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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喬木兮 賞飯罰餓 4398 字 6個月前

的瓷器碎掉一樣。

他本能的認為是罩在樹苗上的盾甲。

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很快連小椿那處也傳來了“哢”地脆響,接著便是他自己的身側。

“哢——喀——咯——”

這動靜好比民間過年放鞭炮,屋內屋外此起彼伏。

“喂喂喂……什麼情況啊!”

朝三不禁急了,額頭汗珠密布,他喚了小椿好幾聲,可後者睡意沉沉,根本沒有要醒的樣子。

“怎麼辦,怎麼辦,這該如何是好……”

她沒了固若金湯的白櫟殼,本體一個苗又大喇喇的擺在那兒,簡直是任人宰割。

大猞猁顯然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實力能夠護得小椿周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偷襲一次,還讓嬴舟打得跪下叫爹。

在原地裡火急火燎地轉悠了兩圈,朝三終於一咬牙,動作利落地將小椿扶到背上托著,另一手抄起花盆,馬不停蹄地跑出去。

**

金烏漸至梢頭,眼看著黃昏將近了。

嬴舟甩著手裡的樹枝仍舊一無所獲,幸而他的嗅覺略有轉好,倒可試試尋著林中菌子的味道再細找一番。

他隨意撿了一節枯木坐下歇息,剛欲撥開水囊解渴,就聽到遠方某個熟悉的嗓音一迭聲地嚷嚷,耳朵隨之動了動。

“老大!”

“老大——”

隻見那頭大猞猁氣喘籲籲地往這裡跑著,他人本就矮小,懷中背後都不得空,累得直吐舌頭,不知是背的是個什麼,壓得整個妖佝僂如簸箕。

“老大。”等奔波至跟前,朝三方上氣不接下氣地與他稟報,“咱大姐瞧著好像不太妙,連她那個、那個什麼‘殼’也沒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嬴舟看到趴在他肩膀處的小椿,忙出手把人攙扶下來,小心翼翼地放於樹旁斜靠。

大猞猁滿身大汗,呼哧呼哧帶喘,口中不忘解釋,“司馬家的妖全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小蝦米,我是真擔心會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趁虛而入,想來想去,還是找你最穩妥,大姐待在你身邊好歹安全點兒。”

以免屆時小椿出個什麼意外,那不僅嬴舟要找他麻煩,大家都得一塊兒玩完。

“做得好。”少年手臂搭在膝頭,丟過來一個讚許的眼神。

這兩頭猞猁雖然剛開始不怎麼老實,此後也一直存著點小心思,但勝在腦子簡單,所思所想幾乎寫在臉上。相處日久也沒那麼討人厭了,反而有點憨。

“現在沒事了,我會護著她的,你且回城裡吧,自己也要記得當心。”

朝三老實地應道:“誒。”

走出去沒幾步,突然又被嬴舟叫住。

他想起什麼,“對了,替我去打點清水來。白櫟苗的土壤太乾,給她澆一澆,看會否好一些。”

大姐的安危關係這全小妖們的生死存亡,大猞猁自不敢怠慢,頗為聽話:“誒,我這就去。”

溪流距此不遠,來回也就半盞茶的工夫,後者自行砍了段大竹筒,身姿笨拙地快步往水澗邊趕。

嬴舟收回視線,僅這麼一轉眼的間隙,小椿已從樹乾上滑落在地,整個人蜷縮著,睡得像隻大蝦。

她呼吸均勻而淺,隱約能感覺到睡夢當中,六合八荒的草木之力正源源不斷地在替根骨經脈修複著靈氣。

那個過程十分神妙,甚至堪稱震撼。

仿佛浩渺無垠的天地鋪開在他麵前,眾生重重去去,世事繁若煙海,而匹夫竟渺小如蜉蝣螻蟻,仰首望萬古江河,隻覺天下誰人不是微塵一粒。

難怪說草木長於地,而接於天,這或許便是大地的力量吧。

嬴舟單膝而跪,垂首半蹲,靜靜地注視著小椿。

白櫟花盆兒則擱在他身後兩步之外的地方。

突然間一道黑影疾馳而過,似乎隻是打了個晃,看花眼,下一刻那放在原地裡的陶盆便已不知去向。

“噢……”

