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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明開夜合 4518 字 6個月前

他還記得。

她嘴唇還挨著陶瓷杯子的杯沿,“你看到我誌願那天,是明中誓師大會結束……”

晏斯時忽地抿住唇,目光微沉,沒有作聲。

他記得。

那天是2月27日。

“那是我高中最後一次見你。”夏漓抬眼,轉頭看向晏斯時,這問題在心裡不知道輾轉過多少遍了,“……一直有些好奇,那時候你為什麼突然就離開學校了。”

她沒說“消失”。

晏斯時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片刻後,他垂眼喝了一口紅茶,方平聲說:“那天家裡發生了一點事。”

他聲音平淡,其實說不上有多冷。

但隻要不遲鈍,就能明白這回答是封閉式的,不會再做展開了。

又是這樣語焉不詳。

夏漓聽見自己心裡,輕聲地“啊”了一下。

其實沒有預期中的那樣失望。

好似在晏斯時身上,這樣才是正常的。

她隻是,難以避免地感覺到了兩分疲倦。

叫她想到當時高燒剛退,窩在床上抱著電腦,不眠不休寫那篇稿子時的心情。

平靜的心灰。

她其實一直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期待。

而此刻的疲倦大抵是因為,前幾天那個擁抱讓她好像有些誤判形勢了。

她所以為的,和晏斯時所以為的,可能存在某些不同步的地方。

而當下的氣氛又這樣的好,好像說什麼都是可以的。

都被準許,被諒解,被包容。

換成是她,假如他想知道些什麼,她一定會和盤托出。

甚至,甚至包括那些過期的喜歡。

但在晏斯時那兒,似乎不是。

夏漓放下紅茶杯,怔然地看了看窗外的雪。

有兩分遺憾,是因為,剛剛她要是不打那個搞笑的噴嚏,是不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她收回目光,笑了笑,“……我好像有點困了。我們什麼時候走?我還來得及睡一小會兒麼?”

晏斯時看一眼手表,“還能睡兩個小時。”

“那我小睡一下。你記得叫我。”

“嗯。”

夏漓將旁邊的羽絨服勾過來,給自己蓋上,微微偏著腦袋,靠住沙發靠背,闔眼。

氣氛很是安靜,隻能聽見壁爐裡,那炭偶爾炸一下的輕響。

無法判斷時間過去了多久。

隻感覺晏斯時伸手,托住她的額頭,將她腦袋輕輕一按。

偏過去,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一開始是在裝睡,因為突然間不想聊下去了,也不想氣氛驟然冷卻得太明顯。

但屋裡有種微微缺氧感的溫暖,腦袋挨著他的肩膀,呼吸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閉眼得太久了,睡意真就泛上來。

徹底向困頓投降之前,她在想的最後一個問題是,都說理智清醒的人比較痛苦,這話好像是真的。

她為什麼一定執著於試探著闖入他的界限範圍。

為什麼不能滿足於當下已然99分的一切。

那麼漫長的單向旅程都熬過來了,當下不拿到100分不行嗎?

她的人生本來從來也沒有什麼是100分的麼。

然而,不行。

或許正是因為這是晏斯時,所以才容不下一分的瑕疵。

第44章 (你知道我現在是清醒的...)

夏漓並沒有睡太久, 大約隻過了半小時就醒了。

壁爐裡的火光,蓋在身上的羽絨服, 以及玻璃窗外還未止息的飛雪, 都讓她恍惚了一下,而後才漸漸回憶起前因後果。

夏漓點點頭,腦袋自晏斯時肩膀上離開。

“想繼續在這兒待一會兒, 還是準備返程。”

夏漓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回去吧。”

收拾了東西,晏斯時跟這邊工作人員做了個交接, 隨即兩人回到車上。

此刻已接近淩晨三點鐘,開回去還有將近三個小時。

晏斯時說:“不用, 你在車上睡一會兒。我能請假。”

“那你要是覺得困,隨時叫我來換。”

車出發前, 夏漓最後瞥了一眼那燈火通明的建築, “這是個室內滑雪場吧?”

“嗯。”

她沒有細問具體是在哪兒。

不知道的地方, 才是真正的秘密。

回程途中, 車窗外那微微悶響的風聲也似在她腦海中回蕩了一路。

半睡半醒的時候, 叫她想到高中時坐夜間巴士從聚樹鎮回市裡。

像行駛在一個荒誕的夢裡。

那樣的心情幾乎如出一轍。

抵達北城住處小區門口時,天已經半亮。

夏漓高中那會兒寫作文常用的一個形容,天色是一種魚肚白。

遠處隱隱一線橘光。

夏漓打了個長長的嗬欠, “謝謝……你趕緊回家休息吧。”

而她現在上樓, 趕在上班之前, 興許還能睡上一小時。

夏漓去拉車門, 想著應該說“早安”還是“晚安”。

“稍等。”

卻聽晏斯時出聲。

他伸手按了一下他那一側門上的某個按鈕,將車門鎖定。

看向她, 而後說到:“耽誤你兩分鐘,有兩句話想跟你說。”

