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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憫心,反倒鬨得更凶:“那你叫一聲,看它應不應你啊!”

貓兒昏在那兒,林白梧咋可能叫的醒它,他牙齒咬著唇內:“那等它醒了我叫給你們看。”

“誰有那個空兒等它醒!再說了,憑啥還你!誰撿的就歸誰,是吧哥!”

王虎在邊上“嗯嗯”的應:“誰撿的就歸誰,撿了走,咱回家。”

周策反身往樹下去,大貓兒癱軟的一團,再沒有以往的威風凜凜,這時候的它能讓人隨便捏扁搓圓。

“彆碰它!你不是要好看的皮毛嗎?我家裡有卷細布,我拿給你,你彆碰它!”

周策皺起細長眉毛:“細布?你莫不是騙我?也不看看自己穿的是個啥?好意思說家裡有細布!”

“沒騙你,真的有,我拿布換貓兒!”

“拿那精貴的東西換這貓兒……那我更不給了。”周策提著嘴角,冷冷的看他,“細布可沒有這獸皮稀罕,白色帶銀花紋,做披肩多好。”

林白梧紅起眼,他不知道這世道怎麼這麼難,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今世要他經曆這些個苦。

林白梧手攥成拳,牙齒都發了抖:“這貓兒沒啥好的,可它是我家人。”

“你家人和我們啥乾係?我們又不是菩薩。”

周策冷漠的笑,帶著不懷好意:“求菩薩還下跪上供呢。求我們,有你這樣求人的?好歹得跪下吧?”

他話一落,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

“就是說!有你這麼求人的嗎?”

“哎喲大過年的,你要是跪我們,我手裡還沒有銅板給呢!”

林白梧哽咽解釋,可沒有人聽、沒有人理,沒有人管他說的是不是真話,更沒有人管這貓兒是不是他的,他們隻是在享受淩/虐的快意,羞辱人的愉悅,淩駕眾生的舒暢。

可跪天跪地跪父母,他憑什麼要跪這幾個恃強淩弱、無心無肝的混蛋!

再者退一萬步講,他真跪了,他們就會將大貓兒還他嗎?不會,林白梧心知肚明,他們隻會更喪心病狂的欺辱他。

林白梧眼中生了恨意,可他孤身一人,如何闖不過這五六個孩子圍起的人牆。

他眼中布滿血絲,額角起了青筋,痛苦的吼道:“好,我跪!”

幾個孩子一聽這話,全然興奮起來:“快跪快跪!”

“我這有兩銅板,跪了賞你。”

“對!賞你!你可得接好了!”

他們手舞足蹈的叫人跪拜,臉孔稚嫩,卻帶著與生俱來的惡。

林白梧看去王虎,哽著嗓子道:“叫他們離我遠一些,要不沒法跪。”

王虎甩了把鞭:“散開散開,彆堆在那兒!”

孩子們逐漸退開,卻仍興奮不已。他們這麼大年紀,從來是跪天地、跪長輩,還沒叫人跪過呢。就算是過家家扮山大王,也是作作樣子,哪有真跪拜來的爽快。

人群散開,再沒拘著時的喘不上氣。林白梧看著樹根下的大貓兒,心跳如擂鼓,他兩手緊緊攥起,手心裡一層涼汗。

朔風呼嘯起,驚起烏鴉一片,黑壓壓的竄天飛去。林白梧忽然一聲嘶吼,朝向王虎猛衝過去。

王虎措手不及,“咣”的一聲大響,被仰頭撞翻在地。

聚在一處的小子們沒一個要扶的,全樂嗬的撅嘴打口哨起哄:“虎哥行不行啊,被個雙兒撞趴下。”

“虎哥站起來,做真漢子!”

吵鬨聲越來越響,王虎一手捂著後腦勺嚷聲叫喚:“他娘的看什麼看,快來扶我!他娘的雙兒,你給我等著!”

