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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跟著,林大川也不擔心。

他自炕裡摸出個木盒子,拿出好些枚銅板放桌角:“買些小吃食,我瞧著人家哥兒的都好吃個糖葫蘆串。”

“爹我還有呢。”他帶了些,除了那天買麵的,其餘的錢都是爹給的,都沒咋動。

“拿著嘛,你那錢自己個兒留著。”

林白梧拿上銅板,歡歡喜喜出門。

今兒個出太陽,天氣不咋冷。

林白梧沒給貓兒裹小毯子,可他怕旁的瞧出他的貓兒是小老虎,還是扯了件爹不穿的外衫,改了改型,給大貓兒套起來了。

淵嘯是頂不情願的,即便這外衫是林白梧阿爹的,即便許久不穿了,可它還是嫌棄。

可小雌抱著它哄,聲音柔軟的白雲朵似的,還頂有心機的親了它臉,它最受不得小雌親它,怪不好意思。

淵嘯漲紅著虎臉,勉強同意了。

一人一虎出門兒,才繞過一個路口,就與劉榕碰了個正著。

劉榕穿了套新衣裳,雖是粗布的,卻在衣麵繡了一對兒小燕,針腳有些粗,但頂喜慶。

“新衣裳啊,可漂亮呢。”林白梧笑著看他。

劉榕也笑起來:“嬸子給縫的,小燕也是她繡的,好看不?”

“好看好看,天仙似的。”

劉榕看他還是原來那件棉袍,%e8%83%b8`前一條長口子:“咋沒做件新衣裳呢?”

“阿爹腿傷了,錢得省著花。”林白梧並不羞於談論自家的窘境,窮便窮著,不偷不搶,也不多丟人。

顯然劉榕也不在意,他熟稔的挽住林白梧的手臂,帶他往鎮中心去。

上河鎮雖是個城鎮,但因為距離山村不遠,還保留著山鎮的淳樸氣息。

年節這一天,留在鎮子上過年的人們幾乎都出門了,穿著平日裡難得穿的新衣裳,滿臉的喜氣洋洋。

林白梧穿行其中,哪哪都覺得新奇,簡直目不暇接。

忽然,一道清脆嗩呐聲響起,他點足而望,就見打著腰鼓、鐋鑼、小叉的數十人中間,又來了一隊人馬——

穿著大紅、大黃、大綠的戲袍,扮作神鬼,踩著高蹺、甩著長袖,隨著樂聲載歌載舞。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技人們表演的更賣力,花膀子、小旋風、鷂子翻身、劈大叉,惹得叫好聲此起彼伏。

林白梧看得地兒都不挪一下,劉榕笑著拉他:“往前頭走,還有跳大火圈的呢!”

林白梧應下,正瞧見路邊有小販在賣糖葫蘆串,他反拉過劉榕:“我想吃糖葫蘆了。”

山楂紅果穿成的串,裹一層剔透的糖稀,咬嘴裡又酸又甜。林白梧買了兩串,遞給劉榕一串。

劉榕笑著接過,眯著眼睛咬一口,麥芽糖的甜順著齒縫甜進心裡:“好甜呢。”

林白梧咬下一顆卻沒吃,落在手心,蹲下/身看著貓兒:“吃不?”

大貓兒“唔”一聲,甩了甩粗壯毛尾巴湊過來。

林白梧將手伸過去,貓兒埋頭一卷舌,將大紅果吃進了嘴裡。

這圓咕隆咚的紅果子酸牙,一點不好吃。淵嘯皺了皺臉,想吐,可看著小雌亮晶晶的眼,為難的仰起頭嗷嗚一聲吞了下去。

林白梧掏出小帕擦了擦手,劉榕緊著湊來瞧:“這是你繡的嗎?好漂亮呢!”

林白梧有些不好意思:“我繡工不好。”

“這還不好呀,比我嬸子繡的小燕兒都好看。”

林白梧被誇的羞紅臉:“你若不嫌棄,我家還有些,挑了好的送你。”

“真的呀?那敢情好!”

