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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438 字 6個月前

,自己上哪兒給他找血緣至親去?

就在此時,灰白的狼犬雙目近乎充血,他在原地裡兀自難受地嘶%e5%90%9f半晌,軀體竟肉眼可見地膨脹了一倍。

“他、他還在長?”重久猶自詫異,隻聽得暴躁的狼嚎衝天而起。

好似為他聲音所引,頭頂上方無數流火旋聚成一團巨大的,充盈著烈焰的圓盤。

黑而腥紅的漩渦之內,落出的焰火流星一般紛紛而墜,火苗燎過,無處不是暴漲的燃燒。

“嬴舟!”

罩住結界的這片區域本就不大,很快,彌漫的濃煙已然燒出了一方滾燙的火海。

小椿隔著濃霧叫他。

高處的狼犬充耳不聞,還是不依不饒地追逐於重久身後。

他現在的瞳孔充著血,看上去更像一頭魔化的妖獸了,利爪鋒利尖長,連灰白的毛上也覆蓋了一層妖冶的朱紅。

活似那日在白於山出現的魔物。

嬴舟齜起獠牙,對準重久的脖頸張口欲咬,利齒的寒光乍然閃爍,麵前竟猝不及防升起一支削尖的木刺,橫在兩者之間。

那倒刺來得並不凶猛,僅有一根,好似教訓惹事的小貓狗那樣,是個兜著勁的,近乎“溫柔”的警醒。

狼犬踉蹌著退了退,此刻才恍惚聽得另一人喚他。

“嬴舟!”

燃著烈火的瞳眸隨之迷茫地轉向地麵。

從高處俯望院中,站在那裡的人模糊且渺小,可他總覺得,自己能看見她是仰著頭的,神情鋒利清明。

那不甚明朗的輪廓間,有一道認真的視線堅如磐石地打過來,無比清晰的落在身上。

被火星縈繞著的狼犬沉默的與之對視良久,隨即他突然不再攻擊重久,轉而扭過脖頸,用力地撞擊結界的四壁,眉眼中隱有掙紮之色。

康喬厲聲道:“他想要出去!”

避人耳目的屏障到底不是無堅不摧,哪裡經得起這樣禍害,加之重久又不擅妖術,很快便崩出了幾道裂紋。

康喬交指結了一個“山”字印,但聽得“咚咚咚”三連巨響,結界外圍登時落下數層牢籠,加固得密不透風。

據說狼的頭骨是所有生靈中最堅硬之物,因而沒了神智的嬴舟才會垂首反反複複地以頭衝牆。

但再堅硬,骨頭終究是骨頭,而非銅鐵。

小椿吃力地昂起脖頸,目之所及裡,狼犬額上的毛在他不知痛楚的狠烈碰撞之下逐漸滲出殷紅,觸目驚心地鋪開一片朱色。

她不自覺地顰了顰眉,身形未動,腳下的根%e8%8c%8e卻迅速生長,長出一根粗壯的樹枝,一路將她托到高處。

少女修長白皙的手指往前一伸,螢綠的流光便極輕柔地撫上白狼受傷的前額,細膩地治愈那處裂開的血口。

而餘下的嫩芽,則不知不覺纏上其四肢關節,企圖安撫後者暴躁的情緒。

還未等枝葉深入,覺察到異樣的嬴舟瞬間狂躁地嘶吼出聲,不由分說地抖開了所有試圖靠近的流光,固執地朝她咆哮。

正施術的小椿被驟然彈開,怔忡而擔憂地收回手。

“嬴舟……”

狼犬毫無安定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暴虐,他淬火的眼眸冷冷盯著她,像是連最後僅剩的理智也蕩然無存,發足狂奔而來。

“不行,他沒意識了!”

