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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張長言扭頭看向她,臉色依舊不好看。

容昭不在意,穿來的前一天她還在演講,收獲無數掌聲,她想讓人安靜下來實非難事。

而她向來善於談判,有商圈大佬曾評價——

讓她開口,你就先輸一籌。

容昭抬手,拿起茶壺想給張長言斟茶,但那手微微抖動,顯然是有些端不穩,有水濺了出來,看得人十分難受。

張長言忍不住,一把奪過,給兩人的茶盞都倒上。

放下茶壺時,他順勢又坐下。

容昭微微垂眸,收斂起眼底的笑意。

再看向張長言時,容昭長長歎口氣:“唉,張兄,我雖是安慶王府世子,但父親常年將我拘在家中,不讓我出門,彆說整個大雁朝,便是京中恐怕都沒多少人知道我。”

“世子過謙,你乃安慶王府世子,誰人不知?”張長言皮笑肉不笑。

這話其實很有些敷衍意思。

容昭繼續歎氣:“知道的人,恐怕也都叫我病秧子。”

張長言扯了扯嘴角,心道,還算有自知之明。

容昭端起茶盞喝了口,繼續:“生在我們這樣的人家,鐘鳴鼎食,可誰知道我們也是有苦說不出。”

張長言看向他。

容昭咳嗽兩聲,頂著一臉病容繼續:“家裡祖上已經掙下家業,父親又實在是出息,根本沒多少我們發揮的餘地。我們這個公子之位做得好,那是應當,做得不好,那就是丟人。”

——這是二代們共同的心裡話。

張長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容昭:“彆人說起我,定然都是安慶王世子,你是張丞相家三公子。父親雖然不說什麼,但總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我,我自認我也不是什麼紈絝,通曉文墨,擅琴棋書畫,可在父親的光輝之下,到底做不出多麼令人驚豔的成績。”

張長言猛地點頭:“對,是這樣。”

容昭端起茶盞,裡麵已經空了,張長言趕忙給她倒上。

容昭:“來,什麼也不說了,先喝一個。”

張長言端將茶當酒一口灌下去,“你這是說到我心坎上了!”

容昭也一口喝下去,放下空杯子,“我還好些,畢竟容家隻有我一個兒子,張兄還有兩個哥哥,而且也同樣出色,倒是越發把張兄襯得不起眼。”

張長言麵色變得難看。

容昭歎氣:“其實在我看來張兄也很出色,你那兩位兄長不過是仗著年紀大些。”

張長言再次點頭,端起茶壺,給容昭把空杯子倒上。

容昭端起來:“曾經我想我一輩子就這樣了,但現在我不願意如此,我想做出些成績,想要揚名,要我父親以我為榮,而不是提起我就生氣。”

張長言同樣端起茶盞:“世子有誌向啊。”

——他怎麼不想,他也很想呀!

兩人將茶盞當成酒杯相撞,再一起喝下去,頓時覺得對方親近不少。

“男人”就是這樣,一杯“酒”下去,那就真能稱兄道弟,暢聊人生。

張長言好奇:“世子,所以你到底要怎麼做?”

容昭也不藏著,十分爽快回答:“我想做門生意。”

做生意?

要不是還被容昭捏著“把柄”,張長言現在已經笑出聲。

前朝因為商人地位太低,商業不發達,日子過得很苦,最終才導致覆滅。

所以大雁朝商人地位還不錯,但到底不太體麵,指望經商揚名,那就是在做夢!

白日做夢!

這小世子,怕是在家關傻了。

容昭將空杯遞過去,又道:“我本來是想讓張兄投資,但這不是生意還沒做出來,沒有前景,自然也不能坑張兄,所以我說借。”

張長言麵無表情:“我可沒有兩萬兩。”

是借嗎?

剛剛那分明是威脅。

而且,他確實沒有兩萬兩借出去。

彆的不說,就算他能拿出來,容昭這一開口借兩萬兩做生意的行為,能靠譜嗎?他敢把錢給這樣不靠譜的人做生意嗎?

容昭:“既是借,我會寫下欠條,承諾張兄三月內還清。”

“欠條?”張長言眉梢一挑。

容昭頷首:“對,寫上容昭大名,蓋上安慶王世子之章,三個月後如果還不上,隨君處置。”

張長言眼睛一亮,他趕忙給容昭倒上一杯水,腦袋湊近:“世子,當真?”

容昭端起茶盞,歎氣:“其實我是不想寫欠條的,但我隻有張兄這一個朋友,我對張兄很放心。”

她幽幽開口:“這要是彆人我可不放心,萬一彆人拿著欠條拿捏我這未來的安慶王,該如何是好?”

張長言:“!!!”

新世界就像是一扇大門,嘩啦啦就開了。

他端起茶盞,與容昭茶盞相碰:“來來來,喝一口,世子的意思是,我借你兩萬兩,你給我寫張欠條,承諾三個月後還清?”

容昭一口喝了,點頭:“對。”

張長言狂喜,努力壓抑著,殷切地給容昭倒茶,嘴角依舊克製不住上揚,“既然如此,那我肯定借給世子啊。世子是我兄弟,兄弟需要,我當然傾力相幫。”

容昭狐疑:“你剛剛不是說沒有?”

張長言:“我沒有,但家父有呀!”

開什麼玩笑!

那可是安慶王府世子的欠條!