踩高蹺的隊伍越來越遠,嗩呐聲卻又響了起來。

劉榕抻著頸子來瞧,林白梧也跟著站了起來,竟是迎親的隊伍排了一道長龍。

“咋會除夕成親啊?”

民間成親規矩多,要看黃曆擇吉日。正月前後成親壓太歲、觸楣頭,不吉利的,沒誰家會在這天成親。

劉榕看了良久,皺住眉:“該是吳家納四房衝喜的吧……”

“吳家?”

“就是西街玉器行當的那個吳家。”他看向林白梧,“吳家掌權的本來是大爺,三年前他乘的那貨船翻了,砸了脊梁骨,再沒起來。吳老夫人三天兩頭的給他納小衝喜。”

“衝喜為啥娶這多啊?”

“說是前幾個都跑了,就連正房都哭著鬨著和離了。說到底吳家大爺也才三十出頭,大好的年紀,可惜了的。”

林白梧皺緊眉,久久沒有說話。

大紅花轎水麵浮萍似的晃晃悠悠,裡麵坐著的該是王墨吧。

*

第27章

年三十就嫁了,這也太趕了些。

林白梧正想著,就被劉榕拉住了腕子:“去瞧瞧熱鬨,吳家闊氣,每回都能討到賞錢呢!”

林白梧本想拒了,卻被劉榕拉著跑出去好遠。

吳家出手大方,討彩頭的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劉榕活泛得浪裡白條似的,很快就拉著林白梧鑽到了前頭。

前頭兩個婦人正在嘮嗑,嗓子大的嗩呐聲都壓不住。

“除夕陰氣重,吳家這講究的人,咋還能除夕娶呐?”

“說是給老道看過了,吳大爺起不來是魂兒沒了,讓娶個小的到陰曹地府喚他歸魂兒呢。”

“說的好瘮人,什麼人家願意嫁過來呦!”

“聘禮下的多,咋都有人願意嫁。哎哎哎快瞧!發喜錢了!”

接親的隊伍還沒到大門口,已經有侍婢托著描金鴛鴦的紅喜盤,在撒喜錢。人群頓時熱鬨起來,高舉著雙手等著接彩頭。

吳家講究,喜錢都是裝在香囊裡的。紅色、黃色的精細布麵,繡著吉祥如意、歲歲年年。

劉榕跳得高,搶到五六個,林白梧也接到兩個。

待吳家侍婢收了喜盤,劉榕才拉著林白梧鑽出人群。

劉榕將香囊打開,裡頭是些銅板,錢不多,隻為討個吉利。他紅撲撲著臉:“咱們去買糖人吧,前頭有一家做的可像樣了!”

林白梧還沒從“除夕陰氣重”、“新娘子去地府叫魂”裡回過神,心裡又驚又懼,提線木偶似的點點頭,跟上了劉榕的步子。

到申時兩人才回去,天邊起了霞,金燦燦的撲滿半麵天。

劉榕顯然是還沒逛夠,到巷子口還依依不舍的拉著林白梧,“我還想去看放煙花爆竹,你不去,我隻能叫上二哥哥了。”

“叫上哥哥也好,有人陪。”

“哎。”劉榕直歎氣,“他頂不愛說話,阿父說他是個悶葫蘆。”

兩人有說有笑,劉榕笑聲清清亮亮,銀鈴鐺似的。到分彆時候,他忽然問道:“梧哥兒,你可有許人家啊?”

林白梧臉色一紅:“還沒呢。”

劉榕驀地來了精神,眼神明亮:“我兩個哥哥沒娶親呢!我家雖算不上多富裕,可都是實在人,你要不要見見呀?”

“嗷!”一聲吼,大貓兒猛的竄到劉榕跟前,眼睛瞪得溜圓。

劉榕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退,躲在林白梧身後,探出個腦袋和大貓兒對視。

“你乾啥這凶啊!”

