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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的火光靜下,湖水瀲灩,星光投入。他抬起眼睛,眼如星海,春風徐徐吹拂。

這樣的眼神,真讓人心動。

沈青梧還未表示什麼,他已傾身,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親完,他才看一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幸好他們坐在大樹下,離人群遠,沒有人過來張望。

張行簡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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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彆過臉,矜持微笑:“大庭廣眾,你不要勾我。”

沈青梧看他的紅耳根:“我沒有勾你,我和你可不一樣。”

張行簡笑:“是,你清高,我肮臟。”

他彎眼睛:“是我被情被欲控製,不等人後,就想發、情。”

沈青梧喜歡看他笑。

沈青梧湊過來,要親他,被他抬手擋住。

他笑著求饒:“你饒了我吧,再這樣下去,我就控製不住了。”

沈青梧饒有趣味:“怎麼個控製不住?”

張行簡警告地瞪她一眼。

沈青梧分外有興趣,湊到他耳邊,輕聲撩他:“要與我野、合嗎?”

他瞬懂。

他耳尖瞬紅。

他瞪她。

怕她胡來,張行簡僵硬而堅決:“不要。”

沈青梧“哦”一聲,身子後退,靠到樹身上。

她不再是那般乖巧聽話的抱膝坐姿了。

她後退的姿勢很慢,一隻腿曲起,手指曲搭,上身懶散靠樹,淡著眼看張行簡。沈將軍這番坐姿與氣概,吊兒郎當,像個不學無術的準備強搶美男的惡霸王。

張行簡語重心長,不知是提醒她還是警告自己:“你莫要胡來。”

沈青梧揚眉:“我胡來什麼了?我好端端坐著,一根手指頭也沒動。你怕什麼?”

張行簡微笑,垂下眼。

沈青梧心頭跳幾下。

她不說話。

她當然不打算強迫他。

她已漸漸了解他——如他這樣本性對什麼都充滿好奇的人,總有一日,他自己會主動。

她可以當獵手,可以守株待兔,等著這頭獵物自己撞上來。

張行簡掠過這個危險話題,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他笑罵她:“你不要鬨了。你快些說說,你打算選什麼日子當生辰用。”

沈青梧:“不知道。”

張行簡坐得清矜,臉紅且含笑:“除了……喜歡我的時候,其他日子,就沒有喜歡的嗎?”

沈青梧乾脆:“沒有。”

張行簡既開心她的無心告白,又要維持優雅風度:“那你也不能一年都在過生辰。”

沈青梧頷首。

張行簡說:“那……選一個你能記得住的日子?對你來說意義重大的意思?”

她看他一眼。

張行簡敏銳捕捉到她的目光。

但是沈青梧說:“沒有。”

張行簡:“你有。你不想說。”

他蹙眉:“為什麼不說?你為何有心事卻瞞我?梧桐,夫妻相處,不能這樣排外的……”

沈青梧提醒他:“你我不是夫妻。”

張行簡:“那不重要。”

他笑著哄她:“說嘛。我不喜歡你對我有秘密,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我會不安,會害怕,會擔心你不要我,會瞎想……”

他好能纏人。

沈青梧被他煩死了。

沈青梧終於慢吞吞開口:“我確實記得一個日子,但你恐怕不喜歡。”

張行簡靜一下。

張行簡溫聲:“隻要不是你與博容初相識的那天,你要留下紀念,用來當生辰,我就不會發怒。”

沈青梧心想:還記著博容呢。

她沉%e5%90%9f片刻。

沈青梧慢吞吞吐出一個日子:“十月十一。”

張行簡眨眨眼。

張行簡茫然:“這個日子……特殊在哪裡?讓你能記住?”

沈青梧問:“你不記得?”

張行簡:“我應該記得?”

她看他片刻。

沈青梧:“你要我捅你一匕首、逼我離開沈家的日子。”

大雨滂沱,秋日淒涼。

她這一生,恐怕都不會忘記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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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行簡與沈青梧彼此無言時,有另一對兒女,也被逼仄沉默淹沒。

這一晚無風無雨。

天上無月,正是殺人夜。

沈青葉在遙遠的東京外荒僻山下廢棄木屋醒來,披衣走出屋子,見到修長郎君身子背對著她。

磨刀霍霍。

一身凜黑。

沈青葉輕聲:“……當真要回去‘秦月夜’?”

秋君淡淡“嗯”一聲。

他道:“你我契約已了,你如今已然安全。”

沈青葉鼓起勇氣:“你可願與我……”

秋君:“我是殺手。”

四個字,氣氛僵冷。

沈青葉瘦弱單薄的身子,宛如一道泠泠月光,搭在門邊。烏發貼頰,秀眉朱唇,她是如此美麗而羸弱。

秋君回頭看她一眼,移開了目光。

“秦月夜”是殺手組織,已投靠帝姬,殺人生意過來,金牌殺手如他,豈能退避?

何況……秋君有些自己的心思。

他不能讓沈青葉無名無分地跟著自己,他不好委屈了她。

雖然……二人之間清清白白,什麼也沒有。

可是在有什麼之前……他得讓自己有資格。

若是幫帝姬成事,若是自己立了功,帝姬可願意給沈青葉一個脫離於沈家的身份,讓她真正安全?

