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1 / 1)

啊?”

淵嘯沉聲開口:“你媳婦兒自己承認,占了我們家地,六年。”

董大媳婦兒梗起個頸子:“啥啊,我、我可沒說!”

林白梧一聲輕嗤:“村長可在這兒聽著的,您現在又不認了?”

董大媳婦兒瞥一眼林白梧,縮著膀子、垂下頭,嘀嘀咕咕:“我、我可沒說。”

淵嘯繼續道:“一年地、三兩銀子,十五兩,不過分吧?”

董大壯一下愣在當場,半天沒說出話來,許久後,他兩手拍起大腿:“哎喲,您家要地,我們還就是啊,提銀子多傷感情!”

林白梧一聽這話,驀地笑了起來:“感情?咱兩家的感情,早被董娘子作沒了。”

他阿爹好商好量的幾次上門子,她皮子、裡子的兩張臉,耍著人玩兒,而今請了村長來,才知道收斂,瞧著情勢不對,倒講起感情了。

董大壯被嗆的說不出話來,可真叫他一下掏出十五兩銀子,還不如殺了他。

他拉張椅子坐到媳婦兒邊上,縮著肩膀頭子、揣起個手,嘟嘟囔囔:“啊你們說十五兩就十五兩了?我家沒有,你們還架起刀逼死我不成?”

淵嘯道:“沒有銀子,用菜抵。”

董大壯一聽,直接跳了起來,菜是他一鋤頭一鋤頭種下的,咋可能抵出去!他瞅向村長:“徐大人,您倒是說句話啊!”

徐連山是被淵嘯請過來的,當初說好就是做個見證,他想著不過是要地,雙方爭執一通,他從中做個調解,兩邊賣個好誰都不得罪,誰知道眼下成了這個局麵。

董大壯見他一直不說話,急了:“徐大人,我們連年往您家送菜,您可不能到頭來不管我們了啊!”

一聽這話,徐連山“啪”的一掌拍在桌麵,指著人道:“少信口雌黃!”

董大媳婦兒提眼瞧他,哼哼哧哧道:“您這不是拿人錢財卻不乾正事兒麼,還是說林家給了您啥好處了?”

“放屁!”徐連山氣的頭疼,他坐回椅子,朝董大壯道,“你家占地,是自己個兒認下的,現下和我叫什麼屈?!”

“我家沒錢,就命一條,要麼拿刀捅死我。”董大媳婦兒說的理不直、氣不壯,全憑個胡攪蠻纏,“我家是占了地,可你家不也種不了啥麼,都是鄉親,我用用咋了,至於小氣巴拉的連年要?”

林白梧冷笑:“那我瞧著您家院子也空,我家拿來做雞圈,您定也是不在意吧?鄉裡鄉親的。”

“你說什麼!我家的院子、我家的地,憑什麼給你用!”

“就是這個理兒。”林白梧看著她,“我家的地,就算不種,也輪不上彆家占。你家不僅占,還一占就是大幾年,要了也不肯還。”

“那、那不是……”董大媳婦兒扯著頸子,沒理兒也得嚷上兩句。

這麼鬨下去沒個頭,徐連山看向林白梧:“林家小哥兒,雖說董家占地不對,可十五兩……是不是有點多了。”

是多,可董家人貪占小便宜,你討輛車他隻給個輪兒、要塊布隻給綹線,他想要回地,必得說得無理、過份,才能要回想要的。

林白梧站起身,緩聲道:“我家請了徐村長您來,是想著村長為人公正,是個好的見證人。現下僵持不下,看在村長的麵子上,我願意退一步,不要這十五兩。”

董大壯一聽,滿臉堆起笑:“林家哥兒菩薩心腸,這敢情好!我家收了菜,立刻還地,絕不拖延!”

林白梧淡淡勾了勾唇,道:“我說不要這十五兩,可沒說不要菜,你家這茬的收成,得給我家一半。”

“那咋個行?!”董大壯直接跳起來,“你這雙兒,咋能貪得無厭!”

