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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子,他家夫郎也來了。我瞅著是個挺好看的小哥兒,眉心那孕痣也深,好生養、有福氣。”

他越是笑林大川越是難受,心裡小刀子刮似的絲絲拉拉的疼,他好湯好水養大的娃兒,就因為個不好生養,被東家推西家拒,拖到十八了都配不上人家。

林大川塌下背,沉聲道:“是爹沒本事,手裡沒大錢,才讓你受這委屈。”

“沒有的阿爹!”林白梧抬起頭,“我身上這毛病和阿爹又沒有關係,阿爹肯撿我回來,把我養大,已經是天大的恩,要麼我早凍死在外麵了。”

他溫溫軟軟的笑起來:“我都想好了,就不嫁了,我給爹養老送終。”

“胡話!你咋能有這個想法啊!”林大川急的瞪圓眼,“你知不知道那嫁不得人的哥兒、那寡著的人家,多挨欺負啊!爹能活多久?爹走了你咋辦!”

林白梧扁著嘴不說話,手指一下下的摳著衣邊:“可是沒人願意要我。”

忽的,一直安靜趴在地上的大貓兒“嗷嗚”了一嗓子,扒著林白梧的小腿站了起來。

淵嘯肥厚的毛爪爪拍拍小雌的手,急的都要講人話。

小雌既說過喜歡它,又親過它,這便是定下了,怎麼還說沒人要?!它要的!它歡喜著呢!

林大川瞧著大貓兒低低驚呼:“哪兒來個貓兒?這大個兒!”

林白梧將大貓兒抱到腿上,將它身上裹得厚實的小毯子解開來:“我在村口梧桐樹下撿的,就阿爹撿我那棵。”

取下毯子,露出大貓兒油亮順滑的長毛,隨著它的抖動,銀色斑紋逐漸顯現。

林大川凝眸,謹慎問道:“梧哥兒,這不是貓兒吧……”

林白梧微微點了下頭:“雲山哥說是小老虎,三兩個月大。”

“猛獸……可不興養啊。”

林白梧趕忙將大貓兒抱緊緊,急著解釋:“它從沒咬過人,可乖呢!而且、而且方才在鎮子口,我不識路,還是它找來的!”

“不是周家小子?”

林白梧自知說漏了嘴,趕緊閉住口,低頭去摳衣邊。

林大川氣的拍腿:“他就放你一人在街巷?就走了?!”

“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他那個夫郎在,我總不好一直賴著不走。”

林大川悔的直歎氣:“怪我啊怪我!當初若不是我,也不會叫你倆相識,誰知道搞成這樣!”

“不怪爹。”林白梧搖頭,“他若真認定了我,便是千難萬險也會來迎我,可他沒有。”

他咽了口唾沫:“說是他阿爹阿娘不準,其實他心裡也看低著我呢。他是個不能托付的,沒了便沒了。”

林大川看著林白梧頂認真的臉:“你是真這般想,還是為了開解爹呢?”

“真這般想。”林白梧擔憂的搓了搓手,“可村裡知道這事兒的還不少,我怕爹回去挨他們說閒話……”

“讓他們說去!隻要你好,爹啥都行。”

*

第22章

阿爹就是那擋風擋雨的牆,有他在,林白梧心裡踏實。

林大川認真道:“我們梧哥兒是頂好的,他們都不識貨,阿爹定給你尋個好人家,絕不叫你隨隨便便嫁人。”

林白梧紅起眼:“我都聽阿爹的。”

正說著,就聽見“咕嚕”一聲響,兩人皆作一愣,轉而又都笑了起來。

林大川道:“餓了吧?爹瞧瞧有啥能吃的。”

他腿腳不利索,一日三飯全指望著隔壁藥鋪的夥計,人家若是忙的緊了,他便隻得隨便墊上一口。

林白梧將貓兒放地上,包袱拿到腿麵來,他帶了些吃食的,還有要給王家的蜜紅薯乾,人家不要,他一並拿了回來。

林白梧將東西掏出來,放林大川手上:“爹你餓不?先墊墊肚子,我去做飯吧。”

他站起身:“阿爹,哪裡好做飯啊?”

