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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子、上鎮子!如今上了!你咋還要帶著他!”

“這不是還沒找到林家阿伯!”

“我不管!我不要他跟著!”

“錦哥兒你能不能懂點事,等找到……”

“不用了。”林白梧抱著大貓兒往後退去,不知怎的,脫開周秦二人,他竟覺得如釋重負:“你們帶我上鎮子已經很麻煩了,反正路也不多遠,我自己走就成。”

“說什麼胡話!你又沒來過鎮子,怎麼找!”

“我問人就好了,真的沒事。”說罷,林白梧淺身鞠了個躬,踩著小步轉身跑走了。

周雲山正要追,卻被秦錦一把抱住了腰,他臉貼著他後背,淒哀道:“雲山哥我難受……”

周雲山反過身,“你作天作地也要有個度!白梧他人生地不熟,丟了咋辦!”

“他丟了你就急!那我你便不管了嗎!”

*

第20章

“秦錦你講話要憑良心!這一路我可有不管你?!”

周雲山怒火中燒,嚇得秦錦心裡直慌,一下就蔫了,他伸手去拉周雲山的手,哭喪著臉:“我、我知道錯了,你彆氣麼。”

“知道錯,知道錯有什麼用!林白梧沒來過鎮子,要是丟了怎麼和林家交待!”

秦錦終於意識到自己做的過分,嗚嗚咽咽哭起來:“你、你不是同他說過路了麼,再說這也不多遠了,他長著嘴,總會問的啊。”

周雲山氣得腦仁生疼,看向秦錦久久沒有說話,林家的木匠鋪他同阿爹去過一回,可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況且那鋪子店麵小又偏僻,很是難找。

過了許久,周雲山才又問道:“你可是真的難受?”

秦錦一愣,牙齒咬著下唇囁喏出聲:“啊,真難受……”

其實他隻是手冷腳冷,並不多難忍,可眼下的情形,他是斷不敢實話實說的。

周雲山看著眼前這個縮著脖子、可憐巴巴的哥兒,呼出團白氣:“先去瞧郎中吧,這個時辰了,不知道還接不接診。”

說罷,他拉住繩套,駕起牛車往醫館趕去。

*

鎮上才停了雪,風雖然小些,可一吹起來,也生生的冷。天色越來越黑,寥落的星鬥撥開層雲漸漸顯露,掛在各家大門上的燈籠亮著引路的微光。

林白梧方才還挺要強,說跑就跑了,可一冷靜下來,又心慌的要命,直覺自己不該逞能。這下好了,天一黑行人都少,他想問個路都難。

林白梧望著夜色籠罩下的小城鎮、寬敞卻陌生的石板路、埋頭匆匆趕路的行人……心口越來越沉,他低頭看去懷裡的貓兒:“咋辦啊,我不識路。”

淵嘯昂起頭,就瞧見小雌將哭不哭的小臉,在冬日冷風裡凍得紅撲撲的。

它安撫的蹭蹭他,甩起毛尾巴,心道就說吧,沒有我你可怎麼行。伸著爪爪指向地麵,示意放它下來。

貓兒胖乎乎的,林白梧抱著它累得喘不過氣,可饒是如此他也舍不得放開。

這陌生的街巷,不論他在此間如何穿梭,都顯得格格不入,唯有懷裡這暖乎乎的大貓兒,是他熟悉的、安心的、可以放心依靠的。

林白梧沒一點兒要鬆手的意思,反倒收起手臂,抱得更緊了些。

淵嘯動了動毛耳朵,伸著毛爪爪拍他手麵:“嗷嗚!”

這麼喜歡我呀,非得抱著,可眼下不行,你又不識路。

林白梧瞧著手背上毛茸茸的大爪子,軟聲軟語的勸:“知道你想下地跑,可這裡不比村子,丟了我都沒辦法找。到時候被壞人逮走了,要被炸成小貓餅吃掉的!”

