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他二表哥甚為冷酷:“那麼大個人了,能出什麼事?出事也是他自己學藝不精,早告訴他要勤加修煉,勤加修煉,我們灰狼族……”
前者趕緊打斷:“啊好好好……要不再分頭找找吧?饅頭去那邊,我去前麵看看。”
腳步聲淩亂錯落。
嬴舟好容易才讓四隻腳平穩地撐住身體,剛邁出一步,巷子口,一道身影便落在了他頭頂,繼而很僵硬地定在原地。
正對麵的小椿扶著牆,神情驚異地注視著內裡一條毛色灰白,雙瞳淬火的……狗。
一人一犬隔著丈許距離四目相對。
氣氛突然沉默而尷尬。
“你……”
她難以言喻地抿抿唇,“……該不會是嬴舟吧?”
嬴舟:“……”
他心道:不,我不是。
第42章 開封(十六) [改錯字]你是在羞辱我……
“原來這便是嬴舟的原身哪?”
溫府小椿的房間內。
溫蕙大為震撼地琢磨著趴在桌上的白狗, 探手過去輕撩了一下對方柔軟耷拉的耳朵,被嬴舟扭頭一個齜牙唬住。
“彆亂摸,我可不是狗!”
他雖為獸態, 倒還能口出人語。
從前看嬴舟顯露真身,動輒幾丈之高拔地而起, 還很少見他這樣小巧玲瓏過。
小椿拿指尖撥了撥橫在自己麵前的大尾巴。
到底是灰狼與細犬的混血種,當真與眾不同, 腿繼承了後者的纖細,但又並非全然細瘦如柴,雙耳是犬隻的垂軟, 尾卻如狼般毛絨厚實, 體格兼有其發達的肌肉和修長的輪廓, 真是亂七八糟得恰到好處。
她上手去從他後頸一擼到尾, 細短的毛服服帖帖, 光滑得像緞子。
這也……太舒服了!
嬴舟不自覺地順著對方的動作一擺尾巴。
擺完才發現不妥當,慌裡慌張地把身體僵住。
“聽說你們找到我那沒用的表弟了?”
院外的重久人未見影聲先至,嗓音洪亮且歡快, 一個跨步躍進屋中。
而後他站在門邊, 神情凝滯地盯著桌麵趴著的那條狗。
“……”
雙雙沉默了約有半瞬,他忽然一言不發地轉身出去,信手帶上了門扉, 獨自仰頭望著烏雲密布的蒼穹。
大概是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冷靜。
*
“這麼說,你是因為碰見了你小姨, 所以才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的?”
重久坐在桌邊,手指在胳膊上煩躁地敲打。斜眼瞥得那倒黴狗子,惆悵而頭疼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她果然還是對家裡人耿耿於懷,恐怕沒那麼容易肯跟我回山。”
嬴舟將一隻無處安放的長腿曲折著壓到身下, 纖細的腦袋有些頹喪地擱下去,垂眸良久,不時又抬目看他。
“你確定沒認錯?”重久自己思索了片刻,問道。
嬴舟:“……如果你給我的玉梳沒問題的話。”
小椿在旁拿手見縫插針地摸他的毛,溫蕙不敢妄動,隻好投過來羨慕的眼光。
二表哥指尖點著桌沿,“她的模樣你還記得吧?倘若在人群中瞧見,能不能一眼分辨出來?”