“出門去左拐有灶堂。”林大川想了想,又道:“你餓的緊了吧?要麼就彆忙了,隔兩道街有家麵館,去買兩碗熱鹵麵,吃完再把碗送回去就成。”

林白梧腳磨了磨地:“成,我去買!”他還沒吃過鎮子上的麵呢,可新奇。

林大川正要給林白梧拿銅板,他卻躲開了,伸手進棉袍子裡,掏出個疊的四四方方的雪白帕子,攤攤開捧寶似的給林大川看:“阿爹你瞧。”

林大川隨聲看去,就見裡頭是幾把銅板錢。

林白梧彤紅著小臉,舒展著眉眼:“之前讓爹幫我賣帕子,攢了這許多呢。”

林大川也笑起來:“梧哥兒能乾,可真厲害!”

林白梧挑出數枚攥手裡,其餘的裹進帕子再揣回懷裡,所謂財不外露。

“阿爹你等我回啊!”說罷叫上大貓兒,小兔兒似的蹬蹬蹬跑走了。

林大川看著他那歡快的背影,輕輕勾了勾唇。趁著這時候,他得趕緊將藥換了,免得被娃兒瞧見了難受。

林大川反身進炕裡將膏藥罐子摸出來,他腿腳不便,東西全放在趁手的地方。

這頓打狠毒,不僅叫他折了腿,渾身上下再沒一塊好地方。隻慶幸多是皮肉傷,當下死不得人,可他上了年紀,一動就疼,隻能咬牙硬[tǐng]。

他打開膏藥罐子,輕輕歎口氣,又開始心疼起那沒要來的一兩銀子。

他家梧哥兒的棉袍子都穿了好幾年了,肩膀連著前%e8%83%b8還破了口,要是多些銀錢,也好做件新的。

他瞅鎮子上的哥兒、姐兒的,都穿帶花紋的布,上頭印著山山水水,他家梧哥兒漂亮,穿上定也好看。

正想著,外頭傳來敲門聲,林大川趕緊用白布將殘腿裹好、藥罐子收起,問道:“誰人啊?”

“林伯是我,周雲山。”

周雲山沒有帶秦錦,是孤身一人來的,他被叫進來,可屋子實在太小了,隻能局促的坐在小馬紮上。

林大川低頭看他,“梧哥兒沒丟,找來了,你且放心吧。”

周雲山寬大的肩膀縮起,不安的搓了搓手:“實在對不住,沒給他送來門口。”

“瞧你說的什麼話,你肯冒風送他上鎮子,林家已經要謝你了。”

“不用林伯。”周雲山撓了撓後頸子,“我倆這麼熟了,這都是小事。”

林大川垂頭瞧向周雲山,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子,如今也英姿勃勃、頂天立地了,他沉聲問:“什麼時候成親啊?”

外頭起了風,打得沒關嚴實的門“啪啪”作響。

周雲山道:“年後吧。”

“不是說也帶了夫郎上鎮子麼,怎麼不見他人?”

這一句“夫郎”聽的周雲山心裡一咯噔,臉色刷的漲了個滿紅,他不敢看林大川的眼睛,道:“他不大舒服,在醫館歇著。”

“你是人家相公,得陪著。”林大川算算時辰,估摸著梧哥兒該回來了,“我這兒地方實在小,沒辦法招待你,等回去了,再帶上你梧弟上門答謝。”

已經是“梧弟”,再不是“梧哥兒”了。

林大川的話平平和和的,可每一句都和針紮似的往周雲山心窩子裡去。他緩緩抬起頭,正對上林大川滄桑的眼,心口不覺一凜,這雙平靜卻深邃的眼,仿佛能一下看進他心裡,看穿他所有的想法,讓他無地自容。

周雲山倉皇的點頭:“那便不多打擾您了。”

林大川道:“我這腿腳實在不方便,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周雲山伸出兩手,生怕他起來,忙打開門出去了。

他緩緩走進巷子裡,心裡堵的難受。

這一趟沒見著林白梧,周雲山不知道是他故意躲著自己,還是他真的不在。

夜幕低垂,月光冷冷寂寂,北風卷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忽的,一道聲音順著牆根傳了過來——“貓兒,你冷不冷呀?”