林白梧怕貓兒不信,張牙舞爪的要咬它的小耳朵。

“……”淵嘯歎口氣,埋頭進小雌懷裡,裝的好害怕。

林白梧看著縮成球的白團子,繼續碎碎念:“就讓我抱著嘛,我都不嫌累……哎貓兒!”

趁林白梧一個不注意,淵嘯自他懷裡猛躥了出去。它一落地,也顧不上伸展四肢,朝著街巷就跑。

林白梧心下一驚,趕忙追上去:“貓兒!彆亂跑!”

淵嘯扭過頭,正見小雌在後頭追,它便放下心來繼續開道。

常言道,狗子的嗅覺靈敏。其實虎的嗅覺絲毫不遜色,通常情況下,十裡內的氣味它們都能聞見。

更何況淵嘯是神虎族,能嗅到的範圍更廣。

它雖然沒有見過林家老漢,可在小雌家這麼些天,味道早已熟悉。

而且他們下車的地方離木匠鋪子不多遠,淵嘯在車上就若有似無的聞見了。

隻是小雌喜歡它的緊,一直不肯放它下地,要不然它也不會讓小雌唉聲歎氣,因為害怕找不見路而哭哭。

好吧其實沒哭哭,要哭不哭的,小臉皺皺巴巴,它瞧著心疼。

夜色越來越深,幽巷裡路都快看不清,大貓兒卻怎麼叫都不應,撒丫子跑的可快。

小獸四條腿著地,四肢強健有力,跑起來和踩了風似的,威風凜凜。林白梧全力追,也就隻能遠遠望見個圓乎乎的胖屁股。

他本就坐了一路的車,到現下一口熱乎湯都沒喝上,早都腹內空空、筋疲力儘了。

不知道跑了多少裡地,林白梧終於挨不住,兩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直喘氣。

血腥氣自胃裡往喉嚨口湧,林白梧垂著頭嗚咽:“這臭貓兒,跑的那個快,咋追嘛!”

正惱著,隻感覺腿邊忽然動了動,他一低頭,竟是大貓兒又折了回來,這會兒正在蹭他的腿。

林白梧蹲下/身,趕緊將貓兒抱進懷裡,他上氣不接下氣:“你這貓兒……跑什麼嘛!”

淵嘯根本沒用力跑,又跑跑停停,卻不成想這樣都叫小雌累的不行。

它偏頭瞧著小雌紅撲撲的臉蛋,一雙眼睛水潤潤的好生漂亮,忍不住仰起頭,親了親他,見小雌還氣鼓鼓的,忙伸著毛爪爪往前指。

貓兒呼出的熱氣暖乎乎的撲在林白梧的側臉,他正要擺足架勢好好說它,就順著貓兒的毛爪爪看到一處老店。

那店門額上掛著張舊匾,上麵的漆脫了大半,隻有“林家”兩個大字還算清晰。

林白梧一怔,驚愕的低頭去看貓兒,就見貓兒正也眨著黃金瞳看他,還自豪的歪了歪頭。

“貓兒!你也太厲害了吧!”

小雌歡快的聲音響在耳邊,淵嘯喜滋滋的動了動毛耳朵,尾巴轉的車輪子一樣快,心道還行吧,也不多難的事兒,它厲害的地方可多了!

林白梧將貓兒放下,順著牆邊往那鋪子走去。

半掩著的木門老舊而斑駁,一看就有些年頭了,他忐忑的推開門,隨著“吱”的一聲響,小心問道:“有人嗎?可是林家的鋪子?”

許久都沒有人回話,林白梧緊張的將包袱往上背了背,手指捏住衣邊,又問道:“可有人在?”

不知過了多久,裡頭傳來一聲沙啞的應:“年節了,做不得活兒了,得早早家去,陪娃兒過年呢!”

這熟悉的聲音叫林白梧一下頓住了腳步,也不知道為何,他隻感覺喉嚨發緊、眼眶發酸,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出口,彙聚成了一聲:“阿爹!”

