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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川睡不著,他心疼娃兒,覺得他跟著自己受苦,又擔心這小奶虎沒輕重,傷了他家娃兒。

林白梧沒聽見綿長的呼吸聲,知道他爹沒睡,他側過身來:“疼的睡不下嗎?”

“爹不疼。”許久的沉默後,林大川沉聲道:“委屈你了。”

“委屈啥?”

林大川沒回話,隻發出一聲極沉重的歎息。

林白梧手臂枕著頭,腦頂的貓兒見他一動,躍他%e8%83%b8`前往他懷裡鑽,林白梧被它撞的仰起頭:“哎呦抱著抱著。”

他將貓兒抱懷裡,看去炕邊如山脈起伏的沉默黑影:“阿爹你咋老亂想呢,我從沒覺得委屈。”

也不知道咋了,林大川自傷了腿後,腦子總亂糟糟的止不住的瞎想。

他沒本事,家底薄,而今又廢了條腿,要拖累死娃兒了。

他心裡壓了石頭似的難受,忽然覺得手臂一緊,竟是林白梧抱了過來。

他像小時候那樣枕著他手臂,輕輕道:“有爹在我就有家,等過完年、山雪化些,咱回家吧。”

這一刻,林大川再不惦記那碎銀子了,他隻覺得眼眶發酸、喉嚨口發緊,啞聲應:“好,回家。”

*

第25章

林白梧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的,總之醒的時候,日頭已經曬了三竿。

他迷蒙的睜開眼,正見阿爹輕輕抽開了搭在他額上的手。

“阿爹。”林白梧白著臉,嗓子啞的不成樣子,像風裡破鑼一樣難聽。

林大川將藥端過來,眼裡滿是心疼:“你夜裡起了燒,才涼下去。”

林白梧身子不好,趕了這麼久的路,既著了寒,又因周雲山起了心結,病來的突然。

夜裡他冷的直哆嗦,林大川將被子全蓋他身上都不管用,還是大貓兒鑽進他懷裡,給他暖著,他才緩過來。

林白梧撐著手爬起來,這一動就覺得渾身酸疼,冷汗順著脊梁骨撲簌簌的往下滾。

他接了藥碗,抬頭看向林大川:“爹熬的嗎?”

“托隔壁藥鋪夥計熬的,趁熱了喝。”

藥湯濃稠,三碗水熬作一碗藥,棕黑棕黑的,瞧著都苦。

林白梧自小不愛喝藥,他眉頭皺的死緊,壯士斷腕似的仰頭一口悶,喝完還嗚嗚嗚埋頭哭。

貓兒擔憂的趴他邊上,伸著毛爪爪一下下的拍他背:“嗷嗚!”不哭不哭。

見小雌一直埋頭不起,淵嘯急的跳下炕去,又嫌棄又煩躁的將周雲山送來的布兜子叼起來,兩步躍回炕上塞到林大川懷裡。

醜雄的味道令淵嘯倍感不適,可看小雌趴被裡難受,它還是強忍下了,隻是它不願意小雌碰那兜子,因此退而求其次的塞給了林大川。

起初林大川沒明白,半天才搞懂原是要他將裡頭吃食拿給林白梧。

他剝了個桔子遞去,林白梧看也不看的塞進嘴裡,酸的他直皺眉。

貓兒瞧他眉心縮成一團,伸著毛爪爪想給他撫平。

林白梧抓住它的胖爪子,捏了捏粉肉墊,順手將貓兒抱進了懷裡。

農家人不嬌氣,林白梧也病慣了,燒退下去便想著出門。

一來想去隔壁藥鋪問問阿爹的腿傷究竟啥情況,二來老劉麵館的碗他還沒還。

林大川將人按下了:“碗不急著送,等你好些了再說。”

林白梧隻好聽話的躺在炕上挺屍。

林大川腿雖瘸了,可閒不住。

林白梧叫他好生養著,他口裡應下了卻還是去工作間忙活,想著將沒完工的活計做做完,能賺點是點。

工作間裡冷,取暖的物件就一個小爐子。可離得稍微遠一些,就感覺不到一絲的熱氣。

林白梧穿了棉袍子下地,去灶堂燒了鍋熱水洗臉,又灌了個湯婆子想拿去給阿爹暖手。

冬日午後的日光是頂稀罕的,灑在龜裂的大地上,融化了黑土的冰淩。

林白梧剛打開灶房門,就聽見大門外有敲門聲,他揣著湯婆子出去,小聲問了句:“誰呀?”