“模樣是記得,不過如今這副身軀的五官六感好像不及以往敏銳了,說不清什麼緣由。”嬴舟動著鼻翼輕嗅,滿屋子的氣息都淡淡的。
“你小姨最擅使這些奇門術法,恐怕不是尋常將你打回原形那麼簡單。”
他們交談間,桌底下的小土狗正撒歡兒似的地搖尾巴,它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卻不知為何這股氣味的主人居然和平常長相大不相同,更有幾分狗裡狗氣的。
它不住伸長前爪,想要跳上去瞧個真切,卻由於犬尾過於興奮,扇巴掌般打在重久小腿上,打得後者終於忍無可忍,拿腳尖去把它踹開。
“那怎麼辦?”嬴舟不禁擔憂地抬起脖頸,“我現下什麼法術也用不了,一身妖力被禁錮,靈氣全無。”
“能怎麼辦,當然是找人了。”他惱火不已地輕嘖,“怎麼就偏偏讓你先碰見……這下打草驚蛇,隻怕她會藏得更深。”
重久自言自語,“好在至少可以確定,人是在開封無誤。”
“要不,這麼著。”溫蕙打了個響指提議,“你們給我一份她的畫像,我去衙門托我父親幫你們尋人,屆時大街小巷貼滿了告示,不怕沒有線索。”
“哦,好主意。”
他拳頭一擊掌,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重久說乾就乾,抄來紙筆鋪開架勢,兩人一狗皆湊在邊上,頗為新鮮地瞧他作畫。
二表哥彆看抗大刀的姿勢很穩,下筆卻是截然不同地抖如篩糠,嬴舟被小椿抱在懷中,探頭指手畫腳。
“臉不是這樣的,還要再圓些。”
他爪子一指,“鼻子太長了。”
“眼睛,眼睛是歪的。”
重久額頭上的汗漸次密布,五官緊皺,憋得十分難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在墨盤裡粗暴地沾筆。
嬴舟趁機補上一句:“你畫出線了……”
“啊不畫了!”
半個時辰還未到,他開始破罐子破摔,“爺本來就不會畫畫,畫什麼像,真是!”
溫蕙看著這令人著急的畫工,甚為不解:“你們不是妖怪嗎?不能變出對方的模樣來?”
重久攤開手,“小姑娘,妖怪可不是萬能的,天下術法千千萬,哪能全都會。像我們狼族,就不學變化術。”
她不由問:“那你們學什麼?”
“我們學近身肉搏!”他自豪。
溫蕙:“……”
好沒什麼用處的東西。
目前天色已晚,要找畫師也隻能等明日了。
見他似乎準備離開,嬴舟頓然開始有些著急,慌忙從桌上站起:“這術法隻有小姨能解嗎?若尋不著她,我不會一直是這個樣子吧?”
重久聞言,也深感糟心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不好說,論妖術,平輩裡她無人能敵,便是長輩也不見得能破解。唉,倘使真的沒計可施,大不了回去找老太太幫忙嘛,小事情。”
一聽他這模棱兩可,不靠譜的回答,嬴舟的耳朵便失望地往下垂了垂。
若非萬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上北號山去……
*
自溫府的女主人歸家以來,宅院裡正經了不少,雜役房內賭錢的人散了,亥時未至,滿耳便隻剩下秋蟲懶洋洋的低鳴聲。
從前的客房如今自然不能再住,重久又對犬隻深惡痛絕,小椿隻得將兩條狗子全抱回了自己這裡暫且安頓。
一下子多出幾個活物,屋內瞬間熱鬨且擁擠起來。
小土狗瘋得不行,蹦蹦跳跳地黏在嬴舟左右,畢竟是比它大上好幾倍的同類,難得有能陪著玩耍的,它動嘴動手上躥下跳,吵得人煩不勝煩。
“走,開。”
嬴舟轉著臉避開對方張牙舞爪的攻勢,被糊了一身的口水,終於不堪其擾地低頭咬回去反擊,倒是沒敢真動牙齒。
不料他越還手,狗崽子越當他是在同自己玩鬨,更加快樂地狂搖尾巴,一路追著不放。
嬴舟從裡間溜著它跑到外間。
半大的幼犬腳短身子也短,還沒他一條腿高,逗它簡直跟玩似的。
“小椿——”
這狗可能腦子有什麼問題,嬴舟實在沒精力應付,張口求援,“你快把它抱走!”
