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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笨。