“劉榕,劉家麵館的。”

林白梧打開門,正映上劉榕的笑臉,他手裡端著個大海碗,道:“突然來你這兒,打擾了。”

“不打擾,我正想還你碗呢,昨夜裡起了燒,我爹不叫我出門兒,就耽擱了。”

“哎呀那你還出來開門,快進去。”劉榕踟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白梧拉了拉他:“你進來呀。”

劉榕笑起來,忙將手裡海碗遞過去:“昨天應過的,給貓兒的。”

“你也太客氣了,拿你的東西還叫你送來。”林白梧接過碗,看去腿邊的貓兒,“吃肉?肉了。”

大貓兒“嗷嗚”應了聲,歡快的抖了抖毛。

林白梧看向劉榕:“它可高興呢。”

屋裡地方小,又沒窗,全靠一盞油燈照明。

林白梧昨夜起了燒,怕將病氣過給劉榕,就沒請他進屋。

劉榕倒是不在意,他過來本就是想摸摸貓兒的。

兩人到院子,找了個日頭曬得著的地兒,將大海碗放下。

不用人叫,大貓兒自覺的躍過來。日光裡,它的毛色潤澤,銀色的斑紋耀眼。

劉榕看得呆了,歎道:“我從沒見過這樣威風的貓兒。”

林白梧微怔,忙解釋道:“山裡的貓兒,要比鎮子上的大些。”

劉榕想摸又不大敢,小心問了句:“今兒個能摸摸嗎?”

大貓兒自碗裡抬起頭,一雙黃金瞳亮極,它幽幽看人時,雙目聚著光,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威險氣息。

劉榕收回了伸在半空的手,苦惱著:“那不摸了。”

貓兒吊著眼看了他半晌,抖了抖毛,兩步躍去了高處。

一海碗新鮮內臟被它吃了個乾淨,飽雖飽了,卻不饜足。血脈深處強烈的欲/望讓它瘋狂而躁動,想獵捕更龐大的野物,將它們拆吃入腹。

林白梧看看正兀自%e8%88%94毛的貓兒,又看向劉榕,滿眼歉意:“對不住啊。”

劉榕雖失落卻不多難過,隻仰著頭巴巴的瞧,一副看得到卻摸不到的可憐樣。

林白梧不禁問:“你這麼喜歡,怎沒自己養一隻呀?”

劉榕伸一根手指比在嘴邊:“噓!我爹爹不叫我養。”他垂下眼睫,“我一摸貓兒狗兒的就起疹子,癢的厲害,我爹爹就不讓養、不讓摸。”

“那我可是罪過!你昨兒個還摸了!”

“說來也奇怪,摸它我倒不起疹子呢。”劉榕怕他不信,擼起袖子給他看,確實頂白的手臂,沒起一點紅。

可今兒個也不知怎的,大貓兒怎麼喚也不肯下來,就臥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睨著人。

劉榕摸不著貓兒,隻好作罷,他看向林白梧:“馬上就是年節了,你是留這兒過年嗎?”

林白梧點點頭:“等雪化些才能回。”

“可太好了,那空了我來找你玩兒吧。店裡不多忙,我爹爹不用我了,可我幾個哥哥手上有活兒,沒人陪呢。”

“好啊,我還沒在鎮子上過過年呢。”

劉榕欣喜道:“咱這鎮子村裡人多,過年大多回家了,一到年節可冷清呢,但是有年會,會放煙花爆竹,咱們一塊去吧。”

林白梧有些為難:“可我得陪著阿爹,興許去不了。”

劉榕想了片刻:“那我們晌午出門,早些回呢?”