“嗷嗚!”大貓兒犬牙呲出,凶得嚇人。

劉榕縮起脖子,就露出雙眼,小聲嘀咕:“咋樣也嫁不上你,凶什麼凶嘛。”

隻這一句話,直接點燃了淵嘯的怒火,毛都炸了起來。

劉榕人好,想來劉家也不會差,林白梧自知身上帶疾,又難生養,不敢高攀,本來也想推拒的,誰料這大貓兒反應這麼大,小炮仗似的。

他趕緊將貓兒抱懷裡,本躲在他背後的劉榕一瞧見逼近的貓兒臉,逃似的跳開好遠。

林白梧摟著大貓兒:“榕哥兒日日給你帶吃食,你咋能凶人家呢?”

淵嘯仰頭巴巴的看著小雌:“嗚嗚嗚!”他說你不嫁我!

林白梧自是聽不懂它在嗚咽什麼,隻無端覺得大貓兒難過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抱娃兒似的拍它小背,低頭親它毛耳朵:“乾啥生氣呀,又不是不愛你了。”

“唔?”淵嘯下頜抵著他%e8%83%b8口,伸著腦瓜要貼貼。

劉榕在邊上看得瞠目結舌:“我咋瞧著它……那稀罕你呢?”

“是我的貓兒啊。”林白梧看著大貓兒,顛了顛手臂,“可不能凶榕哥兒了,得道歉。”

“嗷!”大貓兒一歪頭,埋林白梧懷裡,沒一點知錯的樣子。

林白梧滿臉歉疚:“被我寵壞了,對不住啊。”

“沒事沒事。”劉榕擺擺手,輕輕眯起眼,邊瞧著貓兒邊對林白梧試探道:“我家大哥哥做的一手好麵,人又穩重,下回你來……”

“嗷!”淵嘯氣的瞪圓眼凶他。

劉榕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嘖嘖嘖。”

*

林白梧進家時,林大川還在工作間裡打木頭,木屑落了一身。

油燈的光忽明忽暗,林白梧敲了敲門:“阿爹,好晚了,就彆做了。”

林大川應了一聲,手上動作卻沒停,埋著頭繼續將木頭刨平。

林白梧隻得道:“阿爹,那我去將麵和了,咱一會兒包餃子。”

林大川這才抬起頭:“成。”

林白梧回了屋子,將小方桌擦了三四遍才作罷。

鋪子裡雖然沒有菜板子,但因為林大川木匠的關係,乾淨的木板子還是很容易找。林白梧用豬毛刷刷了幾遍,才拿進屋子裡。

白麵精貴,林白梧隻買了少少一兩,剩下的全都是雜麵。他拿了兩個盆子,將白麵和雜麵分開和了水,想著包兩種皮的餃子,年節了,好歹讓阿爹嘗嘗白麵的滋味。

肉是早早就切好的,隻要洗乾淨菜就行了。幾把韭菜,一顆大白菜,林白梧端著盆子到後院清洗。

天色越來越黑,大貓兒怕他一個人害怕,蹭著他的腳踝陪著走。

林白梧將東西都洗乾淨,分批端進屋子裡,林大川已經做完了工,坐在小方桌前擀麵了。

在鎮子上過年是臨時起的意,年貨都沒怎麼準備,唯一像過年樣兒的就是這一桌餃子。

火燒得旺,屋子裡熱氣騰騰的,林白梧臉色紅撲撲:“阿爹,馬上新一年了。”

自傷了腿後,林大川多是沉默寡言或唉聲歎氣,他點點頭,自手邊的小碗裡捏起一枚洗淨的銅板。

“阿爹還準備了彩頭啊!”

正說著,外頭忽然起了爆竹聲,劈裡啪啦的將夜空炸出絢爛的星光。

林白梧道:“阿爹,咱們出去瞧瞧吧。”

林大川本不想動,可看著自家哥兒期待的小臉:“出去瞧瞧。”

門才打開,忽的自遠空傳來呲啦一聲響,緊接著煙花如雨幕般漫天盛放。

“這是什麼啊?”林白梧看傻了眼。

林大川淡淡道:“許個願,興許能成。”

林白梧趕緊閉上眼,他滿是麵粉的手緊緊合起,隨著再一聲的鳴響,緩緩睜開眼時,就見夜空五彩繽紛、絢爛奪目。

過了年,便到春了。

灶爐上熱鍋裡滾水沸騰,餃子像小白船一樣翻滾。

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