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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盛出一盤端出去,熱氣騰騰的餃子在冬冷的夜彌散著家的味道:“阿爹,吃餃子了。”

林大川笑著應下,將一個疊得四方的紅布巾子放在林白梧手裡:“壓歲錢,歲歲平安。”

大貓兒也得了個雜麵餃子,不過它不怎麼愛吃,隻扒開黑乎的餃子皮將餡兒吃了個乾淨。

林白梧氣的捶它胖屁股:“臭貓兒!”

*

第28章

過了年天氣逐漸回暖,封山的皚皚白雪開始融化,山路也慢慢顯露出來。

林大川終於坐不住打算回村子。

還沒出正月,返鄉的人不多,林白梧問了許久,終於托劉榕劉家的關係,問到個往上河村方向去的。

這人姓田,喚二字“大樹”,乾得走商的行當。

林白梧本以為乾走商的都是那高大威猛、麵色不善的漢子,卻不想這田大樹高大是高大,卻一副老實巴交、很好說話的模樣。

劉榕站他身邊隻到他肩膀,卻可神氣的對人道:“你可得給梧哥兒送到了,這是我頂好的朋友。”

田大樹“嗯嗯”點頭,幫著林白梧將不多的行李搬上了車。

田大樹駕一輛馬車,因為拉貨的關係,貨箱沒有窗子,位置又擁擠。饒是如此,還是騰出了可大的地方,給林大川和林白梧坐。

田大樹看著那狹小的車廂直撓頭:“實在對不住,這趟貨要的急,地方不大夠。”

“沒事沒事,已經很麻煩你了。”

田大樹笑的憨厚:“阿榕的朋友就是、就是朋友,不麻煩。”

幾人坐上馬車,緩緩往上河村行去。出奇的是,大貓兒今兒個很是乖順,竟沒有對田大樹表現出不待見。

林白梧將貓兒費勁兒的抱上腿麵,大貓兒實在太大了,壓得他腿骨頭疼,可他一點不嫌,摸著它的毛腦瓜哄:“睡一覺,再醒來就要到家了。”

淵嘯哼唧一聲,裝的柔柔弱弱的倒在小雌懷裡輕蹭,它眯著眼睛假寐,耳朵卻時刻保持警惕,生怕遇上什麼危險。

今日的天氣不大好,天地都泛著蕭索的白,北風低吼,在曠野之上肆虐的疾馳,車輪滾滾,壓著才化凍的土麵嘎吱作響。

山巒悠遠、鄉路漫漫,道路兩邊成片的小樹林枝椏光禿,未化的厚雪堆積,一切都還在冬裡深眠。

到了酉時,終於到了上河村村口,那棵白梧桐樹下。

一聲馬嘶,馬車緩緩停了,田大樹敲了敲車廂門,才將車門打開。

這一路的顛簸,林白梧昏昏欲睡,車門一開,一道冷風襲進來,他才敢忙睜開了眼:“是到了嗎?”

田大樹點點頭:“不曉得你家在哪兒,所以……”

林白梧抱著貓兒下了車,暮色四合,天上已隱約掛了一輪月。正是晚飯的時辰,家家戶戶都在做飯,炊煙嫋嫋,一股煙火氣。

林大川先將拐杖落了地,又慢慢放下腿,林白梧趕緊過來扶住人,就聽林大川道:“這一路真是麻煩你了,這麼晚了,來家裡吃頓便飯吧。”

各個村子都有自己的規矩,上河村是不許非親故的外鄉人留宿的,若是吃頓飯的功夫,和村長打過招呼便是了。

田大樹走南闖北多年,明白個中規矩,他笑著擺擺手:“天色不早了,我正好趁著還沒黑透往官路上趕趕。”

“飯都沒吃怎麼行啊?要麼你等等,我叫梧哥兒裝些吃食給你路上帶著。”

見人要走,林白梧急忙道:“家就前頭不遠了,我來回一趟很快的。”

“真的不用,就不多打攪了。”說罷,田大樹憨厚笑著上了馬車,他揚了揚馬鞭,朗聲道:“再會。”

