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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

她不用內力,少牽動身上的傷,卻也不希望自己連蹦跳幾下都受傷。更怕自己傷重,耽誤了行程。

她在練武時,大腦保持沉靜,思考著張行簡想要的道歉。

她很喜歡練武。

這是她擅長的方向,是她能從中得到心靈寧靜的方式。她武功越高,越沒有人敢欺負她。她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向張行簡道歉……她從未做過啊。

二十多年的習慣壓製著她,她很難說清這掙脫的感覺,她甚至為此生出一些本不應該的恐懼。

破誓讓她惶然,道歉亦如枷鎖困身。

一重重枷鎖加在身上,長年累月中讓她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徘徊。張行簡羨慕她的自由,可沈青梧為這份自由,也付出了很多。

沈青梧已不知道正常人是怎樣生活的。

沈青梧握著刀柄的手心出汗。

天上似乎有雷聲轟鳴了一下,她猛地停下自己練武的動作。

她抬頭看天色,又皺起眉,思考著自己剛才到底是在恍神,還是真的聽到了天雷聲。

天色灰蒙,雲翳低壓,似乎會下雨。

沈青梧決定停下練武,去找張行簡。

她不知道他還怕不怕打雷。

她說過保護他——即使他還在生氣,她依然會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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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悶雷聲轟一下時,與老師在談政務的張行簡便臉色驟然慘白,撐不住身子抽搐一下。

他手撐在案上,指尖微微發抖。

薑伯詫異:“張月鹿,你這是怎麼了?”

這個學生,竟在一瞬間出了一頭汗。

張行簡恍神一會兒,忍著那一瞬間擊中自己的疼痛刺意,說服自己這是幻覺。沈青梧已經破誓了,已經答應與他在一起了……

為何他的毛病,還未好?

莫非他本心,依然在恐懼失去她?

張行簡冷漠地旁觀著自己的內心,清醒地看著自己在情海中的墮落。往日他曾試圖搭手相救,而今他覺得越陷越深,也沒什麼。

他有沈青梧啊。

張行簡告訴自己,沈青梧答應和他在一起,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在心中說服自己兩三遍,周身疼痛才暫緩。

也許是雷聲沒有再響起,讓張行簡有了些力氣。

他抬頭對薑伯笑:“今日就到這裡吧,我有些事,要去找沈將軍商量。”

薑伯一愣,跟著起身:“如此,那老夫也一起去吧。老夫也很關心那位帝姬在搞什麼……”

張行簡唇動了動,到底沒說拒絕的話。

畢竟是他老師,畢竟人在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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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行簡與薑伯緩步去尋沈青梧的時候,薑茹娘帶著侍女仆從,端著疊放整齊的女子衣物,踏入沈青梧的院門。

沈青梧心不在焉地收刀,刀身入刀鞘時,她力氣太大,刀身竟然砰一聲往旁邊砸開,與刀鞘沒有對上。

沈青梧回神。

她看著刀向月洞門飛去,聽到女子尖叫聲,看到了薑茹娘煞白著臉、瞪大眼睛,露出驚恐神色。

沈青梧皺眉。

薑茹娘離她距離有些遠,張行簡又叮囑她不要動用內力,電光火石之際,沈青梧隻來得及在刀鞘上重重一踹,向那飛出的刀身追去。

沈青梧對自己的武力很自信。

刀鞘雖在後,但從她扔去的方向,正好可以擊中刀身一側。那把寒刃被刀鞘擊中,不會再向前飛,不會有可能劈中薑茹娘。

刀身被刀鞘砸到。

薑茹娘僵立原地,速度太快了,身後的人全沒有反應過來,那刀身麵朝她,又在一瞬間好像停頓了一下,微微拐彎,與她相擦。

電光火石之際。

事後,薑茹娘也難以說清自己那一瞬間為什麼犯糊塗。

她隻知道她想留下張行簡……若是她受傷,是否張行簡會留下照顧?

沈青梧眼睜睜看著那個木訥的娘子突然顫巍巍挪了一步,朝著刀身撲去。

沈青梧冷眼看著。

她扔出去的刀鞘控製過力道和方向,不可能讓刀刃傷到人。薑茹娘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她嚇傻了一般撲去,刀身擦過她的臉。

她感覺到臉上瞬間一熱。

她伸手撫摸,看到血紅的手指。

薑茹娘喃喃:“血……”

她趔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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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伯和張行簡還未到月洞門,便看到了那處的喧嘩。

二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

沈青梧正站在院中,看薑茹娘被仆從們扶住。薑茹娘虛弱地坐在地上,捂著自己半張臉哭泣。

仆從們三言兩語,氣憤指責沈青梧:

“你傷了我們娘子,你怎麼敢!”

“我們娘子好心給你準備衣物,你恩將仇報。”

“你明明看到了我們娘子!你想殺我們娘子!”

薑茹娘嚶嚶抽泣。

事情似乎向著她沒有預想的方向發展了,但她垮著肩坐在地上哭,並沒有製止這種現象的意思。

薑茹娘隻聽到沈青梧冷漠的聲音:“我沒殺人,也沒傷人。讓開,我要出去。”

仆從們更氣憤:“你有沒有心啊?!”

沈青梧:“薑茹娘,你自己說。”

薑茹娘一個哆嗦。

她猶豫間,聽到自己爹從後傳來的質問:“怎麼回事?”