“來了來了。”
她端著托盤才從屋外進來,還順便用腿關上門,“我到後廚給你倆找吃的去了,你等等啊。”
狗食和人食分得很清。
嬴舟的是一碗米飯、一碟鹽水鴨外加一盤子涼拌脆藕,葷素搭配,膳食均衡;而小土狗的糧簡單粗暴,是一盆大雜燴。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小椿把盤子碗筷在地上一一擺好,“我想著你昏睡了半日,多半沒吃東西,怕你餓著,特地讓老嫂子留的。”
“……”
嬴舟垂頭望著放在自己跟前的飯菜,又瞥了一瞥旁邊腦袋埋進盆兒裡哼哧哼哧%e8%88%94碗底的狗崽子,欲說還休地朝她道。
“……你是在羞辱我嗎?”
小椿:“……”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忙趕緊將碗盤端回桌,恭恭敬敬地給他放好,還講究地對齊了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您請用,您請用。”
嬴舟這才不是滋味地橫她一眼,跳上椅子。
作為狗身,他當然沒辦法坐在帽椅裡舒服地進食。輾轉換了好幾個動作,皆不如意,最後乾脆蹦躂到了桌麵去,低頭吃碗盤中的餐飯。
小椿看得直抿嘴,心說這有擱地上什麼區彆嗎……
哪怕變作原型,嬴舟吃飯的姿態和尋常的土狗也仍舊有著天壤之彆。
不知是否是細犬的特性,他一口一口咀嚼得極慢,因得嘴長,肉骨要用大牙咬碎了才好吞咽。一頓飯下來,小土狗連盆內的湯汁都刮得乾乾淨淨,他才僅吃了一半,一副不緊不慢,悠悠閒閒的樣子。
小東西吃力地攀爬椅凳,想蹦上來尋他玩樂,鼻息間照舊是委屈吧啦地哼唧聲。
嬴舟用飯時,小椿就托著腮坐在旁邊,眉眼帶笑地瞧著他看。
他慢吞吞地嚼爛了鴨肉,抬眸瞄了她好幾下。
某人一對上他的視線,就雙目彎彎地燦爛道:“嘿嘿。”
嬴舟何等了解她,舌頭一%e8%88%94嘴,麵無表情地附和:“嗬嗬。”
“你很高興吧?”
自己而今是連維持人形都辦不到,她不是老早就想他變回原身麼,現在好了,全然滿足她的願望……
這什麼小姨,真的不是和她串通一氣的嗎?
“哪有,我怎麼會高興呢?”
小椿口中掩飾不住的愉悅,卻還極力用嚴肅哀傷的語氣說話,“我是擔心你呀,我可著急了!”
“……”
唇角的笑先收一收再開口吧。
嬴舟悲憤地用力咬著鴨骨頭,感受到她冰涼的五指撫上後頸,順毛似的來回摸著背脊。
而視線的另一側,那長得一副倒黴相的幼犬正扒著桌沿想上來,哼哼唧唧地試圖要靠近自己。
他無比堵心的想: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還真挺舒服的。
待在這具軀殼裡,嬴舟發現自己不僅不反感小椿擼他的毛,居然還覺得很放鬆。
他咬咬牙,含恨吃下去一大口肉,將最後一點飯吞完。
到底是犬族與狼族的正統血脈,那一身的毛,普通的家養犬實在沒法比,細軟且絲滑,加上嬴舟個頭又大,摸上去簡直停不下來。
他在小椿瘋狂揉腦袋的動作中,掙紮著從其肩膀瀑布一樣的青絲裡探出頭呼吸。
目光一低垂,就瞥見小土狗在腳邊焦急打轉,不時嚶嚶嚶地叫上兩聲,扒著她的腿,滿眼皆寫著豔羨。
哼。
他有些得意地想。
我的毛豈是你這種尋常野狗能相提並論的,誰要摸你。
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