夏漓一頓。

深夜奔襲, 晏斯時臉上很有些疲色,但看著她的目光,很是清明,且隱隱有幾分什麼都不會再打擾到他的堅決。

夏漓呼吸不覺一提。

晏斯時隻沉默了不到半秒,便開口道:“這些話那天晚上就該說了……”

“等等。”夏漓打斷他。

她感覺到這聲音有些不像是自己發出的,像隔了一層潮聲。

晏斯時看向她。

夏漓手指握緊,好似那口黃昏的鐘又在心口撞擊,震蕩得有幾分發疼,“……我應該能猜到你想說什麼。但是……”

呼吸重了一下,這停頓的數秒鐘,在她心裡走了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繼續說:“……我覺得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反複斟酌過的念頭,說出口倒沒她以為的那樣艱難。

晏斯時目光安靜極了,叫她一瞥之下很難猜出他此刻的想法。

而他的聲音也堪稱冷靜:“你知道我現在是清醒的。”

“我知道。”

“那為什麼……”

夏漓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能不合適。”

“我們?”

在幾分清銳的目光注視下,她很難點頭。

“真拿我當老同學的話,就不該用這種套話敷衍我。”

夏漓一時沉默。

雙閃燈跳動,似一隻表,在她心口走時。

最終,她很平靜地說:“每個人對親密關係的理解都不儘相同,期望也不相同。”

晏斯時每一次的反問都一針見血:“意思是,我沒有達到你的期望。”

夏漓想說不是。

不是,或許是我沒有達到你的期望,所以你連門扉的一線都不曾敞開給我。

方才回程途中,她後半程完全清醒,一直在反複考量最近的事。

像一塊染色的布,反複捶打洗練,直至再也榨不出一點顏色,她也想得一清二楚。

她可以裝傻,但是做不到。

小時候吃不上的糖果,長大以後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

但晏斯時不是糖果,不是為了完滿少女時期遺憾的一種補償。

她無法自欺欺人地隻去品嘗那最易得的甜味。

原諒她不自量力。

她想做那個真正可以走進他心裡的人。

而如果她不是那個人,那麼寧願連這份保質期未知的甜也一並舍棄。

趁現在,她還能舍得下。

還沒有徹底泥足深陷,不會那麼痛。

他是闖入夏至的一場雪。

原本就是她世界裡不會存在的存在。

人造雪畢竟不是真正的冬天。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晏斯時沒有再追問什麼。

她這兩秒鐘的沉默,在他那兒已算是做了回答。

他搭在方向盤的上的手,此刻以一種很是頹然的狀態垂落了下來。

昨天訂花。

那花店的官網上寫,白色玫瑰的話語是,我足以與你相配。

是他還太糟糕。

不到時候說出這句話。

片刻,晏斯時清了清嗓,方能重新出聲:“生日還算開心?”

“當然……以後應該都不會有這麼好的生日了。”

晏斯時看見她深深點了一下頭。

但他已經很難判斷,她是出於真心,還是對他的安慰。

真覺得開心,不會這時候突然來判他的死刑。

或許是他的沉默,讓她覺得她必須還得說點什麼,她看他一眼,說道:“……抱歉。希望你不會覺得我是個莫名其妙、討厭又矯情的人。”

“我從來沒這樣覺得。”

高中那段日子,於他是徹徹底底的兵荒馬亂,結束得更是倉促無常。

而她是他能想起來的,為數不多的一抹亮色。

晏斯時伸手,指了指副座前方的儲物格,“給你的生日禮物。還是希望你能收下。”

夏漓伸手按開,那裡麵有一隻包裝精致的禮盒,墨藍色布紋紙,拿在手裡很具質感。

“……謝謝。”

晏斯時沒應承這句話。

沒什麼能替她做的了,好像擔不了這個“謝”字。

車外已是天光大亮的情形。

晏斯時按下按鈕,將車解鎖。

夏漓拉開了車門,而後對他說“早安”。

他好像是“嗯”了一聲,但不知是否真的發出了聲音,眼前一切都有些失焦般的模糊。

車門摔上了。

片刻,又重新拉開。

他立即抬眼。

夏漓就站在車門外,迎著晨曦,那一身衣服是一抹捉不住的月光白。

她說:“生日許的第三個願望,是希望你快樂,這是真心的……希望有那樣一個人,陪你實現。”

他沒說什麼,就這樣看著她,腦子好像停轉了,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話。

除了她,還能有誰?

夏漓頓了頓,像在等他說“謝謝”一樣。

他知道這很失禮,但實在說不出了。

她又說了句“拜拜”,車門重新闔上了。

晏斯時望著車窗外那道身影走進了小區,直至看不見。

低下頭,靠在方向盤上。

心臟如被注入了一劑急凍液,血液也緩緩停止流動。

黑色的潮水湧上來。

那喉嚨似被掐住,無法呼救的窒息感分外熟悉。

第45章 (寧願飲鴆不願忍耐...)

為免吵醒徐寧, 夏漓進門時動作放得很輕。

她洗了一個熱水澡,在床上躺下, 整個人有種熬了通宵的昏昏沉沉。

睡不著,眼睜睜熬到平常上班時間起床,洗漱時看一眼鏡中自己, 臉色暗沉毫無氣色。

一上午都頭重腳輕, 開會時思維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叫她覺得自己像具行屍走肉。

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