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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梧歎口氣,心道自己這個做兒子的也是不長心,光顧著貓兒了,都沒記著給阿爹熬藥,粥還是阿爹拄拐做的。

他翻出藥罐子洗淨,開了一紙包藥倒進罐子裡,舀了勺清水浸著。

趁著這功夫,林白梧去院裡搓了兩根玉米,打算熬作漿糊,將福字貼了。

熬漿糊用白麵、糯米麵最好,粘性大、不易掉,可那東西精貴,得頂有錢的人家才用的起。他家就乾玉米多,熬稠了,倒也能湊合用用。

林白梧乾著活,三五不時的往屋子裡去,伸著手指頭在大貓兒鼻前掠一掠,感覺有氣兒在,才回灶堂裡繼續手上的活。

在他將阿爹的藥熬好、福字貼好、前後院子都清了遍塵土,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屋子的時候,大貓兒終於醒了。

林白梧按下雀躍的心情,搓了搓手心。

淵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覺得身上疲乏不已,可看小雌愛答不理的樣子,也知道是生氣了。

它最受不得小雌不理它,那溫柔個兒人,不理它可不行。

淵嘯強忍著無力,撐著四肢朝林白梧挪過去:“嗷嗚!”

林白梧冷冷“哼”一聲,坐到炕邊,看也不看它。

這是咋了嘛,昨個兒還好好的,咋就生氣了嘛。

大貓兒伸著腦瓜蹭林白梧的背,伸著毛爪爪拍他的腿:“嗷嗚!”理理我呀。

過了不知道多久,林白梧終於扭過臉,低下頭瞧它:“不是離家出走嗎?走好了。”

淵嘯一愣,它沒想啊,可看小雌頂認真的臉,知道他是誤會了,它急得“嗷嗚嗚”亂叫,快要說人話。

腰邊的毛腦瓜蹭的厲害,林白梧躲了躲,伸手將貓兒推推開。貓兒一愣,伸著爪爪又湊過來,皺著臉可憐巴巴的嗚咽。

林白梧終於受不住的轉過身,將大貓兒抱腿上,問道:“你可是想回峪途山了?”

峪途山……淵嘯微微愣住,那是它的故土。

林白梧眼中滿是惆悵,吸了吸鼻子,道:“你若是隻貓兒,我養便養著了,可你不是啊……我拘不住你。”

他喉嚨發堵:“我也不是非要你留下,隻是你彆不告而彆嘛。”

“外頭凶險,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你若想回去看看,往後我給你留門好了。”

淵嘯仰頭看向小雌,他眼中分明是不舍和難受,還有許多它不懂的情緒,可卻壓抑著,不肯吐露。它湊到小雌頸邊,輕輕親了親他。

隻這親昵的親親,就讓林白梧所有的難受都煙消雲散了。他有些委屈,又帶著後怕,將貓兒抱進懷裡,緊緊擁住。這樣一頭威風凜凜的萬獸之王,卻在林白梧懷裡乖巧又聽話。

淵嘯好喜歡小雌抱它,兩隻細瘦手臂將它牢牢圈起,它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熱、他一下又一下平緩的心跳,讓它覺得安心而舒服。

林白梧歇了好一陣子,打算出去做晚飯。

年節前阿爹托鄭家叔帶了塊挺大的鮮肉,他上鎮子前放到冷缸裡存起來了,天氣冷,肉還好好的。

晌午時候和阿爹商量過,蒸兩屜的雜麵包子,給鄭家叔送些去,也好謝過他們這些天的幫襯。

林白梧將大貓兒放回炕麵:“我得出去做飯了,今天包包子,白菜肉餡的;你病病,今天給你加個雞蛋。”

淵嘯提著黃金瞳瞧他,就聽小雌又道:“魚剩的不多了,旁的飯食你又不肯吃。等我歇一歇,就上河邊叉魚去,唉……可是我本事不行,不一定能叉到。”

