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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清歡 怡米 4387 字 6個月前

掃過一眼,寧雪瀅選了一套妃色忍冬暗紋的襖裙,搭配瓔珞項圈,襯得下巴小巧,人兒靈秀。

收拾妥當,寧雪瀅看向董媽媽,“世子呢?”

“世子在書房等著大奶奶一同前去請安。”

在書房等著一道去請安,就說明手上還有未處理完的公牘,所以說,自己昨晚是攪擾了衛湛的安排?

恐落人話柄,寧雪瀅今晚不打算再去催促。

半刻鐘後,兩人去往朱闕苑問安,又一同送衛伯爺坐上馬車。

伯府的後巷生長著一排茁壯的楓樹,紅葉所剩無幾,其餘鋪落在石板路上,與薄薄一層積雪交融。

寧雪瀅望著青黛磚瓦的深巷,隱隱聞到杏花酒香。

生父最愛杏花酒,時常燈下小酌,再在酒酣正盛時,打上一套拳法。

想起不拘小節的父親,寧雪瀅心裡暖融融的。

父親每年隻能返回金陵一次,都在金秋時節,寧雪瀅便打算在來年金秋南下省親,與家人團聚。

“郎君,我能在附近走走嗎?”

“你是伯府長媳,出入不必征詢任何人的意見。”衛湛還有東宮密函要處理,不能陪伴妻子,“青岑,跟在大奶奶身邊。”

一名侍衛走上前,不遠不近地跟在寧雪瀅和秋荷身後,如影隨形。

老巷幽靜,一戶人家的柿樹斜出牆外,有狸花貓蹲在牆頭,迎著日光,伸長爪子扒拉著掛滿枝頭的柿子。

寧雪瀅佇立觀賞,稍許看向青岑,“你是世子的影衛?”

青岑俯首,“回大奶奶,是的。”

“跟在世子身邊多久了?”

“卑職的家族曆代效命永熹伯府,卑職自幼跟在世子身邊。”

既如此......寧雪瀅走近男子,停在一步之外,“我有一事想問你,還請如實回答。”

昨夜同床共枕時,不知怎地碰了壁,寧雪瀅想打聽清楚衛湛有何隱疾,也好有所準備,不再觸及對方的逆鱗。

但看得出,青岑是個守口如瓶的人,否則也得不到主子的器重。

心思一轉,她先下手為強,不給青岑拒答的機會,“你迎親失誤,害我嫁錯人家淪為笑柄,該有所補償。我現在問你什麼,你理應知無不言。”

麵對討債的小娘子,青岑確實心中有愧,“大奶奶請講。”

“世子有何隱疾?”

一句問話令青岑無可應答,他偏頭輕咳一聲,“還請大奶奶換個問題。”

“不換。”

細細觀察護衛的反應,寧雪瀅篤定,衛湛必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彆人的閒事,寧雪瀅自是不會打聽,但衛湛不同,他是枕邊人。

看著女子堅毅到較真的模樣,青岑瞥向秋荷,等秋荷很有眼力見地走開,才緩緩開口:“大奶奶問對人了,這件事隻有兩個人知曉,其中之一是卑職,也請大奶奶保守秘密。”

歪打正著嗎?

寧雪瀅點點頭與之達成共識。

又靜默了片刻,青岑像是開啟了回憶的閘,望向燦燦日光下的柿子樹,咄唶道:“世子有心疾,每月逢九發作,發作前,他會將自己鎖在書房,不準任何人打擾。”

有心疾怎會逢九發作,還要瞞著家人又將自己鎖在密閉的房中?寧雪瀅越聽越疑惑,覺得這不是單單的心疾,而是疑難雜症,“世子的心疾隻有那位蔡醫女能醫治嗎?”

顯然沒有想到大奶奶會知曉蔡妙菱的存在,青岑覺得自己有些話多了,若是讓世子知道,免不了被責罰,可話已至此,也不好戛然打住。

“蔡妙菱有獨創的良方,會為世子緩解病痛,卻不能根治。每隔十日左右,她會來府上一趟。”

“可否買下那副良方,以作不時之需?”

