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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449 字 6個月前

舟尚還在自信滿滿當中,緊接著小椿就將他放回床上,轉身雨露均沾地也擼了狗崽子兩把。

“……”

她到底識不識貨啊?

沒來得及鄙夷兩句,嬴舟抖了抖被撥動得淩亂的毛發,冷不防下一刻,小椿突然抓著他兩隻爪子,把狗身一掀,四仰八叉地摁在被衾間。

嬴舟:“???”

她眼角半眯,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嘿嘿,我其實老早就想這麼乾了——”

“乾……什麼?”

一股危機感湧上心頭,嬴舟連忙將尾巴一甩到身前,遮住腿下。

差點忘了——當狗是不穿衣服的!

“哦,原來混了細犬血脈的狼狗,%e8%83%b8骨長這樣。”她一麵揣摩一麵打量,“真奇特,像被門板夾過似的。”

“你好瘦啊,肋骨一根一根貼著皮……毛都分叉了。”

“小椿!……”

為什麼自己變回原形就罷了,體力也成了普通犬隻一般,根本使不上勁兒!

嬴舟奮力地抽自己的腿,好在他的狼尾夠飽滿,寧死不屈地狠狠貼著腹部。

逼得急了,險些脫口而出的“汪”了一聲。

啊啊啊——

救命。

他還不如去和二表哥住一起!

正當嬴舟忍不住要咬人的時候,小椿忽然鬆開了手,兩條胳膊抬上來擁著他,頭輕輕抵在頸項間。

草木的清新氣息猛地一下灌進腦海裡,近乎充斥了整個嗅覺。

嬴舟被她抱了個措手不及,怔愣地支著一雙耳朵。

第43章 開封(十七) 快樂的遛狗日常。……

窗外的雨絲隨著細碎的風終於漫不經心地飄飄灑灑落下。

有小蟲趨光而來, 被紗簾阻隔在外,茫然無措地扒著紗網輾轉爬動。

小椿將腦袋輕枕在嬴舟的肚子上,幸福地蹭了蹭, 那裡的肌膚異常溫暖,薄薄的一層皮肉下是血脈流淌的熱度。

他還拚了命地夾緊尾巴, 目光卻顯得有些迷惘,瞪著眼睛半晌沒眨。

“難得當一回狗, 便不要老這樣垮一張臉吧。”她打了個嗬欠,低聲道,“有時候會覺得你好像總喜歡把自己端著。”

小椿緩然睜開雙目。

“其實想想, 當人有當人的好, 當草木禽獸, 也有當草木禽獸的好。隻要開了靈智就會萌生煩惱, 你看貓狗多自在, 想笑便笑,縱然難過也是一時半刻的。”

小土狗在床腳下安靜地咬鞋子玩兒,很快把自己玩累了, 它跳上床, 撿了個不會招惹到嬴舟的角落,安安分分睡它的大覺。

偶爾小椿也會捫心自問,得到人族的靈智當真就是妖之所幸嗎?

如果她沒有開智, 也就不必體會人間的喜怒哀樂。

嬴舟自鼻息間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眼睫低垂下去。

“以前聽白玉京講, 上輩子受儘苦難而死的人,來世便會轉生到有錢的人家裡當貓富養著——我這麼說你有沒有高興一點?”

你如果不提白玉京我可能還挺高興的。

他心道。

嬴舟側了一下頭想避開她的手,狼犬的%e5%90%bb部向來尖長,隻這麼一個動作, 口鼻便險些觸碰到小椿的臉。

他平素獸化的時間少,還不大習慣用這副身軀日常生活。

後者正閉著眼,半夢半醒地用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他的腦袋。

不知道為何,變成獸體後,嬴舟對彆的氣味都不敏[gǎn],反倒莫名的明白了,為什麼鳥雀鬆鼠一類總是覺得小椿身上的氣息很好聞。

便如此刻,他能清晰地嗅到一股清晨霧靄朦朧下,深山密林的味道。

混合著泥土和雨後草木的清香。

或許,期間還會有一縷淺薄的陽光照進來,無端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釋懷。

嬴舟忍不住就伸出了舌頭,才要%e8%88%94上她麵頰時,猛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他連忙甩了甩腦袋。