康喬微一抿唇。

必須將人控製住,再不濟也要把他困於此地。

否則局勢一旦失控,恐怕……就保不住對方的命了。

這般狀況下的嬴舟如若放出去,必然會傷到人族,屆時即便她不出手,“天”也不會善罷甘休。

大概是叫那幾根藤激怒,白狼一個掉轉,對著小椿張牙舞爪地一氣瘋咬。

她隔著白櫟殼看他,前幾日那隻細犬純粹的黑瞳在其眼中找不到一絲痕跡,隻滿滿的都是躁動不安的緋紅。

“嬴舟!”小椿撫上透明的盾殼,在護罩之內拚命叫他,“嬴舟你看看我啊,我是小椿!”

碰撞的動靜哐當響在耳畔,牽起些許顫唞。

怎麼辦?

要怎麼辦?

她咬咬牙,奮力大聲道:“你再不醒過來會被人殺掉的!”

忽的一瞬,小椿想起那天他匆忙跑來找自己,欲言又止,又倉皇而逃。

興許那個時候,嬴舟就有什麼話想告訴她。

可惜她沒有仔細問,連此後也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想想,嬴舟的變化並非旦夕之間,他分明都這麼久沒與她說話了。

眼前的狼犬瞪著充紅的雙眸,獸性驅使下的五官凶險畢露,企圖用力咬碎她身側的護甲。

康喬在旁高聲吩咐:“小姑娘,往旁邊站一些——重久,準備上狼牙!”

那邊的人一答應,兩人同時摸入懷中。

北號山的狼牙能夠封住同族經脈,徹底斷其靈氣根源,每頭狼人手隻一顆,是出生後換下的第一枚%e4%b9%b3牙。

此物本用以懲罰族中大奸大惡之人,一旦驅動對妖力損傷極大,後患無窮,在外麵通常是不輕易祭出的。

被白櫟殼彈開的狼犬在半空吃痛地劃出一段距離,而後又渾不在意地抖抖毛,卷土重來。

“嬴舟……”

小椿餘光掃過一左一右掐訣念咒的兩隻狼妖,再望向正麵朝自己飛奔的白色巨獸。

她眼底裡掙紮著動搖了片刻,隨即,那神色陡然銳利起來,凜冽地閃著沉寂的光。

在嬴舟下一道攻勢來臨前,小椿毫無征兆地,收起了全身所有的護盾。

脆弱的樹精之體乍然暴露在燎原般的煙火當中,滿含腥氣的狼口隨之呼嘯而至,裹挾著暴戾的勁風猛地落下。

“喀呲”一聲。

鋒利的犬牙毫無懸念地沒入她後頸的肌膚之間。

第46章 開封(二十) 我咬到她了…………

白櫟樹凝成的盾殼, 號稱是世間最堅硬的罩甲,銳不可破。

一直以來小椿的防禦術都足夠完美,甚至給人造成一種, 她本身就無堅不摧的錯覺。

但實際上沒了白櫟殼的樹精相當脆弱。

便好比剝開了樹皮的根%e8%8c%8e,細嫩得迎風可折。

嬴舟那一口咬下去, 犬齒幾乎覆蓋了她整個後背,大團潤澤的濕意很快透過輕薄的紗絹外袍暈染開來。

在場眾人皆看得真切, 重久顯然始料未及地怔住了,倒是躲在牆角的溫蕙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小椿!”

樹妖的血與尋常獸類不同,更類似於汁液那般清亮無色, 遠遠瞧著就好像她隻是被人潑了滿背的水, 並不如腥紅的血色令人驚心。

這是小椿得人身數百年以來, 頭一次清晰地, 感受到源自利器劃破皮肉的痛苦。

遠比想象中要難受得多。

不過, 又十分新奇。

她伸出手去,忽然安撫似的在嬴舟毛茸茸的狼嘴上輕輕拍了拍。

狼犬的牙便顫唞地僵持在那裡,仿佛用儘了平生的力氣, 不敢再寸進分毫。

樹汁甘甜的味道從舌尖細細密密地竄入識海。

嬴舟那雙充紅的狼目無端瞪得極大, 意誌與本能的交戰使得整張臉麵目可憎,額間是深重皺起的皮肉。

他混亂的思緒中多出了一份茫茫然的念頭。

我咬了小椿。

我咬到她了……

那隻手極輕柔地撫著他的毛發,耳邊隱約還聽到什麼絮絮叨叨的聲音, 甚是渺茫,甚是朦朧。

過了好一會兒, 嬴舟才聽清是小椿在低語。

低得像湊在他耳畔說話一樣。

隻來回車軲轆般地重複道:“沒事沒事,我不疼的。”