林白梧碎碎念,聲音輕輕軟軟,淵嘯仰頭蹭了蹭他:“嗷嗚!”不用去叉魚,它自己能捕獵。

況且虎族飽食一頓,十天半個月不用再進食。

可林白梧聽不懂它的話,隻摸了摸它的毛腦瓜:“你乖乖歇著,我去和麵了。”

林白梧才起身,大貓兒便跟著跳下了炕,伸著腦瓜蹭了蹭他的腿。

“你病病,歇著去嘛。”

“嗷嗚!”陪你。

林白梧笑眯起眼:“好了好了,走吧。”

發好麵,林白梧將白菜、肉洗好剁碎,放在盆子裡攪拌均勻,又加了鹽巴、香料調味,才開始包包子。

他手小,包子皮搭在手上,將他整個手掌都罩住。可他動作熟練,手指靈活一動,包子均勻出褶,擰好了口。

淵嘯瞧著林白梧變戲法似的將包子包好,燒水放屜,又一個一個的碼好,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竟生出一股恬淡的暖意。

這溫暖自小雌身上而來,讓它無端的期盼著自己能化作人,能光明正大的守在他身邊。

林白梧瞧著正發呆的貓兒,伸著滿是麵粉的手指頭,往它鼻頭上點了點,他笑起來:“等包子好了,給你打個雞蛋,可不能告訴阿爹哦。”

淵嘯“嗷嗚”應下,開心的動了動毛耳朵。

一屜十六個包子,林白梧抱著小筐子撿出來,蓋上布蓋子,趁著熱氣騰騰,出了灶堂門。

他回了屋,敲了敲阿爹的房門,許久後,林大川才應了聲。林大川腿傷的厲害,纏布之下青黑不褪,傷處化濃,導致他身體持續高熱。他不想梧哥兒擔心,一直強撐著沒說。

林大川理了理衣裳:“咋了?”

林白梧端著碗進門,輕輕放在了桌麵上,笑眯眯道:“包子好了,阿爹先吃。我趁熱乎給鄭家叔嬸送些,還有第二屜呢,等我回來了蒸。”

林大川點頭:“天黑的早,叫老虎陪你去。”

大貓兒就跟在林白梧腳邊:“嗷嗚!”

林白梧抱著包子筺,歡歡喜喜的出門了。

一路行到村口,林白梧瞧著鄭家的大門未關,他站在門口喊了聲:“嬸子,我進來了?”

不一會兒,馮秋花開了堂屋的門,她一瞧見是林白梧,忙上前去迎人:“啥時候回來的?咋也沒說一聲,我們好去迎迎你。”

鄭家距離村口近,林白梧回家總能路過,他將懷裡筐子遞過去:“昨個兒回的,太夜了就誰也沒說。今個兒包了包子,給您送些來,也好謝過您幫著看房子呢。”

“哎喲那算個啥,都不多遠的腳程。你阿爹呢……回來了?”

“一道兒回的,還是他讓我包包子的呢。”

“那我可放心了,回來了就好。”她笑著瞧堂屋,“範潯過來拜年了,芷哥兒忙呢,你等我叫他。”

“啊範潯來了,那我就不進去了。”林白梧停了步子,“家裡還一屜包子待蒸呢,我就先回了。”

“那哪能行,哪有來一趟水都不喝的道理。”馮秋花拉他往裡走,“你不擱家,芷哥兒年過的都不開心。”

說著,馮秋花朝屋裡頭喊:“芷哥兒,快出來!梧哥兒家來了!”

堂屋門“吱”一下打開,鄭芷穿個小夾襖就跑出來:“白梧哥!你可回來了!”

