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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場嗎?”

張行簡立在書宅中,垂目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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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二十五年除夕。

天上悶雷不住。

黃昏之時,張行簡扶著牆,慢慢回府。

天上悶雷每炸一聲,張行簡臉色就白一分。

長林見他虛弱至極,心痛無比:自益州回來,郎君就害怕了落雷聲,得了心病。

那雷聲有什麼可怕的?

可怕的是讓郎君患病的混蛋。

長林心裡將那個混蛋罵來罵去,暗恨自己心軟,當時還覺得那人嫁給郎君也不錯。那人卻是死也不嫁郎君,還把郎君害成這樣。

“三郎。”

清婉女聲顫顫。

在府門口停步的張行簡回身,看到黃昏暗光下的沈青葉與秋君。

沈青葉向他屈膝行禮。

少帝要迎她當皇後,沈家逼迫她,她求助無門。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

沈青葉輕聲:“三郎,能否請你助我一件事……請你娶我,我有一計劃,想逃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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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之地,沈青梧趔趄回來,得到李令歌召見。

沈青梧受了不少傷,失了許多血。她昏昏沉沉,回來隻想睡大覺。

李令歌說:“你可知江湖有一殺手組織,秦月夜?他們說,願意歸順我,隻要我幫他們從東京救人……阿無,你願不願意去東京一趟,幫我策反張行簡?”

第75章

沈青梧剛剛從江陵返回益州。

李令歌想改朝換代,不想殃及普通民眾。最好的法子,就是控製各地州郡郡守、太守。

沈青梧帶兵走這麼一趟,便是去江陵那邊幫帝姬收服那邊官員,為帝姬所用。中間出了些意外,江陵的當地官員性烈且忠,依城而戰,誘敵深入,沈青梧等人被騙。

他們花了些代價,收服江陵。為了阻止炸、藥爆炸,沈青梧也受了重傷。

但是沈青梧不願意多說。

她回來後被李令歌召見,沉默地聽著李令歌的新計劃——

“你妹妹……就是沈青葉,要成為李明書的皇後了。但是沈青葉不願意,向‘秦月夜’求助。‘秦月夜’這種殺手組織,本有規定,絕不插手朝廷事務。這次不知道為何,他們想要插手,便向我投誠。

“阿無,我最信任你了。我希望你能替我走一趟東京,救你妹妹,順便……若是你能見到張行簡,幫我策反張行簡。”

李令歌試圖說服她:“我知道你和張行簡的舊事,但是若想花最小的代價,不累及平民而達成目的,讓他們的宰相為我所用,便是最簡單的。”

沈青梧抬目。

她冷冷淡淡:“我不去。”

李令歌沉默一瞬。

她微微笑一笑。到她這樣的地位,平時已經沒有人敢忤逆她。沈青梧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誰讓李令歌需要這位女悍將呢?

李令歌寬容道:“不願便不願吧。我想其他法子。”

沈青梧:“不如我給你一個法子。”

李令歌詫異,沒想到隻會打仗的沈青梧還會獻計。

她饒有趣味:“什麼法子?”

沈青梧目光平平:“沈青葉入宮當日,派人混入儀仗隊,刺殺少帝。”

李令歌猛地站起,眸子驟縮。

她震驚萬分——饒是她自己如此膽大,她也沒想過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皇帝。

千軍萬馬之下,如何逃生?

李令歌:“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沈青梧不知道她在激動什麼。

這麼多年,沈青梧哪一次不是從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沈青梧並不覺得自己的主意有多瘋狂。

李令歌溫和給她解釋:“可是沒有人有那麼大的本事,一舉殺了少帝,而不被人抓住拷打。”

沈青梧手指自己。

沈青梧淡聲:“怎麼,怕名聲不好聽?即使事情敗露,那也是我的名聲不好聽。你不是說想用最小的代價贏嗎?這難道不是最小的代價?

“隻要少帝死,皇室那些成員良莠不齊,誰能一下子跟你抗衡?殿下,你說你希望百姓不受你們戰爭的波折,該不會是哄騙我的吧?

“難道你是一點壞名聲都不想擔?”

沈青梧說話,真是不好聽。

李令歌:“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青梧想一想,從另一個角度思考:“你大可放心,我就是入天牢,被拷打,也不會出賣誰。不放心的話,世上可用的毒不是很多嗎?隨便給我用上便是。”

李令歌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沈青梧真的一點不在乎生死,是麼?

沈青梧道:“我幫你做這麼危險的事,事成之後,讓我休息休息養傷,不過分吧。”

李令歌說:“不過分。但是阿無……我並不想讓你一次次做出大犧牲,我也不會給你下毒。要不算了吧,你剛從江陵回來,聽說受了傷……”

沈青梧並不在意:“無所謂。”

她想睡覺。

想休息。

但是隻有沒有戰爭,她才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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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歌召集將士討論,看如何配合沈青梧這個瘋狂的計劃。

不提益州那些將軍如何被沈青梧的計劃嚇到,在東京的張家古宅中,張行簡在書房中,也聽到了一個計劃。

沈青葉與秋君登門拜訪。

沈青葉十分羞愧且不安,她知道沈家給張行簡招惹了多大麻煩,也知道自己姐姐和張行簡的過往。可是偌大皇城,人人閉門,她一個背靠家族的弱女子,想逃出生天,似乎隻有張行簡有可能幫她。