背後的聲音語調輕蔑,刻意拖得老長,“這便是那丫頭的本體啊。嘖嘖,居然是棵樹,真是少見。”

小椿睜開眼時,就瞧見自己的盆兒和苗正被一個五官深邃,麵皮泛紅的勁裝男子捏在手裡——之所以是“捏”,隻因這人僅用了兩指托著盆底,看著著實危險。

嬴舟迅速地一扭頭。

薊進似笑非笑地舉著陶盆,目光與他相彙,便頗為自然一挑眉。

這個動作實在陰陽怪氣到了極點,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彆那麼生氣嘛,我也就是借來觀上一觀,何必這般動怒呢?”

他明顯見到嬴舟臉頰邊的肌肉凸起,後槽牙緊咬,隱有尖銳的犬齒露出。

同為犬類,他可太懂得如何激怒同族了。

“真這樣想我還給你?”薊進笑道,“你可以來搶啊……”

尾音還未落下,迎麵便撲來一陣勁風。

對方的身形簡直是一抹殘影,他隻來得及看到一雙冷峭的星目在眼皮底下轉瞬即逝。

薊進適才自鳴得意的笑當即凝在了唇邊。

再一抬眸時,嬴舟已懷抱陶盆,滾落在三丈之外,穩穩當當地停住,一團灰塵在四周上下起伏。

“好快的身手。”他略一琢磨,“你祖上是細犬?”

可再認真打量,又覺哪裡缺了點什麼。

“我祖上是什麼出身,你管不著。”嬴舟放好花盆,不緊不慢地站直了背脊,微微握攏的掌心裡,蓬勃的火焰幻化出一柄狼牙刀,“但你的下一輩,很快就要沒有祖上了。”

他餘光自然瞧見小椿已醒。

後者早不聲不響地替他上了一層白櫟盾甲。

紅豺喜群居,打群架玩圍剿很有一手,但如今來者孤身一人,四周更不聞有援兵埋伏,要對付他嬴舟綽綽有餘。

小椿一覺剛醒,正處在狀態最好的時機,還順便給他的四肢通了通經脈,氣勢十足地豎起大拇指。

“去吧阿旺,咬他!”

嬴舟:“……”

阿旺是誰?

嬴舟按捺下情緒,準備打完再與之算賬。

他拎起刀,深吸了口氣,神色在雙目一闔一睜間乍然鋒芒畢露,當下便要上前。

也就是在這時,那紅豺好整以暇地站著,輕描淡寫地抬起手,打了一個脆亮的響指。

“啪”。

一股鮮血並著破碎的皮肉從嬴舟%e8%83%b8膛噴濺而出,勢如泉湧,頃刻灑在了地麵。

第20章 白石河鎮(十四) 看不出來,這丫頭還……

嬴舟目瞪口呆地垂眸看著自己%e8%83%b8`前的血窟窿。

變數來得太快, 甚至沒能留給他半點思考的時間,下一聲響指已如期而至。

“砰——”

這一次是小腹的位置。

他疼得直接跪了下去。

“嬴舟!”小椿常掛在臉上的沒心沒肺猝然一收,神情瞬間就變了, 這輩子難得如此迅速,幾步奔到他身邊。

縈繞在側的白櫟殼猶在, 明明不曾打破,為什麼會這樣?

她百思不解。

三千年了, 除了那日的天雷,從未有過第二人能擊穿她的盾殼。

而不遠處的紅豺見得這般狀況,眼底自有掩飾不住的輕鬆寫意, “很意外是嗎?”