“吃了飯再走吧!”林白梧想追,可那馬車已駕出去好遠。

人家繞了遠路送他們這一程,連口飯都沒吃上,他們欠了好大的情,實是過意不去。

林大川道:“等回了鎮子,爹去謝過劉家。”

林白梧驀地想起劉榕來,那個頂開朗的小哥兒。他從沒想過自己竟也新交了朋友,劉榕是他去鎮子上的意外之喜。

他沒旁的本事,隻會繡繡小帕,之前年會時候,還應了要送他:“那我繡了小帕子送榕哥兒,爹幫我捎去。”

林大川笑著點點頭,卻又輕輕歎了口氣,他這腿,不知道何時能再回鎮上了。

雖離家不遠,可林大川腿腳不好,行路頗慢,又因為一條腿施力,走走停停。

兩人走了小半個時辰都不見到,林白梧道:“阿爹,我回趟家,拉了板車過來吧。”

“不多遠了,就這麼走走吧。”

“咱這頂多走了一半,您這腿腳不能這麼用力,等我。”

林白梧找了處乾淨地方將林大川扶著坐下,又衝著貓兒商量道:“你陪著阿爹,成不?”

這一路雖不用咋動,可淵嘯覺得累得很,不如它在曠野跑個幾裡地,它兩爪向前,毛屁股撅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林白梧見它不應,隻得蹲下,兩手捧著貓兒的胖臉:“幫我陪著阿爹。”

淵嘯吊著黃金瞳,歪著頭看林白梧,又偏著腦瓜看去小路,小雌手裡沒油燈,這路又黑的不見五指,怕的哭哭了可咋辦。

正想著,林大川的聲音沉沉響起:“叫它陪著你去吧。”

“那阿爹咋辦?”

“你爹活這麼久,還能怕黑不成?”

林白梧將行李放到林大川腳邊:“那我很快就回。”

大貓兒甩了甩頭,挺起%e8%83%b8脯,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去前麵開路。

林白梧看著它那一甩一甩的毛尾巴,抬腿跟了上去。

許久沒有回家了,大門上著閂,卻沒落鎖,林白梧推開門,就見堆在院子裡的玉米少了些許,看樣子是鄭家人過來幫著喂雞了。

鄭家叔嬸肯來幫忙,林白梧心裡感激,可他現下來不及管這些,隻匆匆跑到後院。

家裡的板車多是用來拉山裡木頭、收地裡菜的,因此和木柴一起堆停在後院子裡,滿是沙土。

林白梧怕阿爹等的急了,拿起掃帚掃掃乾淨,又回屋裡尋了個圓墊子放車鬥,費力拉起板車往外頭趕。

一輪圓月高懸寥天,夜風冷瑟,林白梧逆著風、縮著脖子費力的拉板車。

淵嘯看著他咬緊牙關的小臉,心裡難受的厲害。它的小雌,細胳膊細腿兒,吹點風就要寒著的小人兒,竟要這麼費勁的拉比他還要大、還要重的車。

它跟在他腳邊,急的直撓地。終於,淵嘯幾步躍到了車前頭,攔住了去路。

夜越深、風越寒,林大川坐了不一會兒便覺得冷,乾脆站了起來。

他想著往前挪挪,多走幾步,到時候梧哥兒也能少些力氣。

林大川彎下腰,剛將不多的行李拎起來,就聽見遠遠傳來了車輪聲。

他拄著拐杖往前行了幾步,隻見漆黑土路上,大貓兒%e8%83%b8`前綁著粗麻繩,拉著那架破舊的板車。

*

第29章

這情形屬實驚到林大川了,他活了這麼大歲數,都沒見過眼前這般場麵。

這若是匹馬、是頭牛,哪怕是隻犬,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可這分明是頭老虎啊。

況且這老虎,比他才見時候不知道壯了多少,這樣一頭野獸,竟然跟在瘦弱的梧哥兒身後,聽話的幫著他拉板車。

林白梧見林大川站著,匆忙跑近些,聲音摻雜著冷風刮嗓的啞:“阿爹,你咋站著了呢?”