時下人重諾,尤其是寫了字據的東西都是有法律效應的,越是有頭有臉,就越是不能違背親手寫下的字據。

彆的不說,禦史彈劾,“安慶王”這個爵位都保不住。

這個欠條一寫,三個月後如果不能還上,那麼,張府就能狠狠拿捏安慶王世子,拿捏安慶王府。

三個月後如果還上,有過“欠條”一事,安慶王世子不想泄露出去,被人戳脊梁骨,也得小心討好張府。

欠條,是把柄。

生意不生意不重要。

容昭願意做白日夢就去做,張長言隻要欠條拿捏安慶王府!

容昭幽幽開口:“原來張三公子還是要指著張丞相啊……罷了罷了,想來張三公子也確實拿不出兩萬兩,那你可要保管好我的欠條。”

張長言聞言,微微一僵。

隨即他扯了扯嘴角:“當然會保管好,三個月後世子一還錢,我就立刻將欠條歸還。”

“那就好。”容昭點頭,反問,“張兄現在是不是要去準備銀兩了?”

“對對對!”張長言趕緊站起來。

他不放心叮囑:“世子你且等等,今晚之前,我一定將錢送來,你要記得寫好欠條。”

“放心,”容昭頷首:“容昭體弱,就不送了。”

“不用送,容世子等我啊。”張長言抬腳,匆匆往外走。

他此時著急回去籌錢,生怕晚了容昭後悔。

容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背影。

-

離開安慶王府。

隨從問:“三公子,咱這沒完成丞相的吩咐,可怎麼辦呀。”

張長言正在思索,聞言隨意擺手:“什麼怎麼辦?那容世子分明是個男子,父親的消息是假的,我能全身而退還談成一樁拿捏安慶王府的買賣,父親怎麼會生氣?”

隨從好奇:“什麼買賣?”

張長言正要說話,突然頓住。

隨從是張丞相的人,自然是全聽張丞相的。

他想到容昭說得那番話……

張長言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決定。

他決定先不將這件事告訴父親,自行籌錢,等他用兩萬兩拿到世子欠條之後,再將欠條拿給父親。

屆時,父親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現在將這件事告訴父親,萬一父親覺得他不靠譜,拿出錢將這件事交給他兩個哥哥辦呢?

容昭那些話還是很有道理的。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不是他不出息,是張家沒給他發揮的餘地!

於是,張長言道:“沒什麼,走,先回府。”

-

安慶王府。

容昭去到主院,太妃趙氏、王妃林氏、側妃白氏,都在主院等著,床上,安慶王睜著眼睛,隻能發出“啊啊”聲音。

見她進來,剛剛放出來的林氏立刻上前,一把將她抱住,紅了眼睛:“六郎,你沒事真好!娘的六郎!”

甭管容昭是男是女,林氏隻有她一個孩子,當然看成心肝。

容昭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抬手,輕輕拍了拍林氏後背:“母親,我沒事。”

上首,趙氏皺眉:“哭哭啼啼做什麼?六郎是世子,你要注意分寸。”

林氏一聽,趕忙鬆開。

容昭聞言,往前走了幾步,她一襲青衫,腰帶微束,左右係著一對雕紋白玉,行走時白玉輕碰,清脆聲悅耳動聽,姿態從容鎮靜,不遜於京城名家公子。

頭戴玉冠,身形不穩,目光卻堅韌而有力。

她的聲音清亮:“孩兒容昭,見過父親、祖母、母親、側妃。”

趙氏上下打量過後,點點頭:“昭兒,你今日表現很好,救了王府一命。”

容昭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跪下來,認真磕頭:“父親病重,孩兒也跟著大病一場,醒來卻覺腦中清明,豁然開朗。”

這是她為自己性情大變找的理由。

古人信命,生死關頭走一遭,性情大變,並非不能接受。

她眼神真摯,聲音清脆:“我安慶王府麵臨滅頂之災,唯有孩兒病逝,方能解這困局,孩兒曾經愚鈍且怯懦,不敢赴死,有愧父親保護,不堪為安慶王府世子!”

她的神情帶著大氣,悍不畏死,又好似大病後看破一切的灑脫。

林氏瞬間淚流滿臉,連上首趙氏都紅了眼睛,“你是被我們連累……”

當初謊報的是趙氏與林氏,與一個嬰兒有什麼關係?

但最終卻要這個嬰兒來背負一切。

在之前,他們甚至差點毒死她。

容昭搖搖頭:“容昭願意赴死,但現在的局麵……孩兒不敢輕易赴死。”

趙氏歎口氣,眼神懊惱:“是我們差點中了算計,昭兒你不能死。”

張丞相他們顯然已經懷疑,今天就差點被堵上門,哪裡還敢讓容昭去死?

現在世子病逝,那是肯定對方猜測,讓人再次找上門!

白氏聲音輕顫:“可是秘密也瞞不住一輩子……”

趙氏手捏緊扶手,蒼老的臉上帶著麻木與絕望:“能拖一天是一天,先應付眼下處境,也許……王爺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看向容昭:“快快起來。”

聞言,容昭緩緩站起來。

林氏問:“你已經將張三公子打發了?他出去時很高興,怎麼回事?”

趙氏也看向她,眼神疑惑。

容昭:“張三公子已經相信孩子身份,但張丞相老奸巨猾,今日太醫沒有把脈,他恐怕不會相信,依舊懷疑。”

張丞相沒完全打消懷疑,就會一直盯著他們。

安慶王府頭上依舊懸著一把刀,隨時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