萬一事發突然,蔡妙菱來不及到場,豈不耽誤了醫治......寧雪瀅心思還算細膩,想要未雨綢繆。

青岑搖搖頭,“我代世子出過價,想要買下那副方子,蔡妙菱油鹽不進。”

一個不苟言笑的人,能用油鹽不進來形容另一個人,八成是懷了某種不滿。寧雪瀅沒與蔡妙菱打過交道,不願妄斷對方品行,隻能靜等本月二十日的碰麵。

回到玉照苑的臥房,寧雪瀅拿出手劄記下了一個特殊的日子。

逢九。

今日是十月十三,距離下一個逢九還有六日。

入夜,雲層稀薄,迢迢星河閃爍,與皎月交相輝映,籠罩不凋寒木。

衛湛處理完最後一份公牘,包裹上緗帙,差人送回詹事府,自己則在書房靜坐。

聽到府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他靠向太師椅,都不知自己在等什麼。

“青岑,差人抬水來。”

“諾。”

待沐浴後,他剛要回房,卻聽青岑問道:“世子可要宿在書房?”

衛湛輕飄飄一眼,跨出書房。

青岑有些懵,不知這句問話有何不妥。

深秋夜長,月波灑滿香階,皎白清冷。

東臥燃著微弱燈火,衛湛走進時,正見青橘熄滅屋裡的熏香。

青橘欠身行禮,小聲問道,“可要奴婢喚醒大奶奶?”

“不必,將外間的燈全熄了吧。”

衛湛合上隔扇,挑開帷幔坐在床邊,麵上沒什麼情緒。

絲衾綿軟,如墜雲絮,寧雪瀅睡得安穩,也未察覺到外側襲來的蘭香氣息,直到一隻大手伸至她的被子裡。

“唔?”

身體本能地躲避沁涼,她迷迷糊糊地醒來,感受到有什麼在用力地抓捏她。

冷冽的蘭香氣息越發濃鬱,夾著點點皂角味,寧雪瀅被抓得皮膚泛紅,小幅度地掙紮起來。

“郎君,彆......”

她抱緊手臂,試圖逃離另類的折磨,即便在新婚夜,也未被衛湛這樣對待過。

不顧她的意願。

新婚那晚,黑漆漆一片,除了疼,無暇顧及其餘感受,若仔細想來,好像還有極為陌生的愉悅感,但那時太過緊張,缺乏經驗,彆說享受,就是接受都是極難的。

而且,他們似乎不太適配。

此時被那隻手乾擾思緒,寧雪瀅囁嚅道:“還不行,郎君放過妾身吧。”

娶了個嬌氣的能如何?

至少衛湛沒有如何,喑啞問道:“我碰你了?”

寧雪瀅趴在床上,略施小伎倆將他的手壓於身體和錦褥間,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你沒碰我那兒,但你碰我這兒了。”

什麼那兒啊這兒啊的……

衛湛那隻探過去的手覆上她的心口,用掌根感受著她的心跳。

人心隔肚皮,無法直白剖析,但女子急速的心跳,泄露了她的緊張,是真實無法自控的情緒。

真實……想到這兩個字,衛湛再次收緊了掌心。

寧雪瀅發覺這招製止不了他,一時氣悶,翻坐起身,撇開他的大手,“世子為難妾身了。”

衛湛漠著眼,“因為不是良人吧。”

所以才會排斥肢體接觸。

自嘲的話令寧雪瀅雲裡霧裡,都不知他哪兒來的慍氣。

白瞎了這張白璧無瑕的臉,若是性情溫和些,不就是話本裡姑娘家偏愛的翩翩貴公子。

或許與心疾有關吧。

病症是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情。

想到此,寧雪瀅忽然伸手覆上男子的心口。

“將心比心,你怎麼對我,我也怎麼對你。”

難得的機會,她想借機試探他的心律,可隔著寢衣,除了強勁有力的心跳以及強健的%e8%83%b8肌,再無其他異樣。

她蜷了蜷指尖,硬著頭皮張合五指,有樣學樣施以報複。

衛湛眸色漸深,卻沒阻止這出幼稚的“報複”,直到衣衫被抓出褶皺才淡淡抬眼,“我怎麼對你,你怎麼對我?”

