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晏斯時說。
夏漓抬眼看他,“他那時候……還是很擔心你的,沒有你的消息,也沒有你家裡的聯係方式。他說你手機好像一直是關機狀態。”
晏斯時神情比水還要清淡,“手機丟了。後來回了北城,號碼就沒再用。”
夏漓總覺得,橫亙於她之前的,是一條黑沉的河流,她要涉過它,才可能真正觸及晏斯時的內心。
她問這問題當然不單單隻是關心手機為什麼關機。
手機丟了就沒有其他辦法聯係嗎?
隻要有心。
而這個問題真正的核心,就這樣被晏斯時避過去了。
夏漓倒沒什麼受挫的情緒,也不覺得意外。
可能聊這個問題,以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交淺言深了。
而晏斯時一直是個界限感很強的人。
點的四道菜,沒有吃完。
夏漓沒想到晏斯時的食量能差成這樣,他好像就吃了點雞片和時蔬,牛肉和甜燒白完全沒動筷子。
晏斯時去買單時,夏漓叫服務員將剩菜打包。
一會兒,晏斯時從前台那兒走回來,拎起黑色大衣穿上,而後朝她伸出手。
夏漓反應了兩秒鐘,遞過裝了打包盒的紙袋。
兩人一塊往外走,夏漓掏出手機,邊走邊搗鼓。
她落後了半步,沒料到晏斯時突然轉身,差一點沒刹住腳步直接撞上去。
晏斯時低頭看她一眼,“你在給我轉賬?”
“啊……”
夏漓手指懸停,手指下方就是綠色的“轉賬”按鈕,轉賬金額已經輸好。
她很確信晏斯時沒看她的手機。
他是怎麼猜到的?
晏斯時說:“我不喜歡跟人AA。你可以下回請我。”
下回……
夏漓品著這個詞。
晏斯時伸臂推開了門,掌著把手,等她先出去。
或許剛吃過飯的緣故,覺得步行回去的一路,空氣都沒那麼冷了。
到了門口,晏斯時問夏漓,“打包盒先放車裡?”
“好。”
兩人繞行到後方停車場,晏斯時將車子解鎖,將袋子放在後座上。
一去一回,花去快一個半小時。
聞疏白見他倆複又出現,笑說:“難得。我以為就這麼放我鴿子了。”
其實有沒有晏斯時,也不怎麼影響聚會大局,他從來不是那個帶動氣氛的人。
聞疏白問夏漓:“要不要唱歌?我幫你點去。”
夏漓笑笑,搖頭,“不用。我不太會唱歌。”
“什麼程度的不太會?五音不全?”
“那倒沒有……”
“那唱著玩嘛。你看都沒人唱。”
夏漓依舊堅持。
“好吧。”聞疏白看向晏斯時,“你唱一首?”
晏斯時說:“老板給你提成了?”
“……”聞疏白笑著罵句臟話,“要不是因為你唱得好聽,你以為我肯賞臉問你?”
夏漓就沒聽過晏斯時唱歌。
他是會在KTV裡戴耳機睡覺的選手。
原來他唱歌很好聽。
他倆坐下以後,便有人圍過來問晏斯時要不要玩牌。
晏斯時婉拒。
聞疏白挨著茶幾坐下,“又不唱歌又不玩,你倆就乾坐著?”
晏斯時說:“你可以唱兩首助興。”
夏漓看出來,這所有人當中,晏斯時跟聞疏白的關係應該是最好的。
他很少拿這樣幾分調侃的語氣跟人說話。
“……”聞疏白笑說,“算了,是我多管閒事。”
他拎了瓶啤酒,起身走了。
夏漓開了瓶水,喝了幾口,一邊問晏斯時:“聞疏白就是給你推薦《蟲師》的那位朋友嗎?”
晏斯時聞言微微一怔。
她帶他去尚智書店買漫畫這事兒他是記得的,但對是不是提過那是朋友推薦的,如此細節的內容,則完全沒了印象。
晏斯時點頭。
夏漓笑說:“那他品味不錯。”
晏斯時向聞疏白瞥去一眼。
除了吃喝玩樂,也不知他品味不錯在哪兒。
夏漓沒再待太久,因為次日還要上班。
晏斯時自然提出送她回去。
這聚會,他倆就似遊客參與燈會,走馬觀花一般地逛了一圈,根本沒深度參與。
聞疏白說自己今回這個組織者當得很失敗。
他送兩人下樓,抽空單獨揶揄晏斯時兩句:“下回可彆拿我當幌子,想約人就單獨約。你當我召集這麼多人不花時間?”
晏斯時拍拍他肩膀,“謝了。”
夏漓的住處離聚會地點並不遠,返程途中,他們不過淺淺地聊了兩個話題,車就開到了。
車子靠邊停下。
夏漓解開安全帶,道了聲謝。
她拉開車門,笑說:“那我回去啦。拜拜。”
晏斯時點點頭,看她下了車,又衝他揮了揮手,而後將門往回一推。
輕輕的“嗙”的一聲,外頭的風聲立即被隔絕。
明明沒有開窗,也沒有風,卻覺得車廂內,那清苦茶香與柑橘的氣息一瞬間便消散了。
隻剩下一種枯寂的靜默。
夏漓將要走到小區門口,手機響起語音電話的提示音。
她急忙從包裡將手機拿出來,以為會是薑虹,因為隻有她才會直接撥打語音電話。
是晏斯時打過來的。
她愣了下,一邊接通一邊轉頭往停車處看去。
電話裡,晏斯時說:“你有東西忘了。”
她看見晏斯時甩上了後座車門,手裡提著那裝著打包盒的紙袋,朝她走了過來。
臨時下車,他沒穿外套,隻著黑色毛衣。
夏漓趕緊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去接紙袋,“謝謝,我完全忘了。”
晏斯時沒有作聲。
夏漓看他一眼,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但等了等,他並沒有開口。
他隻是看著她。
這一刻的寂靜,讓她莫名的心頭微顫,如同野鶴掠過黑夜中平靜的湖水。
拂過一陣料峭寒風,他單穿著毛衣,總顯得有些單薄。
夏漓回神,笑說:“我上去啦?”
