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1 / 1)

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386 字 6個月前

‘浮玉山’嗎?”

小椿當然不可能聽過,她除了白於山,彆的什麼山都不知道。

便如實搖頭。

“相傳浮玉山是座神山,離‘天’所在的地方很近,久遠以前曾聞得山中有仙人顯跡,繼而引來許多人族爭相求訪。

“據說,此山終年四季如春,山間萬物不死不滅,樹攔腰砍去還能再生,鳥獸斷頭亦能再長,縱然是捧一捧清泉放入杯中,喝下了也能複原如初。”

她若有所思地讚歎:“哦——的確非常神奇。”

寒洇:“浮玉山的水生命力極強,我想對你們這樣的樹妖或許能有助長修為,斷根再生之效——倘若一時半刻彆無他法,不妨去碰碰運氣。”

小椿點頭思量:“所以這座山,在什麼地方呢?”

對方攤手聳聳肩,“嗐,浮玉山神秘得很。世人越是趨之若鶩,它便越發難覓行蹤。多年來入山者寥寥無幾,至今能知道其存在的,也不多了。”

這回,連她都忍不住嘖出一聲來:“那你這不說了和沒說一樣嗎?”

寒洇笑道,“也不全是沒說,我隻知曉這山在南方,或許位於昆侖與槐江之間。不是有傳言,昆侖山上便是天帝的神宮麼?往那裡去,興許能有線索。”

小椿垂眸權衡片刻,又抬眼去向他道謝:“好,我知道了,還是多謝你。”

雖然用處不大。

“客氣。”

寒洇側過身一揮手,“言儘於此,咱們就算兩清了。有緣再會。”

他往林子更深處去,餘光瞥見小椿正懷揣心事慢吞吞往嬴舟身邊走,不禁遺憾地感慨。

“唉,這要不是個樹精,我陪你上南邊去找浮玉山,尋一輩子也不無不可……可惜了。”

他甚是惋惜,“可惜了,是個樹精。”

第25章 幼犬(一) 他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小椿磨蹭著走回原處時, 嬴舟還盤膝坐在官道旁的草地上,他將陶盆擱在兩手間,兀自垂著眼瞼, 神色略顯得有些低落。

“嬴舟,嬴舟。”她蹦過去, 腦中猶在想著自己的事情,托腮往他跟前一蹲, 半是詢問半是自語道,“你聽見了嗎?那條蛇說的‘浮玉山’。”

“聽見了。”後者彆開目光,額頭微不可見地一皺, 帶著幾分消沉地開口, “所以你要去嗎?浮玉山。”

“嗯……”小椿仔細地斟酌片刻, 指尖卷起嬴舟衣衫的一結係帶, 輕輕甩了甩, “總覺得那條蛇不大老實,我還是想先去聽聽你們族裡的長老怎麼說。”

畢竟比起蛇,她自然更相信他一些。

前後兩句話聽入耳中, 嬴舟臉上的表情幾乎是肉眼可見地緩和了許多, 半晌才悶悶地應了一聲。

“嗯?”

小椿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的異樣,把腦袋湊到他眼底下端詳,“你不會還在生大蟒蛇的氣吧?”

嬴舟原想說“沒有”, 又感覺這話奇怪,自己平白無故生他什麼氣, 於是隻欲蓋彌彰地把臉往旁邊一側。

誰知,小椿見狀卻很體諒似的,起身來哄小孩兒般揉著他的頭,“哎, 好啦好啦。”

“高興一點嘛,你看這天氣,看這白雲,難得秋高氣爽,都好些日子沒見過陰天了,打起精神來呀。”

“笑一個,像這樣!”

或許是原身毛發很軟,嬴舟的發絲摸上去也尤為細膩,毛茸茸的。

他坐在那裡,視線隨著小椿的手從頭頂又輾轉挪到臉頰邊。

這人口中念經不斷,手裡卻沒閒著,掌心托著自己的臉,拇指便在腮上輕輕摩挲。

說不清緣由,嬴舟隱約覺得這個動作很……像在逗狗。

偏對方笑得兩眼彎彎,一副頗為熟練的模樣,大概之前在山洞裡時就沒少動手動腳……

他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未曾避開,隻任憑她在自己腦袋上前後搓了好幾個來回,再把幾縷青絲掀簾帳似的撩了撩,最後心滿意足地催促:“行了行了,該走了,我們不是還要趕路呢嗎?”

嬴舟聞言,這才慢條斯理地撈著陶盆站起身。

小椿趕緊討好地伸出手去想把自己的盆兒接過來,不料,他卻不著痕跡地擋了一下,輕聲道:“我來抱吧。”

她眨了眨眼,也沒強求:“哦,好。”

*

這一次啟程和前一回略有不同,小椿已得人身,不必每日委屈在花盆裡,自然是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想看什麼便能看什麼。

她結結實實地感受了一把大千世界的新鮮,每天都亢奮得不行。

而嬴舟背著無端與她結上的“心靈相通”,每天也隻能被迫跟著亢奮。

北號山與炎山皆屬同一山係,雖帶了個“北”字,地方卻是在東邊,越往中原的方向,沿途越加繁華熱鬨。

這神州大地上到底還是人族的數量最可觀,精魅妖怪們大多盤踞於深山之中,各族的生養也不及其興旺,因而自古以來,妖的壽數雖長,人丁卻十分稀薄。

在去往河南道的官路旁,半山坡斜裡支出一塊平地,有想法的生意人便建起了茶肆,煮水烹茶,兼賣些麵食,供旅途奔波的客人們歇腳打尖。

兩碗熱騰騰的打鹵麵端至眼前,這會食客不多,小椿和嬴舟還能獨占一整張大長桌。

她捏著竹筷目光往前一掃,嘴未開口,心裡卻出聲喚道:

——“嬴舟?”