“嗯。”ω思ω兔ω網ω

應是應了,隨之,寧雪瀅感到背脊發涼,有種掉進溝裡的感覺。她收回手鑽進被子,還假意打了個哈欠,呢噥一句:“很晚了。”

撤的倒是快,可衛湛並非能被輕易打發之人,他盯著女子映在燈火中的側躺輪廓,忽然附身含了下她的耳垂,惹得女子直激靈,睡意全無。

而始作俑者躺回了外側,還單手給自己掖了掖被子。

寧雪瀅捂著濕濡的耳垂坐起身,一瞬湧出十來個報複的手段,可冤冤相報何時了?

但“狠”話才剛放出,不能認慫,她抿抿唇,盯著衛湛薄薄的耳垂,一口咬了上去。

素齒一磨,留下一排牙印。

然後快速鑽進被子蒙住腦袋,不給衛湛一點兒反擊的機會。

感受到耳垂傳來的陣陣濕涼,衛湛微合著眼,沒去計較。

夜漸深,同床異夢的兩人背對而眠。

窗外冷風蕭蕭,吹動青竹簌簌,落葉劈裡啪啦地拍打在窗上。

室內沉靜,寧雪瀅在一股幽幽蘭香中睡去,夢境中同樣出現狂風和落葉,攪混黃沙吹打在臉上、發間。

與前兩日的夢境相仿,她獨自奔到山坡上,再次瞧見跪在血泊中的男子。

男子被利器刺穿背,細細數來,一共九把刀劍,其中一把從心口刺出,刀尖墜著血珠。

她跑下山坡,想要看清男人的臉,卻怎麼也跑不到儘頭。

第8章

翌日醒來,寧雪瀅頭腦昏沉,有些想不起夢境的場景,卻清楚記得那男子身上被刺了九處。

為何接連做了相同的夢?那人又是誰?

懷揣著心事,寧雪瀅換好衣裙,與衛湛一道去請安。

天兒還沒亮,衛伯爺在見到長子長媳走來,離得老遠就眉開眼笑道:“昨晚從內閣打聽到的消息,國子監增設女子學堂的請示審批了下來,順利的話,來年就可招收女蔭監了。”

衛伯爺見識過太多滿腹才情卻無法施展抱負的才女,時常為她們感到可惜,如今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望著惜才的公爹,寧雪瀅扯了扯衛湛的衣袖,踮腳想要私語。

衛湛下意識彎腰,靠近她的唇。

彩繪華麗的抄手遊廊中,新婚的小夫妻交頸交談,落在外人眼裡頗有情真意濃的氛圍。

在聽得妻子的評價後,衛湛看向父親,“兒媳婦誇您了。”

衛伯爺一愣,按捺住激動坐回主位,端正地問道:“說來聽聽。”

一旁的鄧氏也豎起耳朵。

衛湛帶著妻子走進堂屋,忽視了妻子拉扯他的小動作,理了理袖口,“說您是個好官。”

能得兒媳誇讚,衛伯爺十分受用,扶須朗笑,彆提多開懷了。

寧雪瀅臉熱,不滿地瞪了一眼出賣她的人。晚輩不可對長輩評頭論足,這是三歲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可那一瞪,千嬌百%e5%aa%9a,在鄧氏眼裡則成了小夫妻之間的情趣。

鄧氏暗暗欣喜,自長子在三月患病醒來後,還沒見他對誰流露出過柔情呢,這樁婚事,或許是誤打誤撞的良緣。

她忽然有些期待與親家的見麵了。

能教出溫柔可人的女兒,寧嵩和田氏又能蠻橫到哪兒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