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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周遭的全鬨騰起來:“哦喲鎮上的宅院?這是要娶芷哥兒到鎮子住了?”

“要我說鎮子還不比咱村子舒坦,房子挨挨擠擠的難受。”

“就是說,你家那屋子多大啊?夠住下芷哥兒和他爹娘嗎?”

熊熊瞥一眼七嘴八舌的村人,唇邊勾出個淡漠的笑:“小人不才,院子不大,五進戶的,想來住個一家人,該是綽綽有餘。”

一霎間,人群熱鍋一樣喧沸起來:“嗷吼!五進戶啊!”

“比咱村長的房子都大!”

“村長家才多大,人家那可是在鎮子上,比不了、比不了呦!”

再去瞧剛剛問話兒的人,這會兒已然不出聲了,他紅這個臉窩在層層疊疊的人群裡,直覺的丟人。

也正是因著個五進戶的宅院,人群沸沸揚揚,甚至都不顧鄭家人還在場,便大呼小叫著喊起來:“熊家漢子,這大個院子,你就這麼給鄭家了?你知不知道那芷哥兒是被人退了親的啊!”

有人小聲跟著附和:“就是說,你可莫叫人給騙了!”

一聽這話,熊熊一張臉黑的瘮人,他緩緩轉過身,森冷的瞧去人群中聲音的來處,沉聲道:“在場的諸位,有一個算一個,給我聽好了。”

“我熊熊認定了鄭芷,是因為他善良、孝順、心性好,我願用我所有的一切娶他。”

說著,他走到聘禮車前,將車上一個三兩尺見長的雕花紅木箱子抬了下來,這箱子重,“砰”的砸在地上,給硬實的土地砸得一片煙塵。

隻聽“啪”的一聲響,熊熊將木箱蓋子打開,裡頭滿滿當當的裝著一整箱銀子,映著日光,發出耀眼的白。

熊熊朗聲道:“這裡是三百兩銀,我娶鄭芷的聘禮。”

“我沒啥大本事,家底兒都在這,拿這些銀錢是因為我隻有這些銀錢,不是鄭芷隻值這些銀錢,他在我心裡頭,一座金山都不換。”

“他若鎮子住不慣,便住家裡,隻要他肯嫁我,我住哪兒都行。”

“我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若日後再叫我聽見有人說鄭家一句不好,我熊熊頭一個不答應。”

黑壓壓的人群鴉雀無聲,就連馮秋花和鄭宏都說不出話來,隻有山風吹刮得村口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淵嘯挑了挑眉,自層層疊疊的人群中退了出去,這頭熊,凶得厲害,還要他鎮什麼場子啊。

他顛了顛手臂,瞧去懷裡人:“放心了?”

