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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生火就費了好一番功夫,當時走得急,灶灰都還沒來得及清。

林白梧坐在小馬紮上,埋頭將爐裡的舊灰掃出來,一抬頭弄了個黑臉包公。

淵嘯叼著花背魚跟過來,見小雌灰頭土臉的,眨了眨金黃大眼。

林白梧見貓兒直瞅他,伸手蹭了點灰抹在大貓鼻尖,他笑起來,見牙不見眼:“這樣真成了貓兒了。”

敢在老虎鼻頭抹灰的,整個上河村怕也隻有林白梧了。淵嘯卻不惱,動了動耳朵,縱容的瞧著他鬨。

許是大貓兒眼神太專注,又許是灶房裡熱,林白梧莫名的臉頰發燙,他趕緊轉回頭來,繼續手上的活。

乾草葉子鋪鋪平,先用火鐮敲打火石,待起了火星子燒出一角後,開始往裡填小柴。

火漸漸大起來,劈裡啪啦的跳著火星,林白梧加了些木頭後,將鐵鍋坐上灶台。

今兒個回來的匆忙,來不及準備什麼,就挑了院子裡的一顆小白菜。冬日漫長,像這種不易壞的蔬菜家家戶戶囤的都多,林家也不例外,院子裡還有好些,碼起落作小山,夠過冬的。

他將白菜剝了洗淨,最外頭滾爛的菜幫子挑出來,放在小筐子裡一會兒拿去喂雞。

處理好菜,鍋子也燒熱冒起了細煙,林白梧挖了勺豬油下鍋,嗞啦一聲響,油香彌漫。

趁著熱油,先將蔥段爆香,再將切塊的菜幫子下鍋,然後是菜葉。

香氣飄的滿屋子都是,淵嘯三兩口解決了魚,便躍到小雌邊上看他炒菜。

小雌那小一個人兒,對著口漆黑大鐵鍋,揮一把和他手臂差不多長的鏟子,還笑眯眯的。

白菜炒的差不多熟,林白梧加了瓢水,蓋起木蓋,等水起沸好下麵。

他一低頭就見貓兒又偎在了腳邊,毛茸茸一大坨,他蹲下/身:“回屋等嘛,這裡油煙大,毛毛都臟了。”

淵嘯伸出爪瞧爪爪毛,白白淨淨;低頭瞧肚肚毛,被布頭裹著瞧不著;扭頭瞧尾巴毛,噫……落了點灰。

林白梧看著正追著自己尾巴跑的大貓兒:“好了好了,不臟臟都可白淨。”

“唔?”真的?大貓兒仰頭呆呆的看他。

鍋水起沸,打著木蓋噗噗的響,林白梧掀開蓋子,下了綹麵,他笑起來:“真的,晚上抱著你睡。”

“嗷嗚!”大貓兒高興的躍起來,尾巴拍的地麵啪啪響。

*

第30章

吃過飯,林白梧吹熄了油燈,深濃的黑暗將夜色浸透。

他沒有拉簾子,月光順著窗縫透進來,淡淡的映在臉上,讓他感覺可舒服。

在鎮子的這些天,屋子小、炕擠,林白梧從來和衣而眠,而今回了家,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睡覺,讓他有種久違的舒暢。

大貓兒在地上玩球兒,自從大貓兒的傷口愈合、體型迅速生長,許多東西都已經不再合適它了。

比如那個小窩,比如它爪尖的布球。

雖然阿爹對於他將虎帶進屋的做法很不讚成,生怕這白老虎半夜發了性,將他生吞活剝了。

可林白梧卻清楚,他的貓兒不會。

林白梧趴炕邊瞧它,見貓兒正圍著球兒來回的跳,不自覺笑出了聲:“貓兒,來睡覺嘛。”

聽見喚,大貓兒迅速扔下球,飛似的兩步躍上了炕麵。

它湊到林白梧跟前輕輕嗅了嗅,小雌身上有股可好聞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像是山林的風,又像是山間的泉,讓它四肢百骸都暢快。

貓兒的舌頭在頸邊輕弄,林白梧笑著躲開,卻一手撈著貓兒的後頸不放:“哎呀可癢呢。”

