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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明開夜合 4422 字 6個月前

是一粒種子。

隻是那時的他,自己都已然完全乾涸,無力讓它萌發了。

回憶的最後一幕,是一起逃課的那天晚上。

她站在路燈下,眼睛像是清水琉璃那樣的漂亮。

她眼神有些閃躲,那神情多少讓他看出一些期期艾艾。

她問:你心情有變好一些嗎?

啟動車子,晏斯時看一眼此刻坐在副駕駛座的女孩。

當然。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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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以為會是十分喧鬨的場合,進門時一眼掃去,那燈光稍暗的包廂裡,應當不超過十個人。

裡麵的動靜停了一瞬,大家齊齊轉頭望過來,語氣驚喜地同晏斯時打招呼。

有兩人走到門口來迎接,一男一女,夏漓猜測應當是晏斯時關係最好的朋友。

男的先一步伸手,笑說:“你好。聞疏白,晏斯時發小。”

“你好。”夏漓與他握手,“我叫夏漓,晏斯時高中同學。”

這時另外那個年輕女人插話了:“楚城那邊的高中?”

夏漓笑說:“是。”

年輕女人打量了她一眼,並沒有做自我介紹,隻看向晏斯時,說:“好久不見。”

晏斯時淡淡地“嗯”了一聲。

聞疏白讓大家都趕緊進來找地方坐下再聊,彆一直堵在門口了。

包間很大,長沙發上還有許多空位,那上麵坐著的人卻都紛紛站起來給晏斯時讓座。

晏斯時並沒有往中間坐,他也不是個愛被眾星拱月的人,就隨意地在稍靠外,最方便進出的地方坐下了,隨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夏漓,拿目光示意她,跟他坐一塊。

夏漓立即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了。

實話說,她方才真有兩分尷尬,這裡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之所以答應會來,也是因為今天是晏斯時生日。

晏斯時坐下之後,脫下了身上的大衣,隨即看她一眼,問她需不需要脫,“一會兒彆弄臟了。”

夏漓取下鏈條包,放在一旁,脫下了大衣,抱在手裡四下環視。

這時,晏斯時手臂伸過來,捏著她大衣的衣領,拿了過去。

他抱著兩件衣服,起身。

聞疏白真將自己定位為了東道主,照顧得無微不至,這時候迎上來接了衣服,笑說:“我幫你們掛,你們坐著吧,看喝點什麼。”長型的玻璃茶幾上有酒水單,晏斯時拿起來遞給夏漓。

夏漓正低頭看菜單時,方才那個跟聞疏白一同去門口迎接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就在他們斜對麵的茶幾邊沿上坐下。

她個頭高挑,五官明豔,氣質卻很清冽,穿一身黑色,高領毛衣,皮質長褲與高幫的馬丁靴,領口掛一條銀質的鏈子,吊墜是個骷髏頭的樣式。

漂亮之外,又有種旁若無人的酷颯。

她手裡捏著一罐可樂,稍稍側身看向晏斯時,“我前幾天碰到了伯父,他說你在MAXAS上班是嗎?我的工作室離那兒挺近,以後中午可以一塊兒吃飯。”

夏漓自菜單上微微抬眼,看向晏斯時。

他原本便沒什麼表情,此時更有種冷淡的厭倦感,“再說吧。”

下一瞬,夏漓便覺一陣清冷的香氣靠近,一隻手伸過來,修長手指輕輕捏住了她手裡菜單的一角。

是晏斯時靠了過來。

“看好了嗎?想喝點什麼?”他低聲問。

夏漓微微屏了一下呼吸,似有一種被他身上的氣息包圍的錯覺,“……啤酒就行。”

對麵的年輕女人表情倒沒什麼變化,隻轉向夏漓,饒有興致地多看了兩眼,“晏斯時,她是不是你外婆那個外科主任學生的女兒?”

夏漓這時候抬眼,笑看向她,“你知道陶詩悅?這種問題你其實可以直接問我。我不是。”

她怎麼會察覺不到她隱約的敵意。

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年輕女人笑了笑。

這笑容夏漓沒有品出太多的意味。

而後她不再說什麼,起身走了。

夏漓點了啤酒,晏斯時隻喝冰水。

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跟晏斯時多年未見,陸陸續續地圍攏過來,與他寒暄,互通近況。

晏斯時似那天晚上送她回家,在車上閒聊時的態度,不熱情,不冷淡,有問有答。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夏漓倒是從他們的對話裡知道了更多信息,這裡麵多是他的初中和高中同學,都是一個圈子的。

“圈子”這概念,夏漓離開校園之後才漸漸明晰。

和高中時期,大家憑興趣和性格自發形成的小圈子完全不同。那時候大家家境雖有差彆,但穿上同樣校服,誰又知道誰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上大學以後,同學之間已經明顯出現了圈層的分類,就像他們班港澳台學生隻跟港澳台學生玩,本地人跟本地人更易結成同盟。

出社會以後,這種圈層就更明顯了。

家庭背景、籍貫、成長經曆、教育背景……人被貼上各式各樣的標簽,並依照標簽標定自己的同溫層。

她以前隻知道晏斯時家境優越,但從未去想過,他身份證號的前六位可以解讀出什麼信息。

直到此刻,聽他們閒談,她才知道,她或許遠遠低估了晏家的背景。

現在在場這些人,一般情況下,絕不會與她產生什麼交集。

夏漓突然覺得興味索然。

倒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是局外人,她有自己朋友圈,並且很滿意自己長期維持的友誼,不管是徐寧、林清曉,還是來北城之後,意外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的歐陽婧。

她隻是意識到了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分析這些東西。

這讓她在內心有些鄙夷自己的庸俗。

都聊過一輪之後,晏斯時稍得片刻清淨。

杯子裡冰塊已經化了,他不愛那種溫吞的口感,隻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

轉頭去看,夏漓捏著那暗藍的啤酒瓶,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瓶身,似有些百無聊賴。

晏斯時出聲:“出去吃點東西?”

