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從地裡摘出來不久,看起來非常新鮮。

最近副食品店裡的菜攤上少有蔬菜,她家一天三頓不是白菜蘿卜就是土豆醃菜,再好吃也有點膩了,此刻猛然看到綠葉菜,彆說還真有點意動。

於是樂善就給出信號,說:“那老鄉跟我進去,我幫你問問。”

老鄉瞬間眉開眼笑地噯了聲,腿腳利索地跟上樂善進院。

院裡也沒多少人,樂善順勢把她引入自己那屋。

時仲聽到動靜從房間裡探出頭,看到樂善回來臉上立馬帶了笑,跟著也從屋裡出來,一起來到樂善的屋子。

直到屋門關上,他才瞧了眼剛才就注意到的老人家,問樂善這是哪位。

不等樂善回答,老鄉已經把大竹籃子上蓋的白布掀開,露出裡麵水靈靈的菜蔬,除了菠菜,竟然還有小青菜和蘑菇。

“同誌你看相中了哪些,想要多少?”

老人家的舉動和問話讓時仲立即明白過來,也不用樂善特意解釋了。

而且比起樂善,時仲看到這些東西更為歡喜,想多買點給父親吃。

“這怎麼賣的?”時仲忍不住問道。

老人家知道他這是意動了,還以為家裡做主的是他,立即道:“一斤五毛,給錢給票都行。”

時仲覺得可以接受,不禁看向樂善。

樂善:“太貴了,副食品店菜攤上賣的才幾分錢一斤,最多也不超過兩毛。”

老鄉急著爭辯,說那是彆的季節賣的價,現在可是寒冬臘月,她這菜是特地拿柴火燒炕種出來的,費心費力的本錢高,價格自然也高,五毛一斤是良心價。

可是五毛都能買包檔次不錯的香煙了,換成一斤青菜是真的有點貴啊。

老鄉隻好後退一步,表示如果用布票糖票肉票工業券之類的來換,她可以便宜點給他們。

她這般表達了誠意,樂善也跟著退一步,表示票券不是問題,她想要什麼可以先說說,行的話,這籃子東西全留下都成。

老鄉頓時大喜,沒想到能一下遇到個大主顧。

現在外麵天氣那麼糟糕,誰想出去頂風受凍啊,如果這次全部賣掉,她也能早點回去。

老鄉趕忙說了自己這邊的需求,基本都是一些針頭線腦糖鹽肉等物的票券,對於城裡職工來說不算多難弄,但對生活在鄉下的人而言卻是稀缺的精貴貨。

樂善最終用幾張糖票肉票和工業券把一籃子蔬菜換了下來,看到籃子空著,為了打馬虎眼,她把家裡剩下的幾塊綠豆糕和酥餅也給她了,若是被人發現問起,方便說成是來走親戚,這是她給的回禮。

兩廂交易完畢,雙方得到自己想要的,都很滿意。

這個時候,老鄉才像是放下心來,有功夫打量一下眼前的小夫妻。

首先是時仲那比較引人注意的漂亮臉蛋,配上他那單薄的身子,在城裡或許受歡迎,但在鄉下鐵定是要遭嫌的小白臉軟飯相,所以老鄉隻瞧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移開視線。

之後等她將目光轉到樂善身上,看清楚她的樣貌身材和五官眉眼,神情忍不住震了震,仿佛看到舊年的一個故人。

那人也是這般的高大威猛章 圓臉虎目,因為打小父母雙亡,又和親戚家鬨得不爽利,一氣之下跑去當兵,鮮少再回去過,早些年聽說已經光榮犧牲了。

老鄉出神想到這裡,看著樂善的目光不免帶上些異樣。

時仲察覺後不著痕跡地替樂善擋了擋,開口問:“老人家認識我們?”

老鄉被問得愣住,慌忙搖頭,解釋說看著樂善像一個認識的同村人,不過那人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估計是她眼花認錯了。

另外那人是男同誌,樂善是女同誌,兩人彆說性彆對不上,就是年齡也差很多。

時仲聽後若有所思,但是看到樂善並不在意的模樣,最後止住話頭沒有再多問。

老鄉也識趣地結束話題,準備離開了。

樂善好事做到底,真跟送親戚似的把人送到大門外,遇著個鄰居好奇來問,她就跟人家介紹說這是老家來的遠房親戚。

住在小樓院的職工誰家沒有幾個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呀,尤其現在還是物資短缺的冬天,鄰居一聽便露出了然狀,絲毫沒有懷疑。

三人在門口寒暄兩句正要分開,不遠處突然跑來一隊巡邏隊,猛虎出山似的撲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老鄉看到這些人頓時僵在那裡,渾身顫唞,難掩驚慌。

樂善和鄰居也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立馬表達不滿:“你們這是要乾什麼?!”

第24章 舉報

樂善和鄰居不做虧心不怕鬼敲門, 問得那叫一個底氣十足。

旁邊的老鄉卻沒她們這份定力,下意識的開始心虛,麵對虎視眈眈的巡邏隊, 整個人都快抖成篩糠。

這讓圍攏過來的巡邏隊越加懷疑, 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老鄉, 厲聲道:“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這裡有人搞資本主義,麻煩三位同誌配合調查!”

“怎麼可能?我們隻是在這兒說幾句話罷了!”鄰居震驚出聲。

樂善手指動了動,默默扶住已經快要站立不住的老鄉, 臉上同樣露出被冤枉的不忿之色,“我們都是住這院的人,彼此老相識了, 能搞什麼資本主義, 難道站一塊說上幾句話也算嗎?”