林白梧眯眼笑起來:“放心了。”有人對芷哥兒好,他放心呢。

走了不多遠,忽然一聲嗩呐響,竄天而起,緊接著是敲鑼打鼓聲,密密實實的壓耳撲來。

淵嘯瞧著遠天,勾起唇,今兒個是好日子,這頭熊,也得償所願了。

*

第76章

林白梧有了身子, 娃兒一個來月,還沒坐穩,不止淵嘯,林家阿爹也不想他多勞累。

因此去林繡娘家學繡, 也從一日減少到了半日, 待吃過午飯了, 學上兩個時辰。

日頭升在天正中, 林大川在灶堂裡美滋滋的做飯。

自打他知道要做阿爺了, 便放下了手裡全部的活計,一心一意的照顧娃兒。

林白梧害口的厲害,聞一點兒葷腥就吐, 他便絞儘腦汁的做清淡了、做滋味鮮甜了。

爐灶上, 文火燉著小米粥, 小米子黃燦燦,燉煮得香濃粘稠,散著穀子的醇香。

林大川怕單吃粥不夠營養,又將紅彤彤的胡蘿卜丁、黃澄澄的玉米粒子、白泠泠的山藥塊兒, 一齊入鍋燉煮。

為免鍋子糊底,鍋勺一直緩緩的攪動,直到小米粥熟透。

和小米粥一塊兒上桌的, 還有一籠新蒸的花卷, 一盤清炒蝦仁。

七月的峪途河,魚蝦正盛, 多得是村子人下網捕撈。

林大川知道自己撈蝦的本事不到家, 乾脆一早到魚市上, 趁著新鮮, 買了一小簍子的河蝦。

河蝦個頭小, 可是給娃兒吃的,林大川計較,挑挑撿撿了好半晌,才將那個頭足、活分的裝進簍子裡。

河蝦冷水煮熟去蝦皮,和剛從地裡采回來的、還帶著露水的爽脆小黃瓜一齊下鍋,爆炒爆香。

熟透的蝦仁粉嫩嫩的微微蜷曲,搭配著青綠的黃瓜片,讓人食欲大振。

林白梧瞧著桌上的菜,便知道是他阿爹費了大心思的。

他爹腿腳才好,還不算利索,就趕著晨光往魚市上跑。魚市離家遠,來來回回的少也要一個時辰,又得趁著他醒前做熟了,想必是起了個大早。

林白梧眼眶子生熱,心裡頭暖乎乎的,他自小家窮,過得很是艱難,可他阿爹卻對他毫無保留的好。

他比起那些個富裕的、卻不咋和睦的人家,不知道要幸福多少。

林白梧伸著筷子,加了一塊兒蝦,這蝦皮剝的乾淨,入口裡儘是蝦肉的鮮甜香。

他垂下眼睫,輕聲道:“阿爹,我就是害口,過一段時日就好了,您不用那費心,成日成日的給我做好吃食。河邊那麼遠,我不放心呢。”

林大川落座,順便將盛了醃蘿卜條的小碟,輕輕放到林白梧的粥碗邊。

新醃的蘿卜條透亮、爽脆可口,正適合娃兒害口。

這蘿卜條林大川前兒個、趁夜就開始醃了,地裡才采回來的白蘿卜,根上還帶著泥。

將新鮮蘿卜泡水洗乾淨,去皮切做長條塊兒,撒上差不離的糖霜、鹽巴,筷子拌均勻了,先醃上三四個時辰。

待到天明時分,將蘿卜滲出來的水分倒掉,把生薑、大蒜切片兒,加生抽、米醋,封蓋再醃上一大夜,隔天便能吃了。

配上剛熬好的軟糯小米粥、才出鍋的清炒蝦仁,正正好。

林大川道:“阿爹的腿早好了,我總在家呆著才不成事兒,多走走好。這蘿卜前兒個夜裡就下壇子了,你快嘗嘗。”

林白梧張嘴咬一口,蘿卜條子脆嫩清爽、酸酸甜甜,很是開胃。

不止此,坐在邊上的淵嘯彎下腰,將一隻木盒子放到桌麵上,輕輕推了過去。

林白梧伸手打開,裡頭滿滿當當的全是蜜餞、酸梅果子。

他睜著水潤大眼瞧去人,聲音帶些顫:“你、你啥時候去買的呀。”

“今兒早。”淵嘯埋頭喝了口粥,咬了口花卷,“村裡做果子的人家不多,你先吃著,等得了空,我去鎮上買。”

林白梧害口得厲害,夜裡也不消停,淵嘯就陪著他一塊兒熬大夜,抱著他、溫柔的撫他的肚子。

林白梧實在困得緊了,才迷迷糊糊的窩淵嘯懷裡睡著。

可今兒個他醒過來時,還是在淵嘯懷裡的,這漢子竟趁他睡熟了,偷偷出門尋了酸梅果子。

林白梧瞧著桌上的粥碗、蘿卜條子、酸梅果子,忽然就眼眶子發酸,他伸手抹了下眼睛,越抹眼淚越多,眼眶子盛不住了,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淵嘯瞧見他哭,趕緊放了手裡花卷,站起身給他抱懷裡。

他湊頭過去,鼻尖戳戳林白梧的臉蛋子:“不舒坦了?要麼今兒個彆去學繡了。”

林白梧不是因為難受才哭的,他是因為阿爹、淵嘯,掏心掏肺的對他好,才忍不住哭的。

“我不難受。”他趴在淵嘯寬闊的肩膀,將眼淚往高大漢子的頸子上蹭,“我是覺得我好有福氣。”

他的梧寶兒,就像個吃不飽的小鬆鼠,得一點點甜,就高興的不知道怎麼是好。

淵嘯勾著唇,輕輕拍他的屁股:“這就有福氣了?”