周雲山一下頓住了足,就見漆黑巷子的儘頭,跑進來個影子。溫涼的月光裡,林白梧手裡端著兩隻大海碗,腳邊跟著通體雪白的小老虎,這小老虎跑得快,便一步三回頭的等他。

天太黑,周雲山沒有出聲,林白梧也就沒有察覺他在,隻自顧自的追老虎,他那步子又小又碎,一搖一擺的像是家養的大笨鵝。

光影交錯,與林白梧小時候追在他身後跑的影子漸漸重疊。一陣冷風吹過,周雲山忽覺鼻子一酸,眼淚順著臉頰滾了下來。

他抬手擦了把臉,再抬眼看去,林白梧已經進了木匠鋪子,他正要走,卻見鋪子的大門口,那隻銀紋白虎駐足未動,正吊著雙黃金瞳,一瞬不瞬、幽幽的看他。

周雲山莫名覺得背脊一涼,渾身發寒,這小獸看他的眼神猶如在看仇敵,冰冷的嚇人。

周雲山僵住,久久未動,忽然聽見隔著道牆,林白梧軟軟糯糯的聲音順著風傳來:“貓兒回來了!外頭冷呢!”

門口的小虎聽見喚,毛耳朵一動,仰頭“嗷嗚!”一嗓子,急箭般躥進了門裡。

夜裡風起,摻雜著冬冷的寒,周雲山垂頭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才緩緩拾起步子,往巷子更深處走去。

炕上的小木桌已經架好了,林白梧將碗放到了桌麵,天太冷,凍的他小臉紅撲撲的,他伸手揉了揉:“阿爹,我和賣麵的夥計說好了,明個兒再去還碗。”

林白梧將筷子遞過去:“阿爹快來嘗嘗,我聞著噴香,早都餓了。”

林大川瞧他小蜂似的忙忙碌碌,直覺得心裡頭暖和。他接過筷子,夾了條麵:“嗯,梧哥兒買的就是好吃。”

林白梧“嘿嘿”的笑,露出兩排白淨牙齒。

他見大貓兒還沒回,起身又喊了一遍,話音剛落,那白毛小獸便躥進了屋子。

林白梧將門關關嚴,一眼瞧見落在地麵的布兜子:“阿爹,誰來過了呀?”

林大川嚼著麵,頭都沒抬:“隔壁鋪的夥計,送了些吃食。”

林白梧將布兜子打開,裡頭裝了些跌打損傷的藥、時令的柿子橘子和一紙包街邊賣的漂亮糕點,他想買沒買成的那個糕點。

*

第23章

林白梧將布兜子係緊,輕輕放到了地麵。

大貓兒嗅到味,氣呼呼躍過去,朝著布兜子啪啪就是兩腳:“嗷嗚!”這醜雄,都要成親了怎麼還跟來!煩死虎了!

它尤不解氣,渾身毛乍起,自小雌的腳麵蹭到小腿、又扒著褲邊往上蹭,恨不能將小雌全身上下都染上自己的氣味。

林白梧被蹭的腿癢,笑著給它抱懷裡:“乾嘛呀?沒吃飽飽呀?”

大貓兒一頭紮他懷裡:“嗷嗚!”生氣!

“怎麼就氣了?不氣氣。”林白梧摸著貓兒的毛後背,一下下給它順氣。

林大川嗦了口麵,好笑道:“它在劃領地呢,給你圈進去了。”

大貓兒自林白梧懷裡抬起頭,一雙眼溜圓,抬起毛爪爪伸向他:“嗷!”我的!

林白梧被它這動作逗得笑起來:“好了好了,我得先吃飯了。”

他將貓兒放地上,坐到炕邊吃起麵。貓兒哼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