伸手去揉了一下。
手放下的一瞬間,被晏斯時一把捉住。
他手指微冷,她卻像被灼燒,下意識去掙,沒有掙脫,叫他握住了半截手指,他指腹來蹭她指尖方才揉出的水漬,一種下意識般的溫柔。
她心臟像是揉皺,就這樣一動不動。
“夏漓……”晏斯時出聲。
於此同時,她鼻子一癢,本能地打了一個響聲的噴嚏。
夏漓:“……”
空氣都沉默了一瞬。
“冷嗎?”
夏漓不好意思地答:“……好像有點。”
晏斯時手掌一撐,站了起來,一把將她拽起,“那先去吃蛋糕。彆感冒了。”
“……還有蛋糕?”
“當然有。”││思││兔││網││
蛋糕在那小木屋裡。
貨真價值的木屋,能聞見空氣裡木頭乾燥的清香。
裡頭有個小小的壁爐,壁爐跟前斜支著一張皮沙發,坐下以後,恰能通過對麵兩扇玻璃牆,看外麵落雪。
室內很是溫暖,他們將羽絨服脫了下來。
蛋糕放在沙發前的小茶幾上。
大抵因為此處太偏僻,又是臨時的囑托,那蛋糕賣相不太高級,非常普通的水果蛋糕,奶油花裱得很潦草,草莓和菠蘿看著都似有些不新鮮了。
夏漓全然沒有所謂。
晏斯時往蛋糕上插蠟燭,問:“插五支?”
“好啊。”
五支細細的彩色蠟燭,等分地豎起。
晏斯時從長褲口袋裡拿出打火機,她送的那一枚,依次點燃了蠟燭。
夏漓雙手合十,“我能許三個願望嗎?”
晏斯時微揚嘴角,“可以。”
要健康,要快樂。
還要,晏斯時也快樂。
夏漓一口氣吹滅蠟燭。
餐刀切下兩牙蛋糕,裝在紙碟裡,夏漓拿叉子劃下些許,送入口中。
不是太好的奶油,甜得發膩。
看晏斯時,他的神情也很勉強。
夏漓笑說:“意思一下就夠了。”
這儀式結束,片刻,有兩個工作人員送來了晚餐——或許稱之為夜宵更合適。
西式簡餐,一份烤雞,兩份意麵,兩碗奶油湯。
可能放得久了,口感都有些軟趴,夏漓確實餓了,沒那麼挑。
有這麼一場雪,其他的如何都無所謂。
待吃完東西,夏漓套上那羽絨服,又去外麵的雪地裡儘情地玩了一圈,堆了個小號的雪人。
羽絨服裡隻單穿一條連衣裙,不很扛凍,直到冷到不行,複回到小屋裡。
壁爐裡新添了銀炭,火光似呼吸一隱一現。
夏漓坐在沙發上,捧著熱紅茶暖手,待稍微凍僵的身體漸漸回溫。
旁邊晏斯時一條手臂撐著沙發扶手,另隻手裡也端著紅茶,時而喝一口。
空氣裡有股混雜了各種氣息的甜香,叫人思緒犯懶。
夏漓嗬著杯子上方飄出繚繞白氣,“來北城第一年第一次看見下大雪,特彆興奮。在南方沒見過那麼大的雪。”
晏斯時轉頭看她,“是哪一年?”
“2014年,好像是12月6號,初雪。”
“還記得具體日期?”
“……嗯。因為那天手機差點丟在出租車上了。”
她大一那年換了一部新手機,通過複製到SIM的方法,花了好長時間,將舊手機裡的所有的短信都複製到了新手機裡。
大三換了智能機,用某個同步助手軟件,又複製了一遍。
倘若手機一丟,所有痕跡不複存在。
所以那晚的慌張叫她至今記憶猶新。
“喜歡北城嗎?”晏斯時問。
“實話說不算喜歡。”
以前她對很多東西的追逐,都不過是愛屋及烏。
“我記得你當年想考北城的大學。”
夏漓怔了一下,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