“你說什麼!”淵嘯一聲吼,嚇得董大壯縮起頸子去,這漢子的“豐功偉績”那麼多,村裡誰家都不敢惹。

可要他給出去菜,他家這一季還賺什麼錢啊。他坐回椅子裡,兩手握起揣進袖管子:“我家給不出,你還要硬搶不成?”

董家若真不肯給,林白梧確也乾不出硬搶這種事,他正不知道該咋辦,就聽身側淵嘯道:“那便告去縣衙,咱整個村子、都彆想好過。”

*

第52章

“哎呀, 淵漢子,你這說的什麼話啊!乾啥要鬨成這樣!”徐連山急起來,要是因為這檔子事告去縣衙,他村長的老臉都沒地方擱。

淵嘯沉聲道:“那便聽我夫郎的, 一半菜。”

屋子裡誰也不說話了, 都在無聲的僵持著。

忽然“吱”一聲響, 屋裡的門打開, 董家阿婆走了出來。

她和村長不相上下的年紀, 樣貌卻要老上許多,兩鬢霜雪一樣白,眼周布滿皺紋, 蒼老的不成樣子。

門一開, 董家的小孫孫平小子也跟著出來了, 老婦往裡頭指了指,哄道:“去和阿爺呆著。”

董平拉著董阿婆的衣袖子,不願意走:“不嘛。”

老婦滿是褶子的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領著小孫子進門去, 安撫好他,才又出來。

瞧人出來,董大壯支支吾吾喊了聲:“阿娘。”便又縮著頸子窩回去了。

董家從來他媳婦兒管事, 他窩窩囊囊慣了, 鬨出事,也挑不起個兒。

老婦看看林白梧, 又看看淵嘯, 緩聲道:“咱倆家鄰著這麼多年, 好久沒好好說回話了。”

林白梧不言語, 卻也想起好多年前、董大還沒娶媳婦兒的時候, 他也曾受過董家阿婆的好。

那時候,林大川當爹又當娘,還得做工賺小錢,許多時候顧不上他,兩家離的近,董阿婆也曾給他送過吃食,抱著他哄;還有董二力,這漢子敦厚老實,旁的如何起哄,也不曾說過他一句壞話。

小時候的印象不多清楚了,可林白梧總也有記憶,那種一想起來也溫暖的記憶。

他看著董阿婆拘謹的笑,心裡便不落忍,想著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老婦搓了搓手:“梧哥兒,你家要銀子、要菜,這都應當,可這幾年遇天災,收成都不行,折算下來,確實沒那多錢。”

董大壯聽他娘這麼小心翼翼的說話,心裡可煩,歪起個頭:“阿娘,您和他們講這個啥用!”

董大媳婦兒抻起頸子,附和:“他們就是黑心黑腸的訛人呢!”

“你倆可閉嘴吧!”

老婦歎了口氣,輕著聲問:“我想著打個商量,這菜能不能分著批的還你家啊?”

見人不言語,老婦又道:“今年老天爺行善積德,收成才好一些,可我家六張嘴,全指著地吃飯,你看能不能先給上部分,等下一茬地種起來了……”

林白梧看不得一個年邁的阿婆,如此卑微的求他,他正要說“好。”

董家媳婦兒卻嚷起來,她捶%e8%83%b8頓足:“啥啊!平小子這年紀,馬上就得念書了!我省吃儉用、摳摳搜搜為了誰啊!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啊!您一張口就要給地給菜,到時候平小子也彆送去書塾,擱家裡種地吧!”

董大壯皺起眉:“老董家種地這麼多年,怎麼就不能繼續種地了。”

“種地種地!種地能有啥出路?!和你一樣,還是和你那個沒出息的弟弟一樣!老天待你好些,你還有口飯吃,老天薄待你,你就得吃糠咽菜!”

