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無名讓人離開。
果然,她推開房門時,無名正要下床,見她站在門口,怔住,尷尬地看著她。
容昭大喇喇進來,麵無表情:“傷好了,就敢下床?”
無名微垂眼眸,聲音沙啞:“好了。”
容昭輕嗤一聲,壓根兒不相信他,這家夥前天晚上可是差點一命嗚呼,這才多久?怎麼可能就好了。
她在旁邊椅子上坐下,讓人送飯過來。
“餓嗎?”容昭問。
無名看了眼送進來的清粥小菜,又看向容昭,眨眨眼睛,乾巴巴道:“我手疼……”
容昭:“喂你?”
無名眼睛一亮。
容昭扭頭揚聲:“謝叔,幫忙給無名喂——”
無名:“我自己吃!”
說完,他試圖撐著走下來。
“坐回去!”容昭嗬斥。
隨即讓人搬來床桌,將另一份清粥小菜放在床桌上,下人離開。
容昭不說話,坐在桌子旁低頭吃了起來。
無名看了看她,也低頭吃起來,一開始還很斯文,後來動作就有些快。
——這麼多天沒正經吃東西,能不餓?
再看他握著筷子的手十分有力,哪裡像是需要人喂的?
容昭輕笑一聲。
前夜這家夥都能背著她走那麼遠,怎麼可能虛弱到沒辦法自己吃飯?
——還挺能裝。
吃幾口,無名偷看她兩眼。
容昭坐在餐桌旁邊,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她低著頭,慢吞吞喝著粥,姿態完美,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側臉在光影中,美不勝收。
無名耳根紅了紅。
容昭:“看我乾嗎?你想說什麼?”
無名咳嗽一聲,忙移開視線,輕聲道:“今日走嗎?”
他記得容昭說過,立刻回京見三位皇子。
背後之人一擊不中,恐怕還會蓄謀第二次出擊,他們必須儘快回去處理。
容昭倒是淡定:“不著急,先養傷。”
無名放下筷子,急切道:“我沒事,可以駕車。”
容昭:“我說我養傷。”
無名:“……”
他耳根更紅了,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他知道,容昭是在等他養傷。
關於之前來找無名的那群陌生人,那個麵具男,無名沒有解釋,容昭也沒有問。
似乎那群人從未出現。
-
兩日後。
石頭恢複了大半,剩下隻需要等傷口長好,容昭讓他留在驛站,等著傷口徹底長好後,去淮州主持福祿軒開業大典。
至於容昭,她帶著謝洪、無名,以及淮州護送他們的兵馬返回京城。
福祿軒已經不是當務之急,京中才是。
這兩日,京中躁動,許多人都聞風動了起來。
永明帝讓人徹查容昭遇刺一事,至於能不能查到,那就難說。
無名傷還沒養好,但這家夥不願意等下去。
昨日就鬨著要送容昭回京,容昭拖了兩日,也準備了兩日,這才返回。
無名原本要駕車,容昭:“得了吧,你那身體還是進去躺著。”
無名剛想反駁,便見容昭上了馬車。
他一頓,隨即不再反駁,乖乖爬上馬車。
顯然,駕車以及與容昭同車,他毫不遲疑選擇後者……
馬車裡麵很寬敞,鋪了很多床軟綿綿的被子,容昭坐在裡麵,讓無名躺著。
無名:“……”
容昭挑眉:“嗯?”
無名立刻乖乖躺下。
大抵躺在旁邊有些不好意思,整個人都僵硬了,耳根通紅。
謝洪也爬上馬車,瞪著無名,一臉戒備。
馬車動了起來。
謝洪瞪著無名,無名僵硬著一動不動,車內氣氛十分詭異。
容昭開了個話題:“京中有什麼消息?”
謝洪忙道:“王爺震怒,連上數道折子,皇上也跟著震怒,下令大理寺與淮州知府徹查此事,一定要有個答案。”
大雁朝如今十分太平,皇帝威嚴日盛,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情,皇帝如何能不生氣?
想了想,謝洪繼續彙報自己收到的消息:“大理寺卿之子關夢生與世子關係不錯,還是團團股東,關大人收到命令當晚就去見了王爺,說一定徹查,能查到多少都會告訴安慶王府。”
顯然,對於背後真凶,都沒信心查出來。
容昭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對方敢動手,恐怕就不怕查。”
無名想要坐起來,被容昭看了眼,又乖乖躺著,口中冷笑:“徹查?恐怕查來查去,要不什麼都查不到,要不就查出一大堆人。”
容昭:“是呀,對方敢出手,就知道後果。”
她被殺的後果都能承擔,更彆說她如今還好好活著,對方恐怕隻是惱怒沒直接乾掉她。
無名:“那些人是特意培養的死士,恐怕連來自哪裡都查不到。”
謝洪惱怒:“難道就這麼吃了啞巴虧?”
容昭與無名都沒說話。
那晚,他們已經討論過這件事,是誰?如何應對?他們都已經說過。
這個虧,現在隻能吃。
容昭冷笑,就算皇帝查到真相,他會對自己兒子出手嗎?