“嗯。”晏斯時說。
此刻,夏漓才意識到他們還沒掛斷語音通話。
耳畔聽來,晏斯時的聲音,便有現實與手機中的兩重,像清冷山穀中,緊隨其後的一聲回響。
這感覺很是奇妙。
“……那晚安啦。”夏漓退後一步,切斷通話。
“晚安。”
夏漓提著袋子,轉身往小區門口走去。
進門時她回頭眺了一眼,晏斯時已經上車了。
黑色禮品袋靜靜躺在中控台上。
晏斯時抬手,拿了下來。
那裡頭裝著一隻黑色的盒子。
揭開盒蓋,才露出禮物的真身。
是枚打火機。
和某個博物館的聯名款式,銀色打火機機身,印刻海浪的浮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按開蓋子,滑燃一朵藍色火焰。
鬆手,火焰頃刻熄滅。
他並不經常抽煙。
這時候自儲物盒中拿出那包買了許久的香煙,敲出一支,銜在嘴裡,再度滑燃打火機,偏頭,手指虛攏,湊近點燃。
隻吸了一口。
手臂搭在方向盤上,他盯著那一點持續燃燒的火星,另一隻手將打火機蓋子按開,哢噠一聲又扣上。
按開,又扣上……
那火光讓他久違地覺得溫暖。
第31章 (問了幾個同學...)
晏斯時得空,去了聞疏白家裡一趟。
聞家父母聽聞晏斯時回國了, 一直同聞疏白念叨, 叫他將人請到家裡來吃頓飯。
晏斯時初中那會兒,每次放學跟聞疏白打完球之後,常會順道去他家吃晚飯。
聞媽媽極為熱情, 將他愛吃的菜式記得一清二楚;老家鮮摘的櫻桃, 家裡親戚坐飛機人肉背來的北城,就那麼十來斤, 也要分一半叫他帶回去給家人嘗鮮。
那段時間聞疏白對他挺有怨氣,說他這種“彆人家的小孩”最是煩人。
因為記憶中聞家的這份熱情, 晏斯時做了一些思想準備,才去赴了這次應邀。
見麵以後, 聞媽媽自然諸多噓寒問暖, 晏斯時有問必答, 難得沒有生出絲毫反感。
他相信聞疏白一定提前同聞媽媽通過氣, 她問的那些問題, 雖熱情卻一點沒觸及界限。
聊了一會兒,聞媽媽便起身去廚房,說要親自看湯, 那調味的火候就她能把握, 熬一下午的上好食材, 可不能功虧一簣。
聞疏白聳聳肩道:“我媽一直這樣, 羅裡吧嗦的。”
聞疏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種嫌棄在旁人聽來未嘗不是一種無意識的炫耀。
他瞥了晏斯時一眼,不好直接道歉, 乾巴巴地轉移了話題。
聞爸爸工作之外是個挺隨和的人,這也是聞疏白能跟家裡人沒大沒小的原因。
他們這圈子裡,聞疏白幾乎是絕無僅有的父母恩愛,家庭圓滿。
其他人關上門來,各家父母都有自己的一筆爛賬。
兩人的恩愛飯桌上也有體現,那盛出來第一碗湯,聞媽媽一定是先遞給聞爸爸。
晏斯時喝了一口,由衷誇讚一句。
聞媽媽笑得合不攏嘴,“還是小晏貼心。”
聞疏白:“哦,這不就是說我不貼心?”
“你貼心?年年隻知道送我愛馬仕,就花色換來換去,一點新意也沒有。”聞媽媽同聞爸爸炫耀,“你猜小晏今天來送我什麼?翡翠%e8%83%b8針,正冰陽綠的,那設計和種水,漂亮得很。我正愁過幾天去茶會,那身套裝缺點裝飾呢。”
晏斯時說:“您喜歡就好。”
“喜歡。怎麼不喜歡。”聞媽媽笑眯眯說,“不怪小晏從小就招女孩子喜歡,單就這送禮的心思,誰比得上——哦,小晏你現在有女朋友沒有?”
晏斯時都沒反應過來這話題是怎麼陡然轉向的,“還沒有,阿姨。”
聞疏白這時候插話:“媽,你可彆想自作主張要給人介紹對象啊,晏斯時的脾氣你也了解。”
聞媽媽白他一眼,“我是這種多管閒事的人嗎?我連你都懶得管,你看你成天晃晃晃蕩的,也不知忙些什麼東西,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喜歡的姑娘也不敢追。你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你了……”
“……”聞疏白被戳中痛腳,不說話了。
看一眼晏斯時,想叫他幫忙轉移火力,哪裡知道他隻悶頭喝湯,也不吱聲。
吃完飯,晏斯時陪聞媽媽喝茶閒聊,又同聞爸爸下了幾局象棋。
到九點半,結束叨擾。
聞媽媽將晏斯時一直送到了院子大門口。
她笑容親和,說道:“一直隻從疏白那兒知道你的情況,今天親眼見到了,我就放心了。以後有空常來吃飯,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晏斯時應下,“謝謝您今天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