她忽然“嗚嗚咽咽”哭起來,伸手抹著臉,衝林白梧道:“你林家眼瞅著過好了,井打了、房子建了,也不是那個差錢的人家,咋非對著我家過不去!你這是要菜嗎?你這是要我家的命啊!”

林白梧起的那點惻隱之心,蕩然無存了。

前幾年天災,家家戶戶過的都不好,阿爹又傷了腿,若不是淵嘯來了,他家還得在苦難裡苦苦掙紮。不會有救世的人願意出手幫上一把,更不會有欺負他家的人、良心發現對他好。

可而今,他家過的好起來了,以前的委屈都不叫委屈了,就得平白無故的受著了,人是容易忘了疼,也無法感同身受記起彆人的苦。

他深吸了口氣,不想再糾纏:“三分之一,這茬兒菜的三分之一,給我家。”

董家阿婆連連點頭:“成,成!”

“成什麼成!”董大媳婦兒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腿、嚎啕大哭,“您這一張口就出去三分之一,您當菜是那麼好種的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全都喝西北風去吧!”⑤思⑤兔⑤網⑤

林白梧嫌吵,隻對老婦道:“董阿婆,您說的話算數嗎?”

“算。”老婦佝僂著背,“這些年,我家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多包涵。”

林白梧看向徐連山:“麻煩村長給我家做個見證。”

天色已經很晚,徐連山早就煩得透頂,他聽了話,點了點頭:“董家媳婦兒,你也彆鬨了,這事解決好,大家冰釋前嫌,還是鄰居嘛。”

董大媳婦兒眼淚糊了滿臉,兩手揣進袖管子裡,窩著不吭聲。

事情既已說清,也沒留下來的必要。

三人出門去,與來時不同,走時再沒人相送。

圓月如盤,懸在搖曳的樹梢,照得天際亮堂堂。

徐連山“哎呦”直搖頭:“可是為了你家這事兒,給董家媳婦兒得罪個透。”

林白梧心裡雖厭惡,麵上還是恭敬的作了個揖。

到門口分路而行,淵嘯牽著林白梧回了家。

夜晚的油燈昏黃一盞,將兩道影兒拉得老長,林白梧問:“村長那麼個人,你是咋給請來的啊?”

淵嘯憨笑:“他看上蒼菇子了,我應了,給他采半籃子。”

蒼菇子,那東西隻有山東坡才有,林白梧錘他:“東坡那地界危險,老虎、野山豬多!咱家還有,你拿那些。”

淵嘯的大拇指蹭了蹭林白梧的小手背:“你男人厲害,沒怕的。”

兩人回了屋,淵嘯照例去灶堂燒水。

林白梧之前應過給淵嘯縫個錢袋子,前些時候事兒忙,到近了才得出空。今夜的事叫他心緒不寧,摸了針線心裡才安穩。

淵嘯端盆子進屋,就見林白梧掌著燈、垂個頭在小桌邊縫縫繡繡,他喊他:“過來洗腳。”

林白梧“哎哎”應下,將針彆進布團子裡。

他才坐到炕邊,淵嘯就自然而然的蹲下/身給他挽褲腿兒了,他的大手粗糙,摸到腿、帶著癢。

林白梧不習慣被人伺候,躲了躲,沒躲過,隻得由著他來。

淵嘯拉個馬紮坐他對麵,輕聲道:“這麼夜了,就彆繡了,把眼睛熬壞,我心疼。”

林白梧反身伸長手,將繡到一半的錢袋子拿過來給他瞧。

淵嘯定睛,就見靛青的緞子麵上,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老虎。

他伸手來摸,聲音裡帶著喜色:“給我的?”

林白梧繡了好久了,都不咋滿意,拆了縫、縫了拆,到而今,才繡了不到一半,他輕聲道:“我沒見過成年老虎,隻能想著大貓兒的模樣繡。它成年了,定也這般威風八麵。”

淵嘯點點頭,對他的話很是讚同:“是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