“其實要對付你們並不難——的確, 二位的攻守堪稱天衣無縫, 但這世間哪兒有真的天衣無縫啊, 總能叫人鑽到空子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嬴舟摁著傷口輕輕喘氣, 目光狠戾而痛苦地緊盯薊進,視線如果能有實質,他八成已將此人千刀萬剮。

“你的這個護甲, 護的是外來攻擊吧?”薊進微微眯起眼, 嘴唇抿笑,“可倘若那傷,是由內而外呢?”

小椿先還急得迷茫無措, 聞得此話,困惑的眉眼漸次舒展開, 化作驚愕與恍然。

“要怪隻能怪你們太過於依賴防禦術法,我從正麵破不了這層罩甲,難道還不能從彆處下手麼?”他說著,語氣輕飄飄地朝嬴舟問道, “比方說正午用飯時的一道湯麵,一碗清水,一個煎餅……”

少年眉頭越皺越緊,狠咬著的牙仿佛能夠碎裂生鐵,整個人都因憤恨而不由自主地顫唞起來。

“而你的鼻子,白天又似乎在市集上受了點阻礙,不怎麼能聞得出異常了吧?”薊進補上這最後一句,好整以暇地欣賞嬴舟的種種表情變化。

作為犬類,他對如何壓製這等精怪的優勢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極擅長內鬥和欺負自己人。

原來早間那股所謂的腐屍氣是他在其中搗鬼,隻為了引自己去香料鋪。

嬴舟捂在%e8%83%b8膛處的手用力扣進了皮肉裡,恨得咬牙切齒。

難怪人族會有“豺狼虎豹”一詞,而“豺”還被放在第一位,論心機論卑鄙,他還是太天真了。

“小子,我敵不過那條長蟲,難道還收拾不了你麼?”

“老哥給你這輩子最後上一課,出門在外,得對旁人多七八個心眼,尤其是我們‘豺’。”

薊進揚起手掌,“啪”地接上一個響指。

他兩膝的臏骨頃刻破口而出,伴隨著碎肉與如注的鮮血,疼痛撕心裂肺,嬴舟頓時連跪也跪不穩了,難以抑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大喊,重重地栽倒在小椿懷裡。

“嬴舟!”

她攬著少年的肩,幾乎是在須臾,一股從未有過的恨意衝天而起。

小椿猛地回頭,衝薊進所在的方向抬起胳膊,五指極狠厲地於半空合攏一抓。

隨著她的動作,整片山林的大地轟然震顫,下一刻,無數尖銳粗壯的樹枝破土拔地而起。

砰砰砰地一陣巨響,削尖了的倒刺宛如一排會動的機括陷阱,沿途高歌猛進,直逼薊進的血肉之軀。

這術法發動之快,僅在眨眼之間。

端的是那紅豺老奸巨猾,求生反應極其敏捷,本能地急速獸化,逃也似地奪路狂奔。木刺險而又險地貼著他的尾巴,一路緊追不舍。

直跑到了竹林的邊緣,尖樁才終於仿佛到了極限,由高漸漸變低,最後難以為繼地停在麵前。

“呼……呼……”

薊進凝視著距離自己後腿胯下不過半寸的巨刺,驚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

等回過神來時,他滿背的毛都被冷汗打濕透了,四肢的筋肉還心有餘悸地在發顫。

“這個樹精,看著傻裡傻氣……發起火還真不是好惹的。”

差點他可就斷子絕孫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橫豎那條狗也已經無力回天,他不敢多待,夾著尾巴飛快逃離了是非之地。

原地裡,小椿還保持著抬手臂的姿勢,她大口喘氣,隻這一招便把之前小睡補充上的妖力近乎是用了個乾淨。

喧囂轟鳴的戰場倏忽安靜下來,四野間都彌漫著詭異的死寂。

大猞猁正站在一旁,捧在手中的竹筒早已被嚇得打翻在地,濺出的泉水漫過鞋麵,他此刻卻壓根無暇顧及,兩腿軟得不行。

倘若現在多冒出一丁點聲響,他當場就能跪下去。

看了一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