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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目光自巨虎身上抽回來。

他握住娃兒的手,拉他到一邊,小聲問道:“你和阿爹說清楚,究竟是咋想的?這一頭凶獸,你便打算同它過一輩子了?”

林白梧知道阿爹的心思,是生怕他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可淵嘯待他這樣好,即便因為化形而疼痛難忍、神智不清,也從未傷他分毫,這樣的漢子,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更何況,他的心,早都在淵嘯那裡,給不了彆人了。

林白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圓肚子,紅著臉羞道:“肚子裡都揣了娃兒了,早就被套牢了,沒法跑了。”

林大川仍擔憂,正要開口,就見邊上的白老虎忽然湊了過來,伸著巨大的虎頭擠在兩人中間,嗷嗚嗚委屈的要和林白梧貼貼。

兩人說話兒聲雖然壓得可低,但它聽力好,全都聽見了。

林白梧伸手拍了拍淵嘯巨大的虎頭,柔聲道:“阿嘯這麼好,我才不會放手呢,你可是應過要一輩子待我好,可不得食言。”

白老虎動了動毛耳朵,滿心歡喜的蹭了蹭林白梧的小臉兒。

……

既然娃兒願意,林大川再鬨心,也沒法兒反對,再說小娃兒都要生了……

要生了、要生了,到時候真生出兩頭小老虎,喝血吃肉的。

林大川哎喲一聲,鬨心、忒鬨心。

林白梧既知道了淵嘯是老虎,淵嘯如何都不想再孤零零一頭虎,窩在峪途山林子裡,他化形為人,就要往家裡頭趕。

熊熊來送人,走到山腳下時,林白梧忽然停住了步子,他捧著圓肚子、仰頭瞧去熊熊:“快到九月二十了,你是熊的事兒……告訴芷哥兒了嗎?”

熊熊高壯的身形輕輕一晃,寬大的手掌撓著後腦勺,結結巴巴道:“還……還沒有。”

林白梧這個鄭芷的“娘家人”,鼓著小臉兒:“你得說,要是騙他傷心了,我就、就……”

他仰頭瞪去淵嘯,氣哼哼道:“就再不和阿嘯好了!”

淵嘯瞧著自他大手裡抽開的小手,慌張道:“梧寶兒,你咋能遷怒啊!”

*

第92章

熊熊這一頭可憐熊, 本來是為了淵嘯兩肋插刀,這下可好,把自己搭進去了。

他一頭黑熊精,不像虎子似的三五不時就得住山林子裡修養, 他除去熊類本性的冬眠外, 幾乎與尋常人無異。

可自打林白梧說了狠話, 他那個沒主見的兄弟便日日在他耳朵邊嘮嘮叨叨, 叫他趕緊同芷哥兒說清楚。

熊熊想了想, 是得說清的,要不然哪天小嫂子告訴小芷兒了,還不得鬨得家宅不寧。

自打和鄭芷的婚事敲定, 熊熊往鄭家跑得可勤, 送糕餅、糖果子……

芷哥兒為了倆人的昏禮, 窩在家裡繡嫁衣,他繡工差、繡得也慢,便學著笨鳥先飛,成日睡得可晚。熬得水靈靈的大眼睛起一層血絲、眼底青黑, 白嫩的小手被針紮出好幾個針眼,指縫都起了繭子。

熊熊心疼,想著實在繡不好便算了, 他有銀錢, 到鎮上裁縫鋪子買一件,若小芷兒實在不可心, 便買了布料、絲線, 拿給繡娘趕工。

他說了幾次, 鄭芷卻沒應, 隻拿著快繡好的嫁衣給他瞧。

熊熊低頭看著火紅綢麵上栩栩如生的金鳳凰, 心裡頭卻想著,這大一片繡麵,鄭芷得熬到多夜啊,他伸著粗手指摸了摸,滿眼寵溺:“可真好看,誰說我們小芷兒不會繡了。”

鄭芷紅著個臉,喜滋滋的將嫁衣抱懷裡:“咱倆沒成親,照理說嫁衣不該先給你瞧,可我忍不住。”