林白梧從沒做過這樣的事,他嚇得心慌,手腳都不知道要咋放,可人群一散,是最好的時機,他等不得。

林白梧狠狠咽了口唾沫,朝著樹根橫衝直撞過去。樹根邊就周策在,他雖囂張跋扈,可倒底是個小孩兒,見林白梧臉色發了狠,嚇得直往邊上躲。

沒人阻著,林白梧抱起貓兒就往回跑。

冷風打腳的吹,刮得他破口的棉袍子開大口,棉花撲簌簌往外飛。

*

第32章

周策著急喊起來:“哥!雙兒跑了!你咋連個雙兒都攔不住!”

王虎魯莽, 被人一激就怒火衝天,他捂住被撞的生疼的%e8%83%b8脯,也顧不上疼,朝著林白梧便追了去。

陀螺鞭子裹著風抽得咻鳴陣陣, 林白梧直覺得身後有惡鬼來追, 埋著頭不管不顧的往前奔。

王虎從來沒有這麼氣過, 他在家作威作福, 在外頭也被人叫一句“虎子哥”, 而今竟被個萬人嫌的雙兒騙得團團轉,還被當眾撞摔在地,簡直丟人現眼!

王虎凶著臉, 兩條腿車輪子似的轉得飛快, 卻如何追不上人。

他跑了小二裡地, 氣喘籲籲的停下,不過一會兒,身後孩子也追了過來。

周策見沒追上,哭喪臉喊道:“不是說好了獸皮給我嘛!哥你行不行!咋連個雙兒都追不上!”

叫嚷聲吵得王虎心煩, 他吼道:“喊什麼喊,那貓兒本來也是人家的!”

“你咋幫著外人說話啊!”周策紅著眼睛瞪他,好半晌才吼道, “我告訴阿娘去!”

林白梧發瘋似的不知道跑了多遠, 等口裡泛了血腥味,才堪堪停下。

他小心翼翼回過頭, 沒見著有人追來, 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林大川腿腳不方便, 沒跟出來, 可林白梧出門他到底是擔心。

家裡哥兒性子弱, 外頭小子又滿口胡言,他生怕梧哥兒挨人欺負,就站在院子裡等。

大門開了,林大川拄拐往前挪了兩步,急問道:“可找著了?”

林白梧見著林大川,著急忙慌的擦臉,生怕被阿爹看出哭過。

“臉咋了,乾啥一直擦?有人欺負你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那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滾,收都收不住。

林白梧不敢說,他阿爹本就傷著腿,他怕說了阿爹拄著拐杖都要去王家討說法。

討到說法又能怎樣呢?不過是享了幾天的清靜日子,不出半個月就故態複萌了。到時候嚼他舌根嚼的要更難聽,甚至連他阿爹也要牽連上。

林白梧搖搖頭,隻將懷裡大貓兒往林大川跟前送了送:“傷了,眼下都沒醒。”

林大川將林白梧從頭到腳都看了遍,除了棉袍子的破爛口子開始跑棉,其餘地方倒也沒傷。

他放下心來,叫娃兒進屋:“先進屋裡暖暖,興許一會兒就醒了。”

林白梧點點頭,緊緊收著手臂,抱著貓兒進了屋。

淵嘯再醒時候已是晡時,它被放在炕上,身上搭了條小絨被,暖得它渾身舒暢,忍不住動了動毛耳朵。

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記得昨夜峪途山,它化作人形後在山林間疾速狂奔。

獸血在沸騰、在體內瘋狂流竄、在壓迫他的每一寸神經……淵嘯實在忍耐不住,生擒了一頭公羊。

雖變作了人,可他尖利的犬齒並未退化,他咬住黃羊粗壯的頸子,一口下去,鮮血噴湧。

淵嘯雙目通紅,如野人一般放肆的大快朵頤,生食了個乾淨。

可不多久,生肉的血腥氣息便喚醒了它潛伏的原始野性,再支撐不下去人形,恢複了獸態。

直到夜色退去,日頭自天儘處緩緩升起,淵嘯才猛然驚覺它得回去了,要不然小雌找不見它,該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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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嘎吱”一聲打開,林白梧推門進來,就見大貓兒已然睜了眼,正仰著毛腦瓜懵懵的看他。

林白梧喜的剛要喊阿爹,卻又馬上板下臉,冷哼哼的道:“醒了?”