林大川指指他身後:“這虎……”

林白梧咧嘴笑起來,露出一排編貝白齒:“阿爹快上來。”

林白梧扶林大川上車,待坐穩後,他走到前頭拉起扶手,隨著嘎吱一聲車響,車輪慢慢滾起,大貓兒動了動耳朵,幾步躍到了最前麵。⌒思⌒兔⌒在⌒線⌒閱⌒讀⌒

貓兒身上捆縛的麻繩被繃的直直的,它想著自己多使些力氣,小雌就能少累點。

夜色將密林籠罩的黑漆漆,山林寂寥。忽然,峪途山又傳來獸吼,震得樹影搖顫、鬼影重重。

淵嘯驀地停住步子,朝峪途山方向望去。天地廣袤,曠野疾風,吹得它長毛亂舞。

淵嘯久久未動,身體裡野性的血液開始躁動,它想克製住,浪潮卻洶湧澎湃,愈克製愈猛烈,它猛然仰起頭,朝向峪途山方向長嘯而起。

狂風大作,山林的獸吼驀地停歇,天地間隻有淵嘯的虎嘯聲如雷轟鳴。

林白梧呆立住,久久未動,他沉默的看著大貓兒,心口一片泛酸。

他心裡隱約清楚,離貓兒要走的日子不遠了,它終究是要回歸山林、奔於曠野,重新為王的。

許久後,林白梧才收拾了情緒,輕聲問道:“是怕怕了嗎?那你走我後麵嘛。”

淵嘯回神轉過頭,就見林白梧正笑著看過來,一雙眼溫溫柔柔,可以驅散一切陰霾。它貪戀他,如同貪戀春光,因此它遲遲舍不得離去。

林白梧見它不動、也不應,安撫道:“可是嚇到了?山裡的野獸多不會下山的,莫怕。”

怕?它何時怕過?就算群虎圍攻,它也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懼意。

可小雌說的那樣認真,一雙眼裡滿滿的都是它,讓它不由的心口柔軟起來,淵嘯幾步躍過去,伸著頭去蹭林白梧。

林白梧騰出一隻手撓它毛下巴:“好了好了,回家了,阿爹還等著呢。”

林大川看著他倆親昵模樣,沉聲歎了口氣,慢慢偏開了頭。

比夜裡的油燈光更溫暖的是夜裡的飯香。

趕了這麼久的路,林大川直覺得胃裡燒的厲害,什麼大魚大肉都難下口,反倒是想吃碗熱湯麵。

這個好辦,林白梧輕快應下,叫上貓兒往灶堂去。

林白梧怕貓兒餓著小肚子,先去給它弄吃食。這麼久沒有管了,桶裡的幾尾魚竟都還活著,雖已不大活泛,但好在沒翻肚皮。

林白梧攪了攪水,魚兒在桶裡甩尾,濺出一片水花。

大貓兒見狀跟過來,低著頭往桶裡瞧。

而今的它已經比桶高了,再不像受傷那會兒,還要撐著後腿往上扒。

林白梧蹲它邊上,指指水裡的遊魚:“吃那條花背的好不?”

淵嘯吊著眼,看了會兒遊魚,便轉頭來看小雌。其實就算這桶魚都給它一次吃完,也就勉強夠它裹腹,可小雌家貧,確也再拿不出什麼好的了。

它仰頭看去小雌,點了點頭,就那條花背吧。

林白梧挽起袖子,露出細瘦的手臂,頂生疏的去撈魚,那魚本來還要死不活的慢慢遊,這一下像打了雞血,撲騰騰的躍出水麵又紮猛子似的翻回去。

林白梧抓了幾回都抓不住魚,咬著牙的抹了把臉,忙為自己著補:“老馬還有失蹄,你彆急……”

話還沒落地,就見大貓兒一爪子下去,照著花背魚頭就是一掌,“啪”的一聲脆響,魚翻起肚皮暈在了水裡。

林白梧尷尬的抿了抿唇:“還是你厲害。”

“嗷嗚!”那可不!

解決了大貓兒的吃食,林白梧去做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