一個大家閨秀,與殺手同行四百日。

已然委屈了她。

秋君有許多話想說,想讓沈青葉等他,想問“如果我可以回來,你能否給我機會”。

但是……

看命運吧。

他走入一團幽黑中,如夢如幻。

沈青葉慢慢坐下,靠著門框,擦去眼中水霧。她想那不是淚,隻是露水罷了。

世界如此靜,又隻剩下她一人。

爹娘、姐姐、秋君……皆如人生過客啊。

但她已經不是很害怕了。

與殺手同行四百日後,剩下的路,沈青葉決定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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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益州以南。

寒夜風清,坐在樹下的張行簡怔忡。

他鬆開摟著她肩膀的手,一瞬間想後退。

沈青梧傾前,握住他手腕,扣住他肩。

沈青梧緊盯著他刹那間蒼白的臉:“不許傷心。”

張行簡:“……”

沈青梧:“不許哭。”

張行簡:“……”

沈青梧:“不許鬨。”

張行簡:“……”

沈青梧語重心長:“不許躲在被子裡嗷嗚哭泣,說‘沈青梧討厭我’‘沈青梧心裡沒我’。”

張行簡心亂如麻,眼神飄移,若非被她扣著,他恐怕早就走了。

他口上勉強道:“我豈會如此?”

沈青梧:“你不會如此,我白囑咐的。”

張行簡怨懟的目光望回來:“……”

第101章

當夜二人出城,避免被人驅逐的狼狽結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再過幾日,沈青梧跟隨張行簡拜訪了他最後一個要見的人。張行簡跟帝姬寫信,請與帝姬麵談。

沈青梧問:“你是不是打算回去見帝姬?”

張行簡點頭。

沈青梧:“那你先跟著我去一個地方吧。”

張行簡詫異。

此次同行一路,沈青梧從未發表過意見,這是她第一次提出自己的想法。

張行簡饒有趣味:“你有想帶我去的地方?”

沈青梧頷首:“我確實有想帶你去的地方。”

張行簡心中愉悅起來——天大地廣,山河遼闊,她也有想去的地方。她將自己考慮進了她的想法中。

而且,她還會陪自己一道在外過生辰——比二姐辦的宴,讓他歡喜多了。

二人這邊閒聊時,正於荒野中騎著馬。一前一後,張行簡驅使馬身向前,追上沈青梧那匹馬。

沈青梧並未回頭。

而心情好起來的張行簡,想談一些讓他糾結幾日的事。

張行簡伏於馬身,笑望她:“梧桐,你當真打算自己選生辰,選十月十一那日?”

沈青梧:“是。”

張行簡說:“你知道你這樣做,我會不舒服嗎?”

沈青梧側過臉望他噙著些笑意的眼睛。

她看得出他的情緒低落。

但是——

沈青梧說:“是你說讓我自己選,是你建議我選最有紀念的一日。”

張行簡:“……那到底有何紀念價值?”

清風卷起綠葉,拂過沈青梧眼前。濛濛的感覺,讓視線短暫漆黑。就像她曾經曆過的一段過往一般。

沈青梧答:“那是我脫胎換骨的一日。”

她重複:“我要選作我生辰,讓我永遠記著那一日。”

堂皇間,數把沒有痕跡的小刀,紮入張行簡心房,讓他啞口無言,心窟漏血。

沈青梧對什麼感興趣起來,他確實很難撼動。何況……那件事是他理虧,他揪著不放,未免過於小氣,惹沈青梧不喜。

可是沈青梧的表現,真的像一種報複。

張行簡悶悶不樂半晌,說:“我有一個朋友,行事便會考慮她心上人的心情,對她夫君格外體貼。”

沈青梧乜他。

沈青梧淡然:“我也有一朋友,百般體貼他心上人,寧可自毀也要護他心中人周全。”

張行簡:“……我的朋友未有明確指向,你的朋友,我怎麼覺得——你當真有這麼一個朋友吧?是誰?”

沈青梧便不與他說了。

她眺望青山,眼含川流。她目光追著塵埃,落到遙遠的地方,心中便偶爾想起博容——

他在東京,可還好嗎?

張行簡說張家會一直囚禁博容……若真如此,也算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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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城中,風雨滿樓。

好消息是,少帝醒來了。

壞消息是,沈家請來的神醫為了讓少帝醒來,用過猛的藥喚人。也許少帝原本還能苟延殘喘數月,這番猛藥下去,少帝活不過一月。

宮城、皇城,禁衛軍被分散,被收服,官員被禁足,被打壓。

沈家從未有過這種膽量,沈家如今卻做著這樣的事。

年輕的皇帝李明書從昏昏沉沉中蘇醒,全身沒有知覺,帳子四周燃著嫋嫋幽香。恍惚間,他憶起自己父皇母後過世時候的葬禮——

他被姐姐領著跪在帳外哭,他不理解死亡代表什麼,也哭不出眼淚。姐姐掐他一下,他哇哇大哭,外頭那些大臣們便滿意,誇他會是一個好皇帝。

而今、而今……

周圍死一般的冷、靜、潮。

李明書動彈不得,呼吸艱難,意識模糊。他慌張萬分,想不起今夕何夕,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心中哭著呐喊:姐姐!姐姐救命!有人要殺朕,姐姐救我!

常年生活在惶恐與貪婪中的李明書,沒有等到幼時曾保護過他的姐姐,等到的是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