後者才對齊筷子,聞言一抬眸,不解地轉頭看過來:“怎麼了?”

那樹精就隻望著他笑,也不張嘴。

——“你聽得見啊?”

嬴舟眼角抽了兩下,“我當然聽得見了。”

這不明知故問嗎?

——“嘿嘿。”

小椿麵色不改地笑而不語,真可謂是閒極無聊。

——“把你左邊的醋遞我一下。”

嬴舟:“……”

他表情無可奈何,手上倒仍舊很誠實地將東西放到她跟前去。

“砰”一聲響,伴隨著他言語間的嫌棄:

“離得又不遠,就你起個身的工夫,至於這麼懶嗎——再說,這又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也要用‘傳音’?”

小椿握著醋瓶子往麵裡不要錢一樣澆灌,下上唇便宛如被漿糊黏住,抿得緊緊的。

——“好玩嘛,反正沒事乾。何況你不是我的指甲蓋嗎?”

他耳朵一豎,炸毛反駁:“誰是你的指甲蓋了!”

——“那你想做什麼?頭發絲?大腿骨?還是說耳……”

嬴舟迅速打斷:“什麼也不想!”

剛給食客添完茶水的兩個小二冷眼看罷,互相交換著神色悄悄地聚在一塊兒,掩著嘴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

“你瞧那位年輕客官,長得豐神俊朗的,卻總對著個啞巴自言自語……”

“恐怕不止是個啞巴,八成還是個聾子。怪可憐的。”

“嗯……”他表示讚同,“我看兩人多半都不正常。”

嬴舟:“……”

他耳力太好,簡直是聽了個一字不漏,當下決定,打死也不會再出聲。

加了半碗陳醋的鹵麵飄著一股詭異的酸味,仿佛連冒出的白煙也略微帶了點醬黑色。

小椿猶在擺弄竹筷,麵已漸漸開始泛坨,她還是未能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下筷——沒辦法,做了三千年的妖怪,這等精細的手工玩意還用不怎麼熟練。

平日裡吃飯倒還可拿勺子勉強對付,吃麵可就太不擅長了。

兀自在那兒鼓搗了半晌,冷不防旁邊的嬴舟斜了一抹視線過來。

她像有所覺,動作一停,迎著對方的目光望上去。

兩人就這般一言不發地僵持著,儘管隻言未語,嬴舟卻心領神會,何等了解她,率先聲明道:

“我都教過你好幾回了,自己學著吃。”

說完,他無視後者的眼神,一本正經地撈起麵低頭嗦了一口。

食物剛進嘴,還沒來得及下咽,倒是聽見旁邊傳來一聲格外刻意的惆悵歎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小椿認命似地端著碗,在心中深深唏噓。

——“唉,如果是白玉京,肯定就會很耐心地教我……”

嬴舟:“……”

她接著自暴自棄般卷起鹵麵成團,憂傷地搖頭。

——“我們當樹精的又沒見過世麵,沒有人教我們拿筷子,幾千年才得出門一次……”

——“那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使的啊,小娃娃還要學上個百八十天呢,學得慢不也在情理之中嗎……”

——“啊,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用上……”

他沒了脾氣,隻好把碗一擱,老老實實地伸過手來,“好了好了,我教你,我教你總行了吧。”

“嘿嘿。”

小椿這才住了“腦”,表情說變就變,餘光睨著他,嘴角全是噙著得逞的笑,幾乎要溢滿而出。

“你看清楚了,手要這樣,然後再把這個指頭壓在此處……”

她的發髻約莫又是照著哪位漂亮的人族姑娘變幻的,盤了個甚為複雜的花式,以纖細的樹枝固定住。

正在這個時候,那枝椏間一枚青綠嫩葉悄無聲息地綻開,歡快地長成了一小串,綴於其中。

路過的小店倌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不由地用力揉了揉,定睛再瞧,這青葉似乎也就是尋常姑娘家佩戴的發飾。

他一麵回頭,一麵犯嘀咕。

真是怪事……

荒僻小茶寮的飯菜用料都很實誠,麵碗整個比人臉還大,小椿抱著碗咕嚕咕嚕將湯汁喝了個一乾二淨。

看得嬴舟在邊上直泛酸水,由衷佩服她的舌頭。

著實沒遇見過這麼愛吃酸醋的妖怪。

“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到一個很大的城裡去?”

結賬時,她手搭涼棚地踮腳站在斜坡朝遠處望,林海鬆濤的另一端仿佛擁著成堆的錦繡花光,官道一路皆有行人走動。

嬴舟收好小二找補的銅板,隨口地應了:“嗯。”

“謔……”

小椿麵上心不在焉,隻一副好奇打量之態注視著前方。

而就在嬴舟側身要向她走來的那一刻,腦海裡猛然跳出一個模糊朦朧的麵容。

他腳步瞬間凝滯,定在原地。

那人的五官時而清晰時而粗糙,仿佛連對方也僅餘下極零星的記憶,在經年累月的寒暑裡消磨得支離破碎。

他麵容有悠然含笑的,有無可奈何的,有恣意爽朗,也有輕愁幾許……

最後磕磕絆絆在眼前拚出了一個俊雅溫潤的翩翩青年。

嬴舟手猶摁著眉心,人卻驟然抬頭。

儘管小椿根本一字未想,他仍然毫無依據地猜測到——此人是白玉京。

這個念頭甫一竄入意識中,前因後果稍作整理,嬴舟很快便明白了什麼。

她是打算在人物繁阜的州府省城裡,向人族打聽白玉京吧?

難怪總關心什麼地方最是車水馬龍,人潮密集。

說不上為什麼,得知了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