“沒事,沒事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血氣顯而易見地從其瞳孔中消散褪去,烈火灼灼的眼眸遮蔽了鋒芒, 隱約變得有幾分清澈無害。

白櫟樹的%e8%8c%8e葉便是在此刻見縫插針地悄然鑽進他關節裡,順著經脈與流淌的血液緩緩送入全身,在他體內發出螢綠的光。

而後生根,抽芽,結果。

重久驚愣地盯著半空中相擁的一人一犬,聽那狼牙的齒縫內艱難地溢出一點聲響來。

“……小……小椿……”

就在下一刻,瑩白的光熾烈耀目,從巨大的狼犬身上由內向外地透出,包裹得僅剩一團充斥著光華的輪廓,再從尾部開始,如蝶翼細碎的鱗粉寸寸風化吹散……最終幻作少年瘦削高挑的模樣。

他半%e8%a3%b8著上身,兩手用力抱住小椿,縮小的獠牙到此時才從其咽喉處輕輕地鬆開來,牽起一縷粘稠的銀絲,說不清是她的血液還是彆的什麼。

嬴舟散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黑發,埋首在她纖細的後頸間,用唇小心翼翼地觸碰深凹下去的牙印,嗓音輕到幾乎難以捕捉:

“小椿……”

“……小椿對不起。”

後者還未及回應,隻覺一股沉重的力道山一樣覆下來,她沒支撐住,“唔哇”一嚇,徑直被嬴舟帶得從樹枝上墜落,摔在大片堆疊的枯葉上。

驟然的狂暴似乎消耗了太多的精神與妖力,他換回人身後便昏睡過去,整個人半壓著小椿,雙目沉沉,不省人事。

那半截衣衫許是讓火燒光了,此刻正大喇喇地露著後背,而胳膊還不依不饒地抱著人家姑娘。

重久在高處見得這副情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免覺得丟臉,抬手捂住麵孔,語氣複雜歎了一聲。

“唉。”

*

下半夜,小椿那已經被砸打燒得四麵漏風的廂房內。

嬴舟垂著腦袋坐在床邊,任由重久給他療傷。

“隻斷了兩根骨頭,算是不錯了,要知道你可足足撞了半盞茶的牆,頭顱沒裂開都是走運的。”

他拿紗布一圈一圈厚實地包紮好,左右端詳完畢非常滿意,在嬴舟後腦勺上一拍。

“行了,大功告成!”

“嘶——”

後者給他沒輕沒重地拍到傷處,揉著頭,斜眼怨憤地瞪了一下。

康喬站在床邊,見他目光清明,料想神智應無大礙。

“經此一役,你的妖力損之過半,今後恐怕得調養個一年半載才可恢複。”

嬴舟聞言老實地點頭,“我知道了。”

許是看他聽話,康喬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說到底,今日之事也有我的一份責任。往後我會助你修煉,爭取能提早養回精氣神。”

“嗯。”他仍是頷首,“多謝小姨。”

她不動聲色地一抬下巴,權當矜持地回禮了,繼而又轉向一旁。

小椿在溫蕙的陪同之下正從外間進來。

康喬作勢問說:“你呢?可要我替你治治傷?”

“啊……”聞得此言,她倒先意外了一下,忙笑著擺手,“我不用,皮外傷我一向自愈得很快,早就不疼了。”

“小椿。”

嬴舟一見到她,當即不管不顧地翻身下床,也不在乎光腳與否,幾步上前來猛地將她攬入懷中一把抱住。

這動作大概突然得略顯粗魯,小椿竟沒站穩地往後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