擦過遍毛的大貓兒全身都乾乾淨淨,還有那四隻爪爪,皂角水洗過,粉嫩嫩的帶股子香。

林白梧躲不開,乾脆由著貓兒來%e8%88%94。

淵嘯垂下頭,凝著神一瞬也不瞬的看,小雌在它身/下放肆的咯咯的笑,泠泉打山石似的響。

讓它莫名的口乾舌燥,有股難言的欲/望在某處聚集、亟欲僨張。它自知不對,趕緊收斂著想要躲開。

可小雌卻不知天高地厚的抱了過來,一雙水潤大眼裡倒映的全是它,讓淵嘯喉嚨都開始發緊。

林白梧翻了個身,單薄的肩背衣裳根本遮不住,露出清瘦的鎖骨,他拍拍身前空位,示意大貓兒到這兒來。

淵嘯遲遲沒有動作,它耳尖發燙,小心翼翼的將尾巴團在身前,掩飾的動了動屁股。

林白梧皺起眉頭,心道這貓兒是咋了嘛,蹲邊上動也不動,和門口那石獅子似的。

他看不下去,拉住貓兒的前爪爪,一把給抱進了懷裡。

“唔唔唔?”不止耳尖,這會兒整個耳朵都紅起來了。

淵嘯挺大一隻虎,被小雌抱了個滿懷。它忍了忍,忍了又忍,身/下某處卻半點不由虎,它羞憤欲死,一頭紮進了棉被裡。

許是這一路實在太累了,又許是抱著貓兒實在舒服,林白梧沒多一會兒便睡了。

在他懷裡的大貓兒動也不敢動,生怕吵醒了小雌。直到淺淺的鼾聲傳來,像小鼓槌似的敲在耳膜,淵嘯才敢確定,小雌是睡熟了。

夜色輕撫著林白梧的臉,柔和而恬靜,讓淵嘯不忍起身。可體內狂躁的血液已經壓製不住,它再不走,怕是不行了。

屋外山風狂作,自林間呼嘯驚起,似是無言的召喚。

淵嘯壓低身,額頭輕輕貼了貼小雌的臉,自炕上躍了下去。

木門的鎖並不難開,淵嘯順著門邊出去。

到後院,它直接登上高處,自牆上一躍而下,往峪途山方向急奔。

天地廣闊,山風肆意,淵嘯的長毛隨著朔風飛揚,它卻絲毫不覺得冷,隻覺得灑脫而暢快。一種熟悉的、久違的感覺充溢著全身,讓它心口狂跳。

它像剛從五指山下逃出的潑猴,發了瘋似的在山野追風,在未化的冰雪間撒歡,寬厚的虎爪拍擊著挺拔的樹乾、粗壯的虎尾掃打著凍硬的雪堆……直到筋疲力儘。

它像個歸家的孩子,在峪途山的懷抱裡貪婪的汲取養分,它屬於這裡,屬於這裡的一草一木,即便群虎將它驅逐,峪途山也永遠有一處地方,可以安放它被放逐的心。

淵嘯仰癱在雪裡,透過層層疊疊、相互交錯的樹乾枝椏,清冷的月光落在它身上,將它周身都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

驀地,僨張的血液開始自心口往四肢百骸急速流竄,這難熬又熟悉的感覺讓淵嘯忍不住屏住呼吸。

一片白光乍起,它費力的睜開眼,就見幾乎可以撕裂萬物的虎爪變作了……人類的手。

它下意識的向下看,勁瘦有力的虎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人類的長腿。

淵嘯不敢置信的緩緩摸去臉頰,它又變作了人……

*

與日頭同時起的,是家裡的雞。

這一覺林白梧睡的通體舒暢,他打了個嗬欠,在炕上伸了個懶腰,躺了好一會兒才想著起,卻猛然發覺家裡的貓兒不見了。

林白梧隨便披了件衣裳下地,發現門閂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

他心裡一片慌亂,手心不自覺地握緊緊,貓兒不見了,他的貓兒在他睡熟的時候竟然不見了。

從沒有這樣過,即便是在鎮子,貓兒也沒有偷偷跑走過。

林白梧穿上鞋就要出去,卻聽見對門的房門“嘎吱”一聲開了。

林大川拄著拐杖站在門口:“怎麼了?著急忙慌的。”

“阿爹,貓兒丟了!”