好險。

差點就沒控製住犬類的本能,想要%e8%88%94一%e8%88%94她舒緩心情了。

嬴舟心有餘悸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嘴擱在旁邊,間或又試探性地瞥上一眼。

小椿慣來不裝心事,不多時就睡得人事不省,蜷著身子將他半抱在臂彎間。

鼻中呼吸淺淺。

……大概,是真拿自己當狗了。

*

溫家的早飯時間過後,府內的氛圍會短暫輕鬆些許。

據說溫蕙的後娘每逢此刻都要例行出門一趟,故而她才難能得以喘熄片刻時光。

畫師人近中年,拎著大包小包的畫具依照邀約而來,坐在花廳裡聽重久手舞足蹈,大著嗓門描述那位隻聞其名,從未謀麵的狼族奇女子。

而隔著一道垂花門的小院內,眾人則圍在石圓桌邊,看西洋鏡似的端詳嬴舟。

饅頭仍舊穿一身繁複的大寬袍子,吊著小短腿坐在凳子上,形容好似哪一方家纏萬貫的富商。

“嬴舟大王的原身竟還有細犬的血脈呀。”

他很會說話,“真漂亮。”

“是炎山犬族一脈嗎?”鬆鼠精言語真誠地拍馬屁,“不愧為名門之後,天之驕子,兩族出身都這般顯貴。”

正在鳥架子上閒庭信步的灰鸚鵡就沒那麼客氣了,這畜生本就記仇得很,也不拿話嗆他,隻捏著嗓子一個勁兒的“哈哈哈”,哈得嬴舟一雙鑲火的黑瞳直泛冷光。

小椿眼見他在齜牙,趕緊揉揉狗頭:“嗐,乾嘛跟個鳥一般見識。不值當,不值當的。”

嬴舟倒是把這句話聽進去了,便勉強不和那破鸚鵡鬥嘴,忿然扭過頭去。

怎料,這鳥卻雞賊得不行,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看對方不敢有所動作,嘴上愈發沒把門,“小畜生,小畜生!”

它得意洋洋地挑釁:“不服來戰——”

狼犬幾乎是措手不及地撒腿躍下。

他速度快如疾風,雙腳又修長,隻用了兩步便竄到門邊,飛簷走壁般在牆上借力一跳,輕而易舉地把那隻鸚鵡給叼在嘴裡——對方甚至還沒來得及展翅起飛。

這一套功夫行雲流水,簡直是在眨眼之間。

小椿甚至還未回神,那地上已經雞飛狗跳了起來。

灰鸚鵡撲騰著翅膀,嗓音都劈叉了:“啊——啊——護駕!護駕!”

溫蕙驚慌失措地抱頭,趕去幫忙:“彆彆彆,這是我們家老祖宗,快住手啊!”

小椿在一片飛揚亂舞的鳥毛裡去拉架。

“嬴舟鬆牙,你先鬆開牙……呼——好厲害的咬合力……”

整個場麵混亂不堪。

鬆鼠精看得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合攏嘴,十分世故且滄桑地感慨一句。

“大佬們的世界也很複雜啊……”