日光傾灑,落在鄭芷的小臉兒上,映得他含羞帶怯的小模樣可招人疼。

熊熊心裡頭歡喜,伸手將他鬢邊的碎發撫到耳朵後,一偏頭,正看見鄭芷的發間,還彆著他送的簪子。

熊熊俯低身,湊他耳朵邊:“彆繡了,今兒個帶你上鎮子,吃好的。”

鄭芷眨著大眼,偏頭瞧他,倆人挨太近,差點親到一起去,鄭芷滿臉羞紅,趕緊垂下頭,翁聲翁氣道:“就、就不繡了?快成親了呀,我還得再改改呢。”

“已經這好了,還改啥呀。”熊熊瞧著他發紅的耳朵根兒,沒忍住,“叭”一下親他嫩生生的耳朵上。

鄭芷心口子砰砰砰的亂跳:“你、你咋這樣呢!”

熊熊笑起來,一把拉住他的手:“樊悅樓來了個江南廚子,說是有祖傳的手藝,可會做些精致吃食,咱倆點上一桌子,吃完了,再去雲祥鋪子,買二兩的芝麻糖酥……”

鄭芷聽著聽著,忍不住咂咂小嘴兒。

熊熊瞧著有戲,笑著哄人:“咱倆逛過街,到夜了,就去街邊吃湯麵,配一盤炙羊肉,暖肚子。”

鄭芷想著那外酥裡嫩、香噴噴的羊肉,心裡動搖:“那、那回家得多夜了呀?”

“那就住鎮上家裡嘛,地契都交你手裡頭了,你咋也得看看房呀。”

鄭芷伸著小腳,輕輕蹭了蹭地麵,還待想,就被熊熊一把抱了起來。

熊熊總瞧著淵嘯抱小嫂子,老早就眼饞了。

如今終於抱懷裡,心裡頭可歡喜:“走嘛、走嘛,我想吃那炙羊肉了。”

鄭芷頭回被個壯漢子抱懷裡,熊熊身上山風一般清爽卻濃烈的氣息將他籠罩,讓他心口子震蕩,慌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咋放。

鄭芷懷裡還抱著嫁衣,他紅著臉:“那、那我和阿娘說一聲。”

熊熊放他下地,小哥兒踩著步子、噠噠噠跑進了門。

不一會兒就出來了,鄭芷滿臉喜滋滋的,伸小手到熊熊跟前,掌心裡是一小塊碎銀:“阿娘給我銀子了,不叫我亂花你錢。”

熊熊伸著大手,將鄭芷伸過來的柔軟指頭一根根推回去:“和我出去,用不著你花錢,走了!”

他彎下腰,將鄭芷抱懷裡,顛一顛,伸著粗頸子過來:“摟著。”

鄭芷一愣,也不扭捏,伸出手,乖乖摟住了熊熊的頸子。

因為鄭宏做工的關係,鄭芷偶爾也到鎮子去,可大多時候是有事,隻為了吃個好吃食,這還是頭一回。

熊熊抱鄭芷上牛車,小哥兒站穩了腳,掀簾子進車廂裡。

他一眼瞧見了放在座位上的木盒子,這盒子手掌大小,盒身上雕刻著繁複花紋,瞧著很是貴重,鄭芷想著該是熊熊的東西,沒敢碰,坐到了另一邊。

熊熊跳上車板,他實在太壯,這一動,整駕牛車都跟著晃了三晃。

隔著車簾子,熊熊沉聲道:“那盒子,給你的。”

車簾子被掀開,鄭芷探出個小腦瓜:“給我的?”

熊熊扭頭瞧他,笑著點點頭:“去瞧瞧。”

揚起小皮鞭,老牛哞哞低鳴,抬蹄子起程。

山路顛簸,牛車輕輕搖晃。

鄭芷坐回座位裡,伸手將木盒子拿到腿麵,輕輕打開蓋子,裡頭正躺著一隻金鑲白玉指環。

上河村的哥兒、姐兒,隻有在成親後才能配戴指環,好告訴旁人,自己有相公了。

可農家人成日裡辛苦勞作,指頭上套個環倒顯得累贅;況且指環貴重,好看一點兒的,就要幾兩銀,因此也不是人人都有。

鄭芷伸著小手,將盒子裡的指環輕輕拿出來,環圈純金,上頭雕刻著芷蘭花,就連鑲嵌的白玉石,也是芷蘭的形狀。

芷蘭……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這是鄭芷名字的由來。

忽然,車外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問:“喜歡嗎?”