林大川呼出口白氣:“穿好了再出去,外頭冷的冰窖似的,再凍著!”

林白梧等不及,皺著臉就想往外跑。

“它是眼下丟的嗎?差這一時半刻嗎!穿暖了出去好好找!”

林白梧嗯嗯應聲,聽話的裹了棉袍子才往外頭跑。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晨風自山林吹刮而來,帶著冰淩的冷意,小刀子似的刮人臉。

“貓兒!貓兒回家了!”林白梧凍的舌頭發麻,喉嚨嘶啞,卻仍不歇的喊,他恨不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隻為能找到大貓兒的身影。

他自家門口一路往村口尋,正值正月裡,許多人家在串門子,天才放亮,就有半大孩子成群結隊的在外頭跑。

林白梧以往都頂怕人,更怕這種狗都嫌年歲的娃兒,恨不能繞了遠的走。

可眼下,他完全顧不上這些。

村子口的白梧桐樹下,幾個穿新衣的孩子正圍著鬨,王家小子王虎手執陀螺鞭,猛的朝下甩去。

“啪”的一聲響,鞭子卷風發出“咻”的鳴叫,幾個孩子全拍手鬼吼起來:“快看!毛都立起來了!”

“是死了嗎?這都不醒!”

“可彆打壞了,我等下得拎回家,我媽可喜歡這獸皮子!”

*

第31章

林白梧心口猛的縮緊,他不管不顧的衝過去,奮力撥開人群,就見大貓兒閉著眼,癱軟在地上。

林白梧瞳孔皺縮,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他衝上前去,可還沒觸碰到大貓兒就被幾個孩子攔下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混不吝,爹娘都管不住,狗都嫌。為首的王虎才到林白梧肩膀高,卻極壯,他挺起%e8%83%b8脯,仰著頭輕蔑的睨他:“你這個雙兒要乾啥!”

林白梧被人攔著過不去,他急道:“虎子,這是我的貓兒,你還我吧。”

王虎揚起手中的陀螺鞭,甩在地上發出“啪”的咻鳴:“你的貓兒?身上寫你名兒了?”

“你見過的啊,年前我去你家那會兒,我帶著它的!”

王虎扭著脖子不看他:“年前那遠的事兒,誰能記得,再說那會兒貓兒可沒這大個兒。”

“哦喲!這雙兒還上過你家呢?咋的,你阿娘給你相的媳婦兒啊?”

幾個孩子全都笑起來,吵吵嚷嚷的吼閒話:“你不怕他生不出娃兒啊?”

“我阿娘可說,林家這個雙兒,給家裡做小她都嫌多張口。”

“虎哥你是娶不上媳婦兒嗎,你娘叫你娶雙兒?”

“我他娘的沒有!”王虎惱羞成怒,提著鞭子指向林白梧,“你哪來的滾回哪去!彆在這礙人眼!”

冷風吹在林白梧臉側,他卻覺不出一星半點兒的冷,他眼裡隻有癱軟在地麵的貓兒:“貓兒還我,我就走。”

其實王虎也知道這貓兒是林白梧的,當時家裡鬨的那麼大,他記憶猶新。可眼前這麼多人圍著,他絕不能幫這雙兒說一句話,要不風言風語出去,他得多丟臉。

王虎沉默不語,挨著他站的小子卻不樂意了,他瞪著人:“你說貓兒是你的就是你的?這貓兒毛色好,我要下了!”

說話的小子是王虎娘家的表弟周策,林白梧幾年前見過一麵,隔了這麼些年再見,這小子還是那副刻薄嘴臉。

林白梧不知道該咋辦,可硬闖確是不行,一個王虎他都應付不過來,何況這一群混小子,他打著商量:“這是我的貓兒,你們行行好,還我吧。”

聽這話,幾個孩子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