眾人費了老大的勁兒才終於將那位鳥祖宗從嬴舟口中救了出來。

灰鸚鵡明顯受了極大的刺激,它在家裡作威作福慣了,連它爹——上一代溫家家主都沒打過它,想不到會被一條狗咬得花容失色。

它內心大受挫折,沮喪得抬不起頭,溫蕙隻得先把鳥架搬去彆處,好讓它和嬴舟暫且分開。

而這邊,小椿用力箍著狼犬的身子,顱頂的毛都快擼禿了,後者還在怒氣衝衝地大喘氣,不時掙紮兩下,嗚嗚咽咽的發出低吼。

果然變成狗之後……

脾氣和性格也會有細微差異啊。

她在心頭悄悄地想。

似乎比平時的嬴舟笨了不少。

院中的風波終於手忙腳亂地平靜下來,花廳那處,重久送走了畫師,自己原地裡著急忙慌,老驢拉磨般轉了兩圈,還是感覺不妥當,又折回來找小椿。╩思╩兔╩在╩線╩閱╩讀╩

“嘖。”他踩著一地淩亂的鳥羽,深感頭疼地拿手掌摁了摁太陽%e7%a9%b4,“你也就隻能拿隻掉毛雞來撒撒脾氣了。”

“誒,之前有說,你是吃了她結的橡果才偶然聞到咱小姨的氣息,對吧?”這話問的是嬴舟。

被老實圈在小椿臂膀裡的狼犬點頭承認:“但那橡子效果各異,想再吃出同樣的,恐怕不太容易……”

“不妨事,不打緊!”

他二表哥大手一揮,招呼小椿,“那個誰……樹妖,你再來點果子,有多少要多少。”

重久把袖子往上拉了拉,儼然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我還就不信了。”

小椿發絲間結出的白櫟果源自於遠在千裡外的白於山,她的本體樹。

今年的白櫟雖遭重創,但命根尚在,果實儘管遠不及往年多,數量卻仍舊可觀,她依言抖了百十來斤,滿腦袋下冰雹一般,不要錢似的放在院中。

“哦——不錯,這不錯。”

二表哥乾勁十足地給她比了個大拇指,索性連午飯也不用,獨自坐在桌前,麵對著一人來高的橡果堆,挨個挨個的剝殼。

這一剝,就是三天三夜。

找來的那位畫師連畫了十餘張也還是不得人意。

畢竟隻聽憑口述,自己未曾親眼一見,很難畫出對方容貌的精髓。

重久這些天裡全然是和橡果杠上了,從早磕到晚。

而今他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求人不如求己。

隊友全是拖後腿的廢物,小弟是個一無是處的馬屁精,他到底為什麼非得和這些人搭夥做事?還不如自己來得強!

偏偏這位爺就有那麼點兒背,生發、美顏、脫毛、禿頂,什麼都來了一回,愣是沒有吃出加強嗅覺的。

可見,有時運氣也是不可小覷的實力。

連著下了幾日的小雨,到十一當天難得放晴,暖陽穿過些微霧霾,明朗的落在花木上。

風雨後的曲徑長廊鋪滿了落葉,離初冬越近,凋零的樹木就越清晰,幾株臘梅有要開放的跡象了,枝頭抽著細嫩的葉。

小椿坐在陽光能找到的地方,拿小杯子給自己的幼苗灌水喝。

嬴舟則靠在她腳邊,慵懶地張嘴打了個嗬欠。

這氣候,真叫人昏昏欲睡。

家裡待得久了,不知怎的,他心頭總毛毛躁躁,腿腳發癢一樣想痛快狂奔一場,然而看這院子逼仄且小,又很不得勁。

不得勁久了,就忍不住想咬點什麼。

嬴舟趴在地上渾身不自在地掃著尾巴,就見那條土狗叼著個藤球自己溜自己玩,末了又去咬木門磨牙。

他看得不由砸吧嘴,沒滋沒味地%e8%88%94了一會兒臉,忽然也跟著湊上去,大口一張咬住半截椅子腿。

小椿澆水的動作倏地凝滯。

默了片刻,靜靜地低頭看向他。

嬴舟:“……”

狼犬清了清嗓子,“呃,那什麼……剛吃了烤雞,有點、有點塞牙……”

半個時辰後,汴京郊外護城河畔的大片青草坡上。

兩條狗近乎是發瘋似的在草叢裡撒丫子飛跑,一白一褐,顏色分明地於視線中靠近又遠離。

小椿手搭涼棚地踮腳在樹底下看。

嬴舟的腿著實細長。

他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在跳,靈動得就像一頭林間縱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