鄰居立即附和:“就是就是, 你們可不能冤枉人, 不然我得找你們領導去。”

她們這麼理直氣壯,倒叫巡邏隊遲疑起來。

特彆是在兩人都報了詳細的單位崗位和住址後, 他們便知道兩人沒說謊,因為這事兒隨便進院找個人就能問清楚,做不了假。

這兩個人明顯是沒問題的,剩下的就隻有……

巡邏隊當即柿子撿軟的捏, 指著老鄉盤問:“那她呢?她是誰?在這兒乾嘛?”

鄰居被他們煩得心生怒氣, 惱火地自動替樂善嗆道:“她是樂善同誌老家的人, 來走親戚怎麼了?你們怎麼跟盤查犯人似的, 揪著我們不放乾啥, 咱可都是良民, 你們有這功夫早把真正搞資本主義的家夥抓住了, 說不定正因為磨蹭了這麼會兒,人跑了呢。”

“大冬天的走什麼親戚?快說是不是過來搞資本主義?!”巡邏隊板著臉朝老鄉厲喝,直接把鄰居那番嗆懟忽略了。

鄰居那個氣呀,捋起袖子正要跟他們好好掰扯掰扯,樂善及時拉住了她,站出來代老鄉回答。

“同誌們,不好意思,這真是我老家親戚,因為冬日裡鄉下日子難過,所以才過來想跟我借點錢票周轉,你們要不信可以看看她兜裡和籃子裡,我家錢不多就勻了點票券給她,還送了些糕餅讓她拿回家吃。”

樂善解釋得很清楚,且態度自然大方,半點兒不怯,看起來就不像是會搞鬼的人。

而且她並沒有攔著他們問嫌疑人。

巡邏大隊半信半疑,將目光都轉向已經害怕得快要昏厥過去的老鄉,狐疑道:“你抖什麼,沒做壞事至於怕成這樣?”

樂善歎口氣,“這不是你們剛才過來的陣勢太威猛嚇著她了,她以前一直都在鄉下,沒見過什麼世麵,年紀又大了,如果不是家裡實在艱難,都不敢進城找到我家來求助,還請你們理解理解。”

“是這樣嗎?”巡邏隊目光探照燈似的盯著老鄉,讓她把樂善說的那些東西都拿出來看看,順便再具體交代下家庭情況。

老鄉嚇得快要翻白眼,樂善借著扶住她的姿勢握住她的手,沉聲安撫道:“婆婆彆怕,他們隻是簡單問問,你如實說就是了。”

巡邏隊的人聽在耳中,滿意地點點頭。

老鄉顫唞中對上樂善充滿安定感的黑眼睛,再看一眼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心下一咬牙有了主意。

如實說是吧,那她就跟他們實話實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鄉找到了應付的辦法,緊張害怕過頭後,人不怕也不抖了,站直身子儘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先按照巡邏隊的意思,將剛和樂善換過來的票券拿出來給他們瞧,再把大竹籃子掀開露出裡麵樂善好心送的糕餅。

巡邏隊看過已然信了四五分,卻仍舊抱著懷疑盤問道:“舉報的人說看到你一身老鄉打扮,還挎著個裝得滿滿的大籃子,籃子裡之前裝的啥?”

“裝的菜乾,是上我家不好意思空手,特地帶的上門禮,怎麼你們要看嗎?”樂善搶在老鄉之前回道。

她家之前曬了不少那東西,想看的話要多少有多少。

巡邏隊一聽是菜乾,再看老鄉手裡的票券和糕餅,忍不住嘀咕說:“一籃子菜乾能換來這些東西,可真會打秋風。”

被樂善攔住的鄰居翻了個白眼。

“那是因為樂善同誌心好,她家可是有兩個烈士,思想覺悟不一般,這是咱們這片都清楚的事。再說接濟一下親戚很正常,誰還沒個艱難的時候了?”

理是這麼個理,但本著不能放過一個壞人的原則,巡邏隊還是堅持繼續對老鄉的盤查。

老鄉給他們看完東西,又聽到鄰居話裡透露出的情況,突然有種莫名的期望,會不會,會不會……

因為這點期望,老太太突然振奮起來,一邊開始交代自己的情況,一邊注意著樂善的反應。

在她說起自己住在大柳村,村口有棵百年柳樹,還有條小河,樂善並沒有一點異樣,似乎本就知道,也像是陌生到無動於衷的樣子。

這叫老太太又有點不確定了。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巡邏隊還在一旁聽著,她隻能按照剛才的盤算硬著頭皮繼續。

她說自己是哪裡人,說自己家有幾口人,親戚有哪些,其中就包括樂善的父親。

“她爸叫柳落河,因為他娘生他時正在河邊洗衣裳,孩子一生出來就掉河裡了,撈上來後還活著就起名叫落河,我是柳落河膈一房的堂弟媳婦,家裡孩子結婚錢票不湊手,才厚著臉皮進城找上門。”

老太太的話令樂善控製不住地眨了眨眼睛,也叫鄰居聽迷糊了。

巡邏隊立即抓住其中的漏洞,說樂善明顯姓樂,怎麼她口中的樂善父親卻姓柳?

這圓不上啊!

老太太抖了抖嘴唇,沒等樂善替她圓‘謊’,她便又開口道出一個秘密。

原來柳落河當初因為一些事和祖父母以及叔伯家鬨得不愉快,跑去當兵前喊著要改了姓,跟老柳家再沒有任何關係。

這些都是真的,所以她說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撒謊的痕跡。

但她沒將自己並不清楚柳落河走後改了什麼姓的事講出來,就讓聽的人自己聯想,誤以為柳落河改成姓樂。

不過老太太不知道的是,樂善父親的名字正是樂落河,也曾經改過姓,對以前姓什麼隻字不提。

樂善小時候聽母親提起時還好奇地問過父親,結果被他顧左言他地抱起來扔飛機,鬨著耍著就把問的問題給忘了。

之後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