坐在地上被仆從們簇擁的薑茹娘,回頭,看到了一片如雲的袍袖,郎君清風朗月一般的氣度。

鬼使神差,她哭得更厲害:“爹,我臉疼,我是不是毀容了……”

薑伯心疼地跑向女兒,瞪向沈青梧。

沈青梧與走入月洞門的張行簡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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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她害了薑茹娘,都指責她。

不管她是不是不小心,他們都看到那刀擦到了薑茹娘。

沈青梧看著張行簡,說:“我沒有殺她。”

張行簡低頭看著薑茹娘,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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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啼啼的薑茹娘被帶去就醫了。

憤怒的薑伯、冷漠的沈青梧、平靜的張行簡,一同坐在室內,處理這件事。

薑伯要沈青梧給個交代。

沈青梧:“是她自己撞過來的,我沒有可交代的。”

張行簡清黑的眼睛,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沈青梧。

薑伯氣得發抖:“所有人都看到了!”

沈青梧平靜:“所有人都不習武,都不如我。我能控製我的力道,我的方向,我說不會傷到她,就不會。”

薑伯冷冷看著這個女子。

他看張行簡:“張月鹿,你如何說?”

張行簡溫和:“老師,讓我們處理這件事吧,不必問緣由了。”

這一看,便是鐵了心要保沈青梧!

薑伯大怒:“張月鹿,我女兒臉被傷了,所有人都看到是沈青梧做的,你卻不置一詞。你此次跟我談論李令歌,我看你更像是來當說客,說她如何好……”

猜忌之心,在此暴露。

張行簡看到沈青梧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

他突然將手按到沈青梧手上。

張行簡對沈青梧和氣一笑:“沈將軍,你先出去吧,我和老師商量一下這件事。”

沈青梧望他一眼。

她起身,在薑伯憤怒的怒吼中向外走去。

關上門時,她仍聽到薑伯氣得哆嗦的聲音:“她就這麼走了?我連聲道歉都得不到?茹娘……”

張行簡歎口氣:“老師,她不擅長應付此事,此事我來代為處置吧。茹娘的事,我很抱歉……”

門合上。

沈青梧靠在門上,將那些嘈雜的聲音屏蔽。

她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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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與薑伯不知談妥了些什麼,薑茹娘怯怯地在自己閨房中讓侍女去打聽消息。┅思┅兔┅網┅

侍女最後回來說:“老爺好像還是很生氣。”

薑茹娘擰眉。

爹是不是不會放過沈青梧?張三郎……可會為此留下?他們到底談了什麼?

薑茹娘心中不安時,聽到侍女報:“娘子,張三郎……來探病了。”

薑茹娘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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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踏入室內,靠坐在榻上虛弱不堪的薑茹娘用帕子捂著半張臉。

薑茹娘注意到,張行簡的衣袍袖口有些濕。

薑茹娘怯怯:“可是下雨了?”

張行簡微笑:“也許吧,我沒有注意。”

他坐在一張探病用的矮凳上,就坐在榻邊,凝視著薑茹娘。

薑茹娘心臟開始砰砰跳。

張行簡的眼睛,生得好,剔透又烏黑,專注望人時,總讓人生出他深情不悔的錯覺。

薑茹娘沉浸在這種錯覺中,麵容滾燙,聽到張行簡的聲音清泠泠,遙遙地飄入她耳畔:

“……我與老師已經達成和解,會做些補償。不知薑娘子可有需求?”

薑茹娘迷茫。

她想打聽沈青梧:“……那沈將軍……”

張行簡望著她,靜半晌。

張行簡緩緩說:“你當真是她傷的嗎?”

薑茹娘做了很多準備,此時已經麵不改色:“那刀本能錯過我,沈將軍不知怎麼在刀鞘上踩了一腳,我躲的時候,刀就衝著我來了。”

薑茹娘淚眼濛濛:“她也許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和三哥哥好嗎?”

張行簡微笑:“你我何時好過?”

熟悉他的人,已經能從他平靜的聲音中,聽出那些很淡的冷漠。

但是薑茹娘不能。

張行簡道:“薑娘子,你幫我一個忙吧。”

薑茹娘目中閃著淚,迷離看他。

張行簡斯文安然:“薑娘子假裝與我打情罵俏一段時間,如何?”

薑茹娘心中生喜。

她正要矜持推脫,聽張行簡淡然:“因我要追慕沈將軍,想讓她吃醋。若沒有你相助,她如何會看我?”

薑茹娘臉色煞白。

如墜冰窟。

她一時間沒有弄明白他在說什麼,她蒼白著臉看他,捂著臉的帕子掉落,露出臉上的血痕。

幾分猙獰可怖。

張行簡噙著笑望她:“三人行,好玩麼?”

薑茹娘:“你在說什麼……”

張行簡道:“你在想什麼,我心知肚明。你想做什麼,我也很清楚。我一向不喜歡叫破旁人的事,左右我隻會待兩日,這麼短的時間,什麼事不能忍呢?

“小打小鬨無所謂,你不該變本加厲。薑茹娘,我看在老師的麵子上,不說破你做的那些事了。你若明白我在說什麼,便自己去和老師說,讓他不要再怪罪沈青梧。”

張行簡起身:“和我有情誼的,是你爹,不是你。

“老師至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給你留麵子,你自己想辦法混過去。若是要我開口,你想看你爹難堪的樣子嗎?”

薑伯若是羞愧,這段師徒情,也許就斷了吧。

張行簡垂眼:“你想看什麼,儘管去做什麼。”

薑茹娘遍體生寒,看張行簡走出了她的閨房。

侍女喜滋滋來恭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