剛抱貓兒回來那會兒,林白梧心慌的不行,手足無措的不知道咋好。

凍了一大夜的貓兒,是不能立馬放炕上暖著的,林白梧就這麼抱著它,像個木樁子似的癡癡的坐著,直到兩臂又僵又疼,直到大貓兒身體慢慢回了暖。

他不知道大貓兒在那白梧桐樹下躺了多久,不知道它乾什麼去了,隻知道抱它回來時,爪爪冰冰涼涼,死過去一樣。

大貓兒腹下的毛上沾著血,乾涸的褐色血漬將原本油亮順滑的長毛打成綹;還有王虎那小犢子,用陀螺鞭抽得貓兒長毛都卷了起來。

臟成這樣,根本上不了炕,可林白梧心疼得緊,他將炕上褥子卷起來,撲了小厚毯子墊著,才將貓兒小心放炕上。

可這麼久了,貓兒都沒醒。

在大貓兒傷得最重、快要開膛破肚的時候,它都沒這樣昏死過。

林白梧不知道咋好,終於忍不住趴在炕邊嗚嗚的哭起來:“貓兒醒醒,你彆死嗚嗚嗚……”

還是林大川叫他莫急,他伸了一指到大貓兒口鼻下,能感覺到一陣微小的風,徐徐吹來,“有氣兒,沒死。”

林大川又小心將貓兒翻了個麵,扒開它的長毛仔細瞧那血漬:“血也不像是它的。”

“不是嗎?”林白梧哽咽問,一雙大眼裡全是淚。

林大川道:“等它再暖一些,接了溫水給擦擦,沒瞧見有傷。”

林白梧“嗯嗯”應下,匆匆忙忙出門燒水,小心翼翼給貓兒擦過毛,便搬了小馬紮坐炕邊守著,沒一會兒就伸根指頭探探它鼻下,見有氣才能安心。

林大川拄著拐在邊上瞧著,口中直歎氣,娃兒在外頭跑了這麼久,一口熱湯飯都沒吃上。

他腿腳不方便,身上又持續不斷的發熱,確也做不了什麼複雜東西。

可他瞧不了娃兒餓肚子,反身開門出去到灶堂,費勁兒的淘米,煮了一鍋子糜子粥。

待粥好,穀物的香氣彌散開,林大川拿碗盛起,端著回了房。

聽見動靜,林白梧忙跑過去打開門,就見林大川因拄拐而佝僂的背、塌斜的肩,一雙眼睛兔子似的通紅:“阿爹……”

林大川將碗遞了遞:“把粥喝了。”

林白梧雙手接過,扁著嘴喝粥,空蕩蕩的胃終於暖和起來。

林大川知道他難受,可總也不能就這麼守著,心情都要給守完了。他道:“喝了粥,去將年畫貼貼上。”

父子倆鎮上過的年,鄭家人幫忙看過屋子,早早將門神年畫都貼好了,左右門扇上紅通通兩片紙——關羽、張飛駕著駿馬,手持兵器,八麵威風。

林白梧自碗裡抬起頭來:“叔嬸貼過了。”

“那就將福字貼了,還沒出正月,多些紅才喜慶。”

農家人貼福字沒那麼簡單,得先去和漿糊,林白梧不大想去,可爹既說了,他還是站起了身。

昨個兒他們回來的太夜,確實好些東西來不及收拾。林白梧不舍的摸了摸貓兒的毛耳尖,出去乾活了。

他先是將不多的行李規整好,又將阿爹的藥拿去櫃子裡一一擺放齊整。村鎮來回一趟不容易,林白梧央著藥鋪夥計,拿了小兩個月的份量。

他阿爹年紀大了,傷筋動骨的很難恢複,藥鋪隻說藥先吃著,再好生休養,也沒講能不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