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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聘禮還沒收拾好呢,你又給我這多銀子,我管不好咋辦呀。”

淵嘯想起林白梧有個小匣子,裡麵裝了許多銅板。那時候他一沒事兒,就撅著屁股趴在炕裡數銅板板,一枚一枚的,越數越開心,越數越歡喜。

淵嘯想讓他開心,將整塊銀子換了散碎的,一大袋子,拿了回來。

他瞧林白梧推拒,摸了摸他的小手:“聘禮,慢慢來。銀子,都給你,我賺的,都給你。”

林白梧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點了點頭:“那我試試,要是管不好,你不要氣我。”

“不氣不氣,管的好。”

淵嘯摸摸他的小腦瓜,又親親他的小臉蛋:“我去外麵,看看地。”

“看啥地呀?”

“想擴房,同爹說過,爹說行。”

林家的屋子太小,尤其他又太高壯,進屋子不小心的話總要磕了頭,而且炕小,他伸不直腿,要不也不能現打個紅床。

見他要出門,林白梧拉住他的大手:“你把這銀子都給我了,想臨時買點啥咋辦呀?”

淵嘯沒想這多,他不咋花錢,茶酒都不喜歡,要不是熊熊告訴他,他還不曉得用山裡野物換銀子。

“我不用。”

林白梧卻拿出一塊銀子塞他手心:“男人在外不好沒錢,你先拿這麼多,等我給你做個錢袋子,就把銀子裝裡。”

淵嘯想說不要,可一想到林白梧要給他做錢袋子,又歡喜的點了頭。

林白梧紅著臉笑起來:“除了阿爹,我還是頭一回給人做錢袋子呢,繡個啥好,龍嗎?”

“不要龍。”淵嘯勾了勾唇,“要虎,白老虎。”

淵嘯出門去了,林白梧瞧著那袋子錢直笑,這人咋會這放心的將錢都給他呀。

他想著財不外露,撅著屁/股將錢袋子收起來,門外忽然響了敲門聲:“白梧哥,我能進來不?”

是鄭芷。

林白梧叫他進,鄭芷先探了個小腦瓜,見他好端端的,才進來。

他手裡捧著糖糕:“我一早去買的,白梧哥你快嘗嘗。”

白糯米打的糕子,外頭裹一層白糖,瞧著就甜。

林白梧笑著吃了一小口:“好甜呀。”

鄭芷卻眼神躲躲閃閃,終於,他問道:“他、他是不是打你了?!”

“啊……什麼?”林白梧嚼糖糕的動作一頓。

鄭芷皺緊眉:“村子裡都傳遍了,說淵漢子夜裡打你,聲音可大,哢嚓一聲房都要塌了。”

林白梧臉紅了個透:“誰、誰說的呀!”

*

第41章

鄭芷道:“就你隔壁的董大媳婦兒!不過你兩家不對付, 村子婆姨們倒也不咋信。我瞧你全須全尾的,想來是她們瞎說。”

林白梧手指摳著衣邊:“他沒打我。”

鄭芷挖了塊糖糕,小腮幫鼓鼓的:“那啥聲那麼大,隔壁都能聽見啊?”

林白梧不想說話, 林白梧想一頭撞死。

可這種事想瞞也瞞不下, 家裡的床總要修, 但凡請了人上門, 半個村子的都要知道他家床壞了。

那敦實一張床, 龍骨排的密密實實,就壞了……

林白梧伸手指了指角落:“床、床塌了。”

鄭芷一愣,忙放下糖糕去瞧, 這一瞧, 可不嘛, 都凹進去了。他折回來,急得臉通紅:“他在床上打你了?他咋能打你啊!我去找他!”

“沒有沒有。”林白梧忙拉住他,咬著唇支吾半晌,終於羞著在鄭芷耳邊小聲低語。

鄭芷臉一紅, 氣罵道:“禽獸!”