林白梧小聲的回:“嗯,有你、有阿爹,我知足。”

“這不算啥,還遠不夠呢。”淵嘯拉起他的小手,放嘴邊親一親,“喝點粥?阿爹費心思做的。”

林白梧點頭:“好。”

“好乖。”淵嘯將他放椅子上,夾了個蝦仁到他碗裡,“要花卷嗎?”

林白梧抿抿唇:“要半個吧。”

大手掰了半塊兒花卷遞過去,林白梧接了,埋頭咬起一大口。③思③兔③網③

胃裡還是不舒坦,他趕緊連吃了兩口酸蘿卜,咽著花卷忍下去了:“阿爹做的好香!”

這是阿爹費心思做的,他得多吃些呢。

林大川笑起來:“你吃著舒坦就好、就好!”

林白梧去林繡娘家,照例是淵嘯一路抱過去的。

眼下村人們瞧見,早已經見怪不怪,任誰都知道那個淵漢子,是個寵夫郎的,而林家的那個雙兒,是個沒長腳的。

淵嘯給林白梧放到大門口,將拎著的小編筐遞過去。

裡頭裝了好些吃食——酸甜可口的酸梅果子、酥酥軟軟的芝麻糖餅子、新鮮紅潤的山果子。

淵嘯道:“不舒坦了就歇歇,彆那個死命學。”

林白梧點點頭:“有娃兒了,我小心著呢。”

淵嘯又囑咐了幾句,伸手揉他的小臉蛋兒:“乖乖的,日頭落了就來接你。”

這話兒淵嘯來送他,回回都說。說得勤了,林白梧便也開始盼起日頭落了,他乖巧的點頭:“那我走了。”

林白梧繞過小院兒、進堂屋子,敲了敲林繡娘的屋門:“林姨,我進來了。”

裡頭“噔噔噔”傳來腳步聲,巧兒開門,拉他進來:“這就來了!咋不多歇歇呢?快進來、快進來。”

淵嘯幫林白梧告假時,話兒雖然沒明說,可林繡娘也是懷過娃兒的人,一聽便知道是咋回事兒了。

她笑著應下,沒說什麼,巧兒倒是可高興,兩股子發辮一翹一翹。

這會兒見了他,小心的拉著他的手到座位前,林白梧定睛一瞧,椅子裡還放了軟墊。

巧兒笑眯眯的:“我貼心吧,嘿嘿嘿。你相公拿那些好東西,我可得殷勤著,把你照顧的妥妥貼貼的。”

林白梧將小編筐放到桌麵,紅著臉道:“帶了些吃食,咱們一塊兒吃吧。”

巧兒也不扭捏,捏起一隻梅子塞嘴裡,鼓著腮幫子笑起來:“是你相公給買的吧?我從沒見過這麼貼心的漢子,嘿嘿嘿。”

邊上的曲長風一直不說話,隻垂著眼睛淡淡的瞧他。

林白梧拿出張油紙,包了幾塊芝麻糖餅子,輕輕放到他桌麵去:“風哥兒也吃。”

曲長風的細長手指捏著包糕餅的油紙,勾著唇淡淡的笑:“芝麻糖餅子,好金貴啊。”

芝麻糖餅子,尋常人家吃不起。

林家以前也隻有到了逢年過節,才敢買上些。

林白梧抿了抿唇:“我這兒還有,你若愛吃就到我這兒……”

曲長風抬起眼,皮笑肉不笑的將他話打斷:“不用了,多謝。”

林白梧訕訕笑,坐回椅子裡,將桌麵的繡線拿了起來。

他雖學繡不久,可帕子繡了許多年了,到底比旁的多些見解,尤其掌握了靺鞨繡的針法後,很快便能起形繡物,隻是疊針略粗,手指摸上去,繡麵不平整。

這幾日,林繡娘接了新活計,正忙著做活兒,沒多少空閒來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