沈青葉低著頭:“……我並不是真的要三郎娶我。隻是皇城之中人人自保,隻有三郎能讓少帝收斂一些。三郎舊年又與我定過親……若是三郎向少帝開口,少帝說不定會將我讓給三郎。

“成親當日,秋君說,‘秦月夜’會派殺手來幫我們逃離。隻要三郎放過我們……”

她也覺得難堪,覺得為難張行簡。

她跪在地上,鼓起勇氣:“我再不會出現在東京,出現在少帝與三郎的視線中。我、我這些年攢的所有錢財,都可以贈予三郎……還有‘秦月夜’,也會……”

但是除此之外,她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自己的。

父母雙亡後,寄人籬下的她,想要逃出樊籠,本就難上加難。

可是秋君說,試一試。

她、她……她確實想試一試。

張行簡靠著貴妃椅,沉靜地聽完沈青葉的話。

張行簡聲音清淡,與往日的溫和略有不同,而這點細微的不同,尋常人是聽不出來的。

至少沈青葉便聽不出來。

沈青葉隻聽到張行簡說:“隻靠一個殺手組織,就想從東京救人。不太可能吧?有其他計劃吧?例如——‘秦月夜’投靠了誰,準備和誰合作?”

張行簡望向沈青葉,笑一笑:“我再猜一猜,是帝姬吧?帝姬和‘秦月夜’聯手了?”

沈青葉麵白無色。

秋君候在書房外,不知道這位郎君的可怕。而書房中跪著的沈青葉遍體冰涼,明白自己根本瞞不過張行簡。

張行簡淡淡想著。

帝姬要出手了?唔,這倒是一個好思路。隻要帝姬敢派人來東京,張行簡就可以保證讓對方有來無回。

但是……張行簡沒有想清楚,自己確實要輔佐李明書這樣的皇帝嗎?

博容算了那麼多,有一件事沒有算錯——李明書不是一個好帝王,甚至連一個平庸帝王都談不上。平庸帝王不會動不動殺人,動不動要加稅,動不動要修建豪宅高閣,供他賞月看花。

李令歌蟄伏多年,從不勸誡李明書,等的就是李明書一點點長大、暴露本性的機會。

這對姐弟,都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帝王不需要是好人。好人當不了帝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十分野心中但凡有五分考慮過民眾,就足以在史書中留仁賢之名了。

張行簡隻了解那個把持朝政的帝姬,他不清楚李令歌的野心比他想的還要大,也不清楚李令歌對天下人的態度。博容將爛攤子交給他,殺帝姬或幫帝姬,護少帝或除少帝,全看張行簡想如何……

殺人的刀握在手中時,更應該小心調轉刀鋒方向,更應該控製好自己才是。

這是張行簡從小受到的教誨。

這也是博容拋棄了的教誨。

張行簡安靜無比地想著這些,判斷著這些。

天外的悶雷聲仍一道又一道地響徹,每響一聲,他就頭痛增一分,心臟抽搐增一分。痛得太厲害時,張行簡分不清楚是心理作用,還是蠱蟲又在作亂。

他心知肚明這是那個誓言的後遺症。

他從不信什麼誓言……可是沈青梧逼著他,竟然相信了一個荒唐的“天打雷劈”的誓言。

如果他想擁有她,必須要天打雷劈才算破誓嗎?

不然她就會一直被困住,是麼?

沈青葉跪在地上許久,連張三郎的呼吸都幾乎聽不到。她的勇氣消退得快,輕聲:“郎君?”

張行簡從千思萬慮中收回思緒。

他望著沈青葉微微笑:“想逃離的勇氣值得稱讚,敢向我求助、知道我會是唯一助你的人,可見娘子聰慧不減。”

沈青葉不明白他的意思。

張行簡平聲靜氣:“但是這個主意,我拒絕。”

張行簡平靜:“抱歉,我不會再談什麼聯姻,不會再娶娘子了。”

沈青葉:“這是假的,我不是真想……”

張行簡:“我明白。我隻是不想再用我的姻親做文章了。”

沈青葉怔忡,又隱有猜測。

張行簡淡淡笑一笑:“我確實一向不將姻親放在眼中,不將情愛放在眼中,所以一貫是能用就用,隻要達成我的目的,娶誰不娶誰,我都無所謂。隻是現在不能再那樣了。”

他想起很多無意的時刻,沈青梧說,你是沈青葉的未婚夫。

即使張行簡一遍又一遍地解釋、否認,沈青梧心中始終認為自己搶了沈青葉的郎君。

沈青梧始終將她自己擺在惡人的地位上,覺得她罪大惡極,覺得如果不是她,張行簡會和沈青葉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而今,張行簡告訴沈青葉:“我不能再給人誤會的機會了。”

沈青葉:“因為姐姐……”

張行簡沉默。

沈青葉唇輕抿。

她想問張三郎和沈青梧的關係,想問難道張三郎真的喜歡她姐姐——話到口邊,沈青葉問的是:“姐姐還會回來嗎?”

張行簡沉默。

他半晌說:“會的。”

他說服自己:“她總會來的。”

他不信沈青梧一點不愛他。

如果她當真狠心到一點都不愛他的程度——他被“同心蠱”折磨死之前,他也一定要告訴她,一定要沈青梧回來見他一麵。

算計、思考、計策……

這都是沈青梧痛恨他的一部分。

張行簡也想改。

可他不知道該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