*

林白梧三天沒敢出門兒,就在家裡頭窩著,起初腰酸背痛的還窩得住, 可一見點兒好, 他就閒不住想下地,將堆了一大院子的聘禮逐一收拾了出來。

喝了小半月的藥, 林大川的精神愈發好起來, 這會兒已經能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了, 他身上沒力氣, 就靠著椅背, 瞧娃兒忙活。

聘禮實在太多了,光分門彆類就忙了小一個時辰。

除去已經搬進屋的綢子、緞子,就數獸皮和鮮肉多,鮮肉存放不住,林白梧便自作主張,留了自用的、送鄭家叔的,餘下的全上了宴席。

而這獸皮子堆堆疊疊,得有百來張,難處理,有些已經乾硬了。

前幾個月,大貓兒常常往他家院子裡放生肉,許是怕臟了,就用獸皮子包包好。

那時候林白梧和村西的老獵戶學過如何處理皮子才好賣錢,沒想到這門手藝,到眼下竟起了大用途。

隻是眼下的皮子堆作了小山,硝製的話家裡那點硝石根本不夠用。

林白梧將皮子按大小分分好,再由這大小裡分出柔軟的、半柔軟的、乾硬的。

林大川坐在椅子上看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著娃兒是長大了,啥都能乾了,他可驕傲:“梧哥兒歇一會兒,灰頭土臉的。”

林白梧笑起來,露一口編貝白齒:“阿爹我不累,我將這皮子收拾出來,還得去洗衣裳呢。阿嘯拿的東西太多了,得儘快弄好,要不總拖著,地都沒空翻了。”

家裡的地被林白梧種了小青菜,幾場春雨過後,小青菜長勢頗好,菜葉子嫩生生的。

林大川跟著笑起來,他家這個姑爺子看著又高又凶,對夫郎倒是好。

那會兒他病的厲害,根本不知道自家娃兒自作主張的尋覓夫家,更不知道他成親就一條要求,就是帶著自己。

林大川身子不中用,可還是強打起精神和淵嘯說了回話。

他本是怕這來路不明的漢子心術不正,娶了夫郎圖新鮮,勁頭過了就厭了,卻不想這漢子頂痛快就跪地上了,指著天磕磕巴巴、急急慌慌的起誓,說要是對不起林白梧,就來個雷劈死他。

林大川將信將疑的才點過頭,這漢子立馬改口喊他爹,嗓音又厚又沉,叫得卻極為順口。

林大川也不圖啥,隻要這人是真心實意的疼自家娃兒,恩恩愛愛的,能再生個小娃兒,也就圓滿了。

林白梧收拾好皮子,累得滿頭是汗,他搬個小馬紮陪阿爹坐在院子裡聊天。

林大川說:“我瞧著姑爺是個好的,有本事,以後餓不著;他帶這麼些聘禮上門,也不拘泥在嫁娶儀式上,是看重了你。爹想著,將心比心,總不能啥好的都落在咱自己頭上。”

林白梧摸著腕子上的翠綠鐲子,沒說話。

林大川繼續道:“爹想著,鎮上那間木匠鋪子就過給你倆……”

“爹,我不要!”林白梧扭過身不看人,“給我倆乾啥呀!”

林大川瞧林白梧要生氣,伸手扒拉他單薄的背:“爹要是去了……”

“胡說啥!”林白梧氣的轉回身,“您這腿比以前好多了,沒準再幾個月都能下地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臟了的衣邊:“我洗衣裳去,不理爹了!”