“嗯……行吧。”林白梧笑眯眯的點頭,兩小哥兒就這麼說定了。

眼瞧著時辰不早,劉榕得走了。林白梧送他到門口,忽然想到什麼般將他拉住了:“你等我下。”

劉榕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林白梧風風火火的往屋裡返,沒多會兒又跑了回來。

他手裡拎個紙包,塞劉榕懷裡:“拿回去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劉榕一低頭:“這不雲祥家的糕餅嘛!好貴呢我不要!”

“你收著,你給了貓兒這多吃食,又不肯收錢,這個得拿著。”

“那哪兒行,這是你家年貨吧。”

林白梧又往他懷裡塞了塞:“不是,旁的送的,我借花獻佛。”

“好,那我收了,下回還給貓兒帶吃食。”劉榕紅撲撲著小臉,抱著紙包出了門,可走了沒兩步又折了回來,嚅嚅出聲:“那個梧哥兒,我來你家看貓兒的事兒……”

林白梧笑盈盈道:“知道的,不說。”

*

第26章

年節這天,天可晴可晴,放眼望去,能看見稀薄的雲層,如輕紗飄在寥天。

正如劉榕說的,鎮子上人大多都回家了,因此冷冷清清的。

林白梧起個大早,去後院裡將柴火搬去灶堂,伺候阿爹洗漱,做了頓還算像樣的早飯。

因著要年節,林白梧下了狠心,買了肥瘦勻稱的小半斤豬肉,切作兩份,一份昨夜包了一籠雜麵包子,一份留著今夜守歲包餃子。

他還熬了大碴粥,笨碴子、粘碴子各一半,放些顆粒飽滿的雲豆,浸泡了一夜,坐火上慢慢熬,一個多時辰才能好。

鍋蓋子一起,滿灶堂食物的香,惹的平日裡半片素不肯吃的大貓兒躍躍欲試。

林白梧寵它,給盛了小半碗粥,用筷子攪涼了才放到地上叫它來吃。

貓兒好奇的%e8%88%94上兩口,咂咂嘴,不如鮮肉的滋味香,動了動毛耳朵跑走了。

林白梧看著被貓兒扔在一邊的粥碗,實在是心疼糧食,可鋪子裡沒養雞,隻能喂去隔壁藥鋪。

他氣的將大貓兒抓抱進懷裡捶它屁股,貓兒也不惱,還伸著腦瓜傻乎乎的要和他貼貼。

待林白梧將飯食端進屋子,林大川已經自顧自給傷腿上過一遍藥了。他如何不肯給林白梧看傷,林白梧拗不過,隻得遂了他去。

屋子沒窗,得開門換氣,可藥味還是久久不散。

林白梧怕風冷著人,將門關嚴實了,食物的味道混合著藥味,彌漫出一股奇異的香。

林白梧夾了個包子放林大川碗裡,那包子拳頭大小,隻是用的雜麵,沒白麵的宣騰,可也比他們平日裡吃的好上太多了。

林大川咬了一口,菜肉的香霎時在齒縫間溢滿,湯水直流。

“可真香。”林大川咂嘴,低頭喝了口粥。

“那阿爹多吃些,晚上咱們包餃子,肉我都切好了。”

林大川不再言語,若是梧哥兒不來,他或許真要孤單的過這個年,好在他來了,好在他全須全尾的來了。

林白梧見林大川碗底空了,又給他盛了一碗。大碴子黃澄澄的顆粒分明,嚼口裡一股飽滿的玉米的香。

林白梧吃了一個包子並半碗粥便飽了,眼看著時辰不早,想要出門。

林大川瞧出他那意思,夾了塊醃蘿卜條:“可是榕哥兒等著呢?那便去嘛。”

林白梧指指桌上的碗:“收了碗再去。”

“我隻是傷了腿,又不是走不得路,你去吧,我來收拾。”

林白梧站起身:“那爹我走了,天黑前我就回。”

“大過年的,也不急著回,好好玩兒。”反正有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