夏漓回神,“這裡好像就能點吃的。”

晏斯時卻站起身,伸手,拿了她手裡的瓶酒瓶,往茶幾上一放,“走吧。”

聞疏白留意到了,“這就走了?”

晏斯時:“出去逛逛,一會兒回來。”

走到一旁的櫃子那兒,晏斯時開櫃門取下兩人的大衣,將夏漓的遞給她。

兩人走出包間,穿過走廊,到了樓下。

夏漓穿上大衣,斜背上自己的鏈條包。

“啊……”

晏斯時看過來。

夏漓有一縷頭發夾進了鏈條裡,她沒注意,牽扯得頭皮一痛。

晏斯時靠近半步,叫她彆動,伸手,來解救她的頭發。

夏漓手拎著包懸在半空,真就一動也不敢動。

人其實真的很難對自己的內心絕對坦誠——畢竟她曾經對他有過那麼多個心動的瞬間。

就像此刻。

離得這樣近,她目光稍一抬起,就能看見他頸項至下頷一線的輪廓,似冷玉質感的皮膚,以及分明的喉結。

隻要一呼吸,便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

像置於天地皆白的清晨,四麵八方都逃不過。

第30章 (久違地覺得溫暖...)

在夏漓行將無法呼吸之前, 晏斯時總算退後。

夏漓輕聲說“謝謝”,拿著鏈條包的手臂落下來, 又伸手捋了一把右側頭發, 掖至耳後,免得悲劇重演。

夏漓笑,“問我嗎?我以為是你想吃東西。”

說著晏斯時拿出手機, 給聞疏白撥了一個電話, 問他這附近有沒有什麼不錯的餐館。

他多年沒待在北城了,對日新月異更替的新店鋪全然不了解。

聞疏白倒是吃喝玩樂這方麵的行家, 品味高,人又挑剔, 他推薦的總沒有錯。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聞疏白報了四五家餐廳名,晏斯時記下來, 掛斷電話之後, 問夏漓的意見。

晏斯時點開手機上地圖APP, 將幾家店輸進去查了查距離, 挑了家最近的, 就在步行範圍之內。

他兩指擴展地圖,看一眼,記了路, 手機鎖定, 往大衣口袋裡一揣, 說:“走吧。”

夏漓發現晏斯時做決定總是很快, 好像他有一套自己的決策流程,很少會在瑣事上糾結。

做決定快, 執行力也強,行事乾脆利落, 毫不拖遝。

也許這就是他是學霸的原因吧。

那餐館在燈火通明的步行街拐進去的一條小巷中,不怎麼好找,有些鬨中取靜的意思。

進去看了菜單才知是川菜。

夏漓隨手翻了翻,辣子雞、夫妻肺片、水煮牛肉……一眼看去都是火辣辣紅豔豔的菜式。

“要不要換一家?”夏漓說,“菜好像都挺辣的……”

“不能吃辣?”

“我還好,不過你不是不能……”夏漓驀地噤聲。

晏斯時倏然抬眼。

夏漓支吾道,“……我同事中北城本地人都不是特彆能吃辣,至少不怎麼能吃川菜。”

明顯往回找補的解釋。

晏斯時看著她,想到那時候的一件事。

具體是高二上還是高二下,記不太清了。

隻記得當時有王琛,有夏漓,有夏漓七班的一個朋友,以及一個理科班的男生。那男生物理很好,應該是姓聶……他努力思索了一下,沒想起他的名字。

一行幾人,去學校對麵一個小餐館吃飯。

楚城人很能吃辣,那幾道家常菜讓他無從動筷。

那時候,夏漓適時地起來給他們每人都拿了冰水,之後,又加了一道不加辣的青菜。

他跟她吃飯的次數很少,涉及到能不能吃辣的,也就那一次了。

難道……

晏斯時不知該不該去深想。

至少,那時候的他,沒有覺察到夏漓對他有什麼額外的企圖心。

總覺得過度解讀會是自以為是。

而自以為是,是他們男人身上常有的劣根性。

晏斯時說:“不用。你點你想吃的。”

夏漓也就沒推辭。

她翻著菜單,斟酌良久,最終點了陳皮燈影黃牛肉、芙蓉雞片、甜燒白和一道時蔬。

除了第一道,其餘都是不辣的。

服務員收走菜單之後,氣氛陷入一段短暫的沉默。

夏漓托著腮,望一眼對麵的晏斯時,又收回目光。

不知該聊什麼。

她還在思索,晏斯時卻開口了,“你跟二十班的人都有聯係?”

“就加了陶詩悅、王琛,還有之前從我們七班轉過去的那個男生的微信。不過隻跟陶詩悅聯係比較多,她假期回國的時候,我跟她吃過飯。跟王琛加上以後,基本沒說過話——他還在美國是吧。”

年少的友誼太純真,也太容易消散,畢業之後各有軌跡,很容易就變成通訊裡隻剩下回憶的陌生人。

“我碰到他的時候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