林白梧噔噔噔往屋裡跑,林大川想叫他卻沒勁兒,隻得作罷。

現下的他,身子逐漸好起來,也沒了之前想死的念頭,他捶了下自己的腿:“老夥計,可爭點氣啊。”

林白梧回屋子拿臟衣裳,淵嘯近幾日都在後院子裡忙活——林家宅院後頭,有一大片地空著,本來就是用以建房的,可那時候林大川手上銀子不多,況且就他和娃兒兩人住,用不上那多屋子,便沒建。

擴建房這事兒淵嘯無比認真,幾乎親力親為,因為他想趁著動土,在院子裡打一口水井。

林家離村裡的水井太遠了,來回一趟不容易,以前是林大川打水,現下是他打,可林白梧自小養了習慣,很是不舍得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瓢多舀一點,都得斟酌著放回缸裡去。

林白梧不知道淵嘯想要打井的想法,隻看到他換下來的臟衣裳正收在筺子裡,他將衣裳拿出來,好大一件,光一件衫子,都到他腿了,他笑起來,和其它要洗的一並放進了盆子裡。

林白梧先去了灶堂,缸裡的水滿滿當當,想來是淵嘯一早打過的,他低下頭時,蕩漾的水波裡正映出他的臉,他抿了抿唇,將蓋子又蓋上了。

農家人吃水不易,得挑扁擔到村子老井,再走過漫長山路扛回來,林白梧不舍得用,躊躇了許久,抱著盆子出了門。

他到院子裡,林大川見他出來,沒話找話:“去洗衣裳啊?”

林白梧顯然還生著氣,他悶悶“嗯”一聲,“家裡水做飯用,我去外頭洗。爹你要回屋不?我扶您。”

日光正好,曬得人暖和,林大川懶洋洋道:“我再坐一會兒,到時候叫淵小子抬。”

“有他都不叫我了。”林白梧鼓著小臉,“我晚飯前就回,阿爹若餓了,就叫、就叫他尋……”

他漲紅起臉來,想著他不過是去河邊洗個衣裳,還勞煩人喊他作啥:“我會早些回的。”

林白梧開大門出去,五月好時節,春風迎麵而來,吹得他兩鬢碎發紛飛。

他走到河邊時,正見婦人們聚在河邊洗衣裳,她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處,一邊捶洗,一邊嘮著家常。

林白梧從不與她們結交,以往他到河邊去,婦人們也當他作透明。

他捋了下頭發,才將盆子放到地上,就有人朝他這望過來,她們邊提著眼看他、邊湊著頭竊竊私語,不一會兒,有婦人伸了頸子喊道:“這不是林家哥兒嗎?也來洗衣裳。你往這邊來來嘛,你那兒太下了,臟水都淌過去了。”

林白梧不想去,可她們竟窸窸窣窣的挪開了一人來寬的位置,沒完沒了的又喊他:“過來嘛,過來這兒洗。”

“這邊水乾淨,咱還能嘮嘮嗑。”

林白梧歎口氣,隻得拖著盆子過去。

婦人們迅速將他圍了起來,腆臉笑的、幫他拿臟衣裳的,很是殷勤。

林白梧推拒:“不用,我自己來就成。”

“見什麼外呀,都是鄉親,可不得相互照顧嘛。”

林白梧垂下眼沒應,他心裡清楚,哪有什麼無緣無故的照顧,無非是想攀上交情,他家最難的時候,可不見有人來照顧。

他將阿爹裹腿的布拿出來,浸在河裡泡著,這上頭粘了藥膏很是難洗。

婦人們見他不咋說話,也都閉上嘴,自顧自的搓衣裳。

水流順著指縫穿過,有些涼,沒一會兒就冰的手掌紅起來。

好事兒的婦人終於坐不住,湊過去,說著她們最擅長的閒話:“梧哥兒,我們和你說話你也不咋應,是不是在家過得不好啊?”

林白梧抬頭看她一眼,想著自家的事作什麼同旁的說,便想“嗯嗯啊啊”敷衍過去。

誰料這群婦人當下變了臉色:“爺們都一個樣兒,下聘的時候說的天好地好,娶到手就變了。”

“還以為你嫁了高枝了,哎呦呦。”

“我們還聽說,成親那天……他打你來著?”

林白梧一愣,想來是董大媳婦兒又亂說。

可這事兒他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隻紅著耳根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