*

第21章

林大川一愣,拄拐的手不由的顫唞,可是很快他便冷靜下來,梧哥兒連村子都沒出過,不該是他。

過了不多會兒,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阿爹?!”

林大川心口都顫起來,他伸著頸子、試探著問:“梧哥兒?是你嗎?”

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白梧自門口衝了進來。

四目相接,林大川趕緊將拐杖往身後藏,他又驚又喜,聲音發顫:“你咋來了!”

林白梧卻沒應,他發愣的看著他爹纏著白布的腿、佝僂的身軀、如雜草般蓬亂的胡須,仰起頭“哇”的哭了出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爹傷了腿,挺結實一個漢子忽然就瘦骨嶙峋、山傾了似的。

“哎呀呀你咋哭了哎,莫哭莫哭,阿爹沒事兒。”林大川手忙腳亂的拄拐過去,越是急腳下步子越亂,走了沒兩步,就“啪”的一聲響,仰摔過去,手裡拐杖扔出去老遠。

林白梧心口驟縮,趕緊扶人,可他又瘦又矮,手上沒勁兒,就算用儘全身力氣去扶,林大川也紋絲不動。

這一下摔得林大川生疼,額上登時冒了一層冷汗,可他怕娃兒擔心,生忍著道:“阿爹沒事兒,沒摔疼。”

林白梧扁著嘴嗚咽:“我一點用都沒有,扶人都扶不起嗚嗚嗚!”

“胡話,誰說你沒用,隻要你好好的,阿爹就高興,快彆哭了。”

林白梧點頭如搗蒜,抬手抹了把眼淚。

許久後,還是林大川自己緩過勁兒,撐起手臂爬起來,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費勁的往屋裡挪。

木匠鋪子不比家裡,屋子簡陋,連個窗子也無。

林大川回不去家,就窩在工作間隔壁這小房間裡過活,好在屋子裡能生火,不至於凍得下不去腳。

林白梧扶林大川坐炕上,跟著在邊上找了個地方坐,貓兒見狀,安靜的臥在了他腳邊。

他一直擔心著阿爹的腿,見纏著白布,話在口中打了好幾個囫圇,終於開口問道:“阿爹,你的腿……”

林大川擺了擺手,苦澀道:“不礙事。”

林白梧眼裡噙著淚:“咋可能不礙事,都走不了路了!”

林大川輕輕拍了拍腿麵:“隻是瘸了。”

過了這些日,林大川已經不如先前憤惱了,或者說,憤惱也無用。

他不過平頭百姓,就算占了天大的理兒,也說不過人家官商勾結、沆瀣一氣的。

他這一身硬骨頭,除了作得一身傷,叫家裡娃兒擔驚受怕,再彆無他用。

算了算了,都算了。

林大川痛苦的呼出口氣,就瞧見林白梧那手背,被風吹裂開許多小口,他心疼問道:“大雪都封山了,你咋來的啊?”

林白梧垂著頭:“就那麼來的。”

“那麼來的是咋來的?”

林白梧支支吾吾:“雲山哥帶我來的。”

“周小子,他人呢?”林大川下意識往門口看,沒見著人才又轉了回來。

林白梧嚅嚅開口:“他沒來。”

“怎麼,你倆吵架了?”

林大川故意用尋常的語氣說話,卻讓林白梧心裡更加難受,他阿爹以為他還蒙在鼓裡,有意營造出一處舒服的、溫暖的、安全的天地,全力的保護著他。

林白梧吸了吸鼻子,可眼淚卻撲簌簌往下落:“阿爹你彆瞞我了,我都知道了,他要成親了。”

林大川一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張開嘴又閉上。他不敢像娃兒小時候那樣給他擦眼淚,不敢安撫的摸他的手掌心,隻得這麼僵硬的、難忍的坐著。

許久後,林大川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爹沒想瞞你,隻是怕你、怕你……”

“沒事兒的阿爹,我已經不難受了。”林白梧含著眼淚笑起來,一張小臉乖巧巧,“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