鄭芷抿了抿唇,心裡頭砰砰砰跳得好厲害:“你、你乾啥送我指環呀?”

熊熊這粗糙的漢子,從沒心悅過誰,倒也不曉得成親了得送心上人指環。

他隻是瞧著小嫂子腕子上有條脆綠鐲子,也想給鄭芷買,便到玉石鋪子裡,問了店夥計。

熊熊出手大方,店夥計一眼認出了人。

聽說他要成親了,忙薦了打金的老工匠。工匠師傅打首飾許多年,問得了鄭芷的名兒,和熊熊商量許久,特做了這枚指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熊熊笑起來:“想給你牢牢套住,不叫你跑了呀。”

鄭芷的臉頰到頸子,起一層緋紅,暈染的小臉兒嬌嫩嫩,他輕聲道:“你若不負我,我乾啥跑呀。”

“不負你你就不跑?”

鄭芷的手肘抵在膝麵,兩手捧住發燙的臉蛋兒:“是呀。”

熊熊勾唇笑起來,反身將車簾子掀開,瞧向車裡頭的小人兒:“那可說好了,我不負你,你可不興跑。”

這會兒的鄭芷,還不知道將要發生啥,抱著木盒子傻乎乎的點了點頭。

熊熊瞧他好騙的小模樣,實在想給抱懷裡親兩口,他忍了忍,笑著落下了簾子。

*

巳時中,還不到飯點兒,樊悅樓裡客人不多。這裡是鎮上頂好的酒樓,吃飯的多是富戶,穿金戴銀、駕馬車。

像熊熊這樣駕一架嘎吱亂響牛車的,不太多。

站在門口的店夥計倚著門框子打瞌睡,本不想上前招呼,待瞧清是熊熊,忙點頭哈腰的迎了上去:“熊爺,您裡頭請。”

熊熊是這裡頭常客,但大多時候,是孤身一人走路來。他勒停牛車,掀開車簾子,將裡頭小人兒抱了下來。

店夥計一瞧,殷勤道:“熊爺,難得瞧您帶朋友來。”

熊熊沒搭話,低頭瞧見鄭芷手上還光禿禿著,沒戴那指環,他湊頭過去:“咋不戴啊?”

鄭芷抱著木盒子,往熊熊手裡塞:“太貴重了,我、我不能收。”

熊熊一頭熊,吃好喝好最要緊,向來不大在乎金銀錢財,他伸著寬厚的手掌將鄭芷的小手握緊:“我不大清楚你指頭尺寸,估摸著買的,你試試呢?”

鄭芷聽了話兒,乖巧的將木盒子打開,拿出裡頭指環輕輕套在了指頭上,伸手給熊熊瞧:“合適呢。”

他正要脫下來,卻被熊熊攥緊了手,他湊到鄭芷耳朵邊,聲音又低又沉:“合適就戴著,好看得緊。”

熊熊牽著人上了二樓,找了處清淨雅間,將菜牌上的菜叫了個遍。

客人少,菜上的很快。這江南廚子確實有點兒本事,一道道菜很是精巧——

箸頭春,醃製的嫩鴿炸作醬紅色,添入雞湯,小火悶酥;

羊皮花絲,羊肚切作細長絲,與木耳、萵筍等輔料,入料溫拌;

小天酥,雞肉、鹿肉剁碎,拌上米糝製成①。

樸素食材到這廚子手裡,蒸煮烹炸悶……翻花兒似的巧妙。

鄭芷瞧著堆滿桌子的佳肴,水潤大眼裡泛起光。

熊熊將鹿肉端到鄭芷跟前,不待熊熊說,這小哥兒已經夾起一筷子,他嘗著好吃,又夾了許多進熊熊的碗裡。

熊熊瞧著他流油的小嘴兒、鼓囊囊的小臉兒,心裡頭歡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熊熊好吃,淵嘯卻不咋喜歡,因此大多時候,熊熊都是自己。

他一頭熊吃得也樂嗬,可碰上好吃的,沒人分享,到底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