林白梧沒想著會有這大的陣仗,有點拘謹的往後退,他腳邊的大貓兒跟著擋到身前,護得可緊。

林白梧道:“包了屜包子,就送來了,正好瞧瞧你。”

鄭芷湊到林白梧頸子邊,和他說小話:“白梧哥,範潯來了,我可緊張。”

林白梧一抬頭,就瞧見堂屋門前的石階上,站著個挺文氣的男子,單眼皮、薄嘴唇,穿一件月白氅衣,大冷天的,手裡執一柄折扇。

林白梧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笑著同鄭芷道:“你倆好好聊,我就先走了,家裡還有包子沒上屜呢。”

“彆忙走啊,都沒說上兩句話。”

“哎喲這時候你忙的緊,哪有功夫同我說話啊,等哪天閒了,我來尋你嘛。”

鄭芷這才“嗯嗯”的點頭答應,笑著送林白梧出了大門。

冬日裡的,天黑的早,很快日頭便從遠坡落下去,天地都暗沉了來。一人一貓往家去,風刮的林白梧破爛棉袍子竄風的冷,他收了收手臂,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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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梧說不清楚心裡啥想法,鄭芷有這好的姻緣,他高興。可瞧著人家倆出雙入對,也頂豔羨。想著他啥時候能有這好的命,不要個多厲害的相公,隻要能對他好就成。

路前頭的大貓兒,暮色蒼茫裡,正威風凜凜的給他開道,寬厚的虎背隨著它堅實的步伐輕輕起伏。

見他走得慢了,還扭著毛腦瓜等他,沒一點的不耐煩,見他實在跟不上,甩著粗壯尾巴返回來,“嗷嗚嗷嗚”的蹭。

林白梧蹲下/身摸摸它:“你要是個人該多好啊……”

話脫了口,林白梧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敢忙捂住口。

淵嘯卻是一愣,它黃金瞳凝起,一瞬也不瞬的緊緊盯著小雌瞧,似是要將他看進心裡。

林白梧瞧著這樣一雙眸子,有一瞬間的失神,摸了摸貓兒的毛耳朵,站起身:“回家了。”

林白梧晚飯吃過肉包子,喝了小半碗晌午剩的糜子粥,現下直覺的滿足。他說話算話,偷著給大貓兒敲了顆雞蛋,放在它常用的小碗裡。

大貓兒起初不吃,伸著毛腦瓜,用鼻子將碗推到林白梧跟前:“唔!”你吃。

林白梧笑著搖頭:“給你的,我吃了包子,可飽了。”

貓兒見他真不吃,才伸出寬厚舌頭,三兩下將蛋卷進了胃裡。

夜色一至,漆黑靜謐。

正如林白梧所說,之後的每一夜,他都沒再給裡屋門上過閂。

每當淵嘯忍耐不住身體裡躁動的血液時,便會趁著夜黑風高出去,狂奔進峪途山林中,或憑著氣味尋找母親,或無所顧忌的肆意撒歡。

起初是小半月一次,後來是隔幾日一次……春日至,萬物蘇,淵嘯知道,躁動的獸血再難壓製了。

*

二月花朝,春風吹綠曠野,周雲山成親了。

上河村辦喜事,向來是請一整村人來吃席,村裡人帶上賀禮,精米、白麵、鮮肉……有錢的包上喜錢,前來道賀。

林家自然也收到了請柬。

林大川的腿一直不見好轉,之前又和周家鬨的不算愉快,他不想去。

人不去,禮還是到了。

一來和周家多年交情,再者大雪封山那會兒,周雲山既送了魚,又帶著林白梧往鎮子上去。雪天凶險,這份情他們得記著。

林白梧手上銅板不多,滿打滿算買不上幾斤鮮肉,他正愁的頭發白時,林大川將一個頂漂亮的妝奩匣子遞了過去。

紅木質地,上頭雕刻的大朵合歡花,很是精致。

林大川道:“咱家這樣的關係,送東西給周雲山倒要被嚼舌根,給他那夫郎吧。你上鎮子,他也跟來了,不算唐突。”

林白梧點點頭,他不知道這妝奩多貴重,但看著也知道是好物件,拿的出手。

而今的他,雖還是羨慕人家出雙入對,卻早沒了旁的想法,他是真心希望周雲山能過得好。

林白梧拿著自己不多的銅板,托鄭芷上集市帶了塊緞子麵,想給兩新人繡個帕子。

緞子麵精貴,繡錯一針就得戳個洞,得萬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