無名抬起頭,似乎知道容昭在想什麼,突然道:“容昭,皇帝也未必不會對背後之人出手,隻要我們確定是誰,提供‘證據’,他或許會出手……”
已經敢如此明目張膽刺殺,又不是受寵五皇子,永明帝未必不忌憚他的這個兒子。
容昭看向他。
無名回視,並不移開視線。
片刻後,容昭輕笑一聲,搖搖頭:“那更不能提供所謂‘證據’,否則,我們就會成為棋子,下場難以收拾。”
無名聞言,緩緩將腦袋放回去,有些擔憂,“那人在暗,你在明……”
容昭搖頭:“我已經有應對辦法,放心。”
無名頓了頓,聲音輕輕:“容昭,我會幫你。”
他之前隻覺得容昭著急,如今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方知她到底麵對著什麼?
四麵楚歌也就罷了,還隱瞞著那樣一樁事情,相當於遊走於刀尖,一旦出現意外,便是萬劫不複。
——他要幫她。
容昭看向他,用折扇敲了下他的腦袋:“你好好養傷,彆管我,我自己能應對。”
無名沉默不言,明顯是還倔強著。
謝洪:“……”
他聽得一頭霧水,實在是不知兩人在說什麼。
不過——
謝洪眼睛一瞪:“大膽無名,世子之名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無名:“……”
“哈哈哈哈哈!”容昭大笑出聲。
無名見此,也跟著笑起來,眉眼彎彎。
謝洪再次一頭霧水。
——搞什麼啊?
——他怎麼覺得這兩人之間……他有點多餘?
-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四日後,返回京城。
到達安慶王府門口時。
謝洪都快哭了,他跳下馬車,準備攙扶容昭下來。
然而在馬車上養了四天的無名更快一步,跳下馬車,小心翼翼伸出手。
容昭站在馬車上,看著他。
無名執拗地抬著手。
容昭緩緩將手搭在他的手腕,走了下來。
她並未回府,而是轉身看向無名,神情平靜。
果然,無名站在馬車旁邊,看著她,輕聲開口:“就送到這裡了,容昭,就此彆過。”
這一趟,其實是他送她。
他已經在安慶王府待了半年。
如今有心態的變化,也有其他因素,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謝洪愣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
——無名要走?!//思//兔//網//
他麵色一變,此人知道世子身份,正是應該在王府監視下生活,被他們牢牢把控,怎麼反而要離開?
這怎麼可以?!
謝洪急道:“不行,世子,他——”
容昭抬手,阻止謝洪的話。
她看向無名,一點也不意外,神情十分平靜。
這個可能來曆特殊的男子,本來就不會一直在安慶王府當車夫,這個時機離開,也是正好合適。
她轉身吩咐剛剛出來的門房一句。
那門房趕緊跑進去,很快端著兩個酒杯出來,腳步很快,卻十分穩當。
無名眼神十分複雜。
——離彆酒。
容昭端起一個杯子,將另一個遞給他,語氣帶著笑:“好了,不多說,天下無不散筵席,望君珍重。”
無名抬手接過,聲音沙啞:“世子,珍重。”
兩人對視一眼,隨即一飲而儘。
無名喝完後一怔,喃喃:“這是水……”竟然不是酒。
容昭白眼:“你傷還沒好,喝什麼酒?”
這家夥可真是狂妄,一身還沒好的傷,竟然就癡心妄想喝酒?
無名聞言,嘴角忍不住上揚。
容昭將杯子放在托盤上,突然轉身,雙手抬起彎腰,聲音認真:“容昭謝閣下救命之恩,願一路順風。”
無名放下杯子,同樣一鞠到底:“無名謝世子教導之恩,望世子萬事順意,平安順遂。”
平安,是他最真的祝福。
說完,無名直起身,轉身離開,腳步匆匆。
容昭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一襲黑衣,脊背挺直,毫不起眼,逐漸消失在人群中。
如來時一樣,風過無痕。
“再會。”容昭笑了笑,轉身走入安慶王府。
她的聲音漸行漸遠:“謝叔,幫我約三位皇子明晚福祿軒四樓見。”
人群中。
無名驀然回頭,眼眶微潤:“阿昭,再會。”
從始至終,她不問他是誰。
他不提她男女。
兩個少年人,各自有要背負的重擔。
一個是天下,一個是江山。
第55章 護衛
容昭還沒走進前院,明顯憔悴的容屏帶著林氏、白氏,還有老王妃趙氏,匆匆出來。
容屏雖然緊張,但到底把持得住。
林氏則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容昭,上下摸摸,眼眶溼潤:“阿昭, 阿昭,你沒事吧?真是讓娘操心死!”
說著說著就要哭出來。
容昭笑了笑:“娘放心,我沒事。”
老王妃念了句佛。
林氏還在上下摸著, 一臉擔憂。
容屏皺眉:“差不多了,人好好回來就行。”
他始終盯著容昭,保持住冷靜,“待會兒跟我去書房,我們好好說說這次刺殺。還有, 你身邊的人確實太少, 這次是我不謹慎,之後每次出門都要帶上護衛。”
林氏瞪眼:“阿昭才剛剛回來,王爺讓世子歇一歇啊。”
容屏明明擔心,卻梗著脖子:“她是安慶王府世子, 什麼事情都會經曆,如今好好回來,自然要繼續麵対。”
林氏還想說什麼,容昭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輕柔:“母親且放心, 孩兒真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