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稀奇,而被白玉京耳濡目染,小椿也跟著多了這愛好。
兩人行在靜寂濕冷的北海之濱,除了呼嘯的風和浪,彆的當真是悄然無聲。
她抓緊了蓋在臂膀上的衣袍,終於開始意識到氛圍有些瘮人,咽了口唾沫問:“我聽聞,水域附近常有溺亡的屍首衝上岸來,你說……會有那種執念深重不願投胎的幽魂嗎?”
嬴舟渾不在意:“不知道,也許有吧。”
……
一並沉默片晌,雙方都沒吭聲,就在這時,嬴舟突然不動聲色地開了個口:“喔——”
耳邊的叫聲幾乎炸了雷。
“哇啊啊啊——!!!”
嬴舟:“……”
這麼不禁嚇?
“哇,有鬼!!”
她反應極大,直接趴到了他後背之上,整個像條八爪魚,埋首死活不肯動彈。
“沒有……我嚇你的。”嬴舟隻好解釋,伸手想抓她出來。
“不不不,真的有鬼,真的有!”
小椿拚命扒拉他的衣角和腰帶,胳膊直指前方,極力替自己找補,“有眼睛,一雙眼睛——你看那兒!還在發光呢!”
後者順著她所指抬眸一望。
狼族夜視力極佳,嬴舟看過後就了然於%e8%83%b8,“那不是眼睛。”
“你信我吧,來看。”
他拉她兩下,“來啊。”
小椿半推半就,給他連拖帶拽地拎到沙丘旁,地麵上的兩道暗光閃出五彩斑斕的顏色,好似什麼東西的鱗甲。
嬴舟俯身拾在手中,掌心拍去細沙,顯出一道一道線條流暢的紋路。
居然是個貝殼,哪怕沒有月華相照,此物竟也流光溢彩。
她見狀鬆了口氣,感慨的一歎:“啊……原來是這個啊。”
水蚌裡已然沒了肉,是個空殼子,但看外觀不曉得是個什麼海貝,隻覺得漂亮得緊。畢竟是女孩子,大多喜歡此類閃閃發光的玩意兒。
等回到石屋,小椿還捧著那兩塊扇貝把玩。
嬴舟控起篝火,把柴燒得更旺了,而後也站到她身側去,低頭垂眸打量。
出門一趟半個鬼沒逮著,卻撿了這東西。不過倒是種緣分吧,至少在一眾海貝裡,此物還算精巧出眾。
小椿玩了一會兒,仿佛想起什麼,腦子裡靈光一現,“對了,恰好有兩個。”
“嬴舟一個,我一個。”
她拖過他的手,把貝殼放上去,很懂似的,“這就是書上寫的‘定情信物’吧?我的做法對嗎?”
嬴舟盯著眼前的扇貝,著實愣了一下。
一直以來小椿對照著無數沒內涵的畫本子依葫蘆畫瓢,畫得既生硬又跑題,他總陪著附和兩句,從未當真。
可聽得“定情信物”四個字時,無論是不是誤打誤撞,心裡都結結實實地一番觸動。
嬴舟合攏五指朝她莞爾,“我會好好收著。”
“唉,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小椿將自己的那一枚往腰間一彆,看見他神情裡帶著喜色,無端也跟著心情好了許多,隱約感覺似乎摸到了一點“喜歡”的邊緣了。
“喝了一肚子冷風,好渴。”
她眸色大悅,“我來嘗碗螃蟹湯。”
說著朝那架火堆迎麵而坐。
就聽得“啪”一聲脆響。
“……”
兩人皆默契地一頓。
她僵直著四肢咽了口唾沫,隨後愕然回頭。
腦中已然冒出了某個不好的預感,倉皇站起身。
果不其然,底下是那枚海貝枉死的軀體。
“啊……”
小椿啊得連尾音都在發顫。
定情信物被她坐死了!
她眼中禁不住降下一陣昏黑,自語道:“好不吉利啊,我們……”
是否會有什麼不祥的征兆,莫非這是老天爺的暗示?
嬴舟張著口囁嚅良久,趕緊替她善後,“沒、沒事。這個,意外而已。”
他慌忙拿出自己那塊,“不如你用我的?”
接著又思索道,“反正是貝殼,也可以掰作兩半的吧,咱們再各拿一半好了……”
見他作勢就要下狠手,小椿連忙攔住:“啊彆——”
她眼疾手快地救出了僅剩的海貝,好懸沒讓它慘遭腰斬,“算了,我就這樣收著吧,也挺好的。”
小椿仔細地放回懷裡,這次她再三確認完畢,抬手往%e8%83%b8口處拍了拍,才敢小心翼翼地落座。
缺少了調料的螃蟹湯難喝到令人發指。
她隻能用兩手捧著碗,權當個湯婆子,視線若即若離地投向星辰寥落的窗外。
“這些天我總在想。”
“你小姨說我是草木,沒有情根,所以對男女之事全無感覺……那有情根的姑娘,該是會有什麼不同的反應嗎?”
嬴舟捅捅火堆,“會啊。”
他放下樹枝,動作自然地轉過身來將她的手一握,微一低頭,唇便貼在了指背的位置。
與粗糲的茶杯有著雲泥之彆。
少年的唇瓣裹挾著濕意的溫軟,不輕不重地觸於肌膚間,從每根筋脈流竄擴散,愈發襯得那處的溫度出奇滾燙。
她心頭像是爆了個燈花,輕輕地一聲響,尚未來得及深究其中滋味,嬴舟已然鬆開手,授業解惑一樣:“一般來講,遇到這種情況,大多數的人都會心跳加快,麵紅耳赤……”言罷看她一眼,見小椿仍舊麵色如常,如是所料地補充,“你有麼?沒有是吧。”
便繼續轉回鍋爐前,用湯勺攪動著雜燴。
而原地裡,小椿猶自發著呆,用另一指交疊過去蹭了蹭被他親過的地方,而後又去碰碰鼻尖,顯得有點浮躁。
“晚上我會守好火的,你累了便早些休息……應該不冷了吧?”
嬴舟拉起滑到了腰腹的外袍給她蓋嚴實,“明天再叫你起來看日出。”
小椿握住%e8%83%b8`前的海貝小心翼翼的護著,縮在他旁邊嗯了一聲。
“那我睡了。”
這話像是什麼通告一般,話音落下沒多久,呼吸就漸次均勻而起。
他在一旁搖著頭笑,掰斷了乾柴往火中扔去。
鍋螃蟹湯已經煮成了白沸水,烈焰映在眼眸裡,與他原本的琥珀色一並歡悅地跳動。
小椿睡得不安分,腦袋藤球似的沿著他的背脊滾到臂膀,東倒西歪。
嬴舟伸手把她的頭扶正了,略停了停,做賊心虛般地撈起她垂在旁邊的一隻手。
他一直都認為小椿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長白皙,瑩潤的指蓋被修成了極漂亮的弧度。
嬴舟拿唇峰輕拂過那些溫潤的指腹。
末了,還是舍不得,偷偷攥進掌心。
等天亮前再鬆開吧。
他對自己悄悄道,反正肯定會醒得比小椿早的。
第69章 綠楊芳草(三) 就算將來我不在了,也……◢思◢兔◢在◢線◢閱◢讀◢
在北海逗留了一天一夜, 原以為可以避一避族裡的事,沒想到當晚剛回山,嬴舟就被老太太跟前的箐女給叫住了。
果不其然, 還是為了與白狼的聯姻。
那位三公主看樣子是真的很喜歡他的臉,尋來畫師畫了幾十張不同身姿、不同角度的肖像, 帶著畫打道回府了。說是要對照著找一個比嬴舟更俊的男人,屆時再拜訪北號與之一較高下。
他聽聞此事, 覺得再好不過。
“人家既然都走了,老太君還尋我來做甚麼?總不能叫我再追上去吧……”嬴舟刻意頓了頓言辭,“我們, 畢竟脾性不相合。硬湊在一處, 想必彆人也不稀罕。”
他話裡話外極儘貶低自我, 做出一副配不上對方的姿態。
老太太靠在榻上, 冷眼轉著兩顆虎頭核桃, 顯然對他這小孩子的行徑嗤之以鼻。
“在我麵前就彆裝了。”
“最近誰不知曉你同那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關係親密,你存的什麼心思,我還能不明白嗎?”
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 嬴舟便也不再同她周旋迂回, 索性敞開了直說:“您既已聽聞,那正好,不必我費心兜什麼圈子。”
“此後恐怕我待在族裡的時間不會太多。”他朝自己的外祖母正色而道, “白狼三公主瞧不上我,而今成年日久, 又沒有嫡親的兄弟姊妹,族中於我而言實在不是個好的歸宿。我很感激幾位長輩的養育之恩,若有需要,隨時會回來。”
這番言語話外之音已經十分明確了, 用詞堪稱委婉,老太太不是聽不出他的意思,但仍覺納罕,她手上的動作一停,不解道:“那位客人我也曾遠遠地見過幾回,知道她的一些事跡。”
“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打小便說喜歡聰明的姑娘嗎?她瞧著,可不怎麼聰明啊。”
嬴舟答得理直氣壯,“是,我是不喜歡笨的。”
“但她笨就沒事。”
老太太:“……”
或許是沒見過這樣不上進的子孫,老人家難以自持地扶了扶額,終於也歎了口氣。
“曉得族中小輩們從前給你吃了不少苦頭,可家裡人畢竟是家裡人,打斷了骨還連著筋呢。莫說這些涼薄話,你若真不願接觸彆族的姑娘,不接觸便不接觸吧。”她語重心長,“遇上麻煩了,還是記得找自己的親族,莫要硬撐著。”
嬴舟嘴唇微動,到底沒能回應什麼。
這是老太君頭一次同他如此平和地談起血脈親情。
“包括那邊的細犬也是一樣。嬴舟啊,人情是很複雜的東西,凡事不好一概以黑白而論的,明白嗎?”
他從老太太的屋中出來。
春日下的灰狼族,山洞築就的房舍外爬滿了新長出的嫩草,即便在夜裡依舊滿眼彰顯著勃勃生機。很意外,康喬居然在大院裡抱懷等他。
望見對方的神情,嬴舟便知道定然不是好相與的那一個。
他朝她點頭示意,“小姨。”
“你的事情我聽說了。”她平日都跟在大祭司身旁,這回似乎是特地趕來的,有些行色匆匆,“真的決定了嗎?要與她在一起。”
康喬站在過來人的立場上,可謂苦口婆心,“樹妖的壽命比之普通的狼妖不止長一倍、兩倍。她現今三千多歲,模樣卻比你都要小。你有考慮過嗎?今後你形容日衰時該如何自處?”
少年目光低垂。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沒有考慮過許多。
未曾等到他開口,那一位就先慢條斯理地輕笑打斷,“人家怎麼自處犯得著你操心?至少不會如你一般,把自己撕成兩半。”
康喬沉著臉揮開另一個,“好,暫且不提將來你們如何生活,待你壽數到頭之後呢?”
她問,“你一死了之了,她卻還得守著過往獨自在山中千百年。你現在可以陪著她,喜歡她,可你不在了,這世上就剩下她一個人。你不覺得這對她而言太殘忍了嗎?”
康喬在說出這席話時,嬴舟的劍眉微微一抬。
似有所覺地看向她。
周遭的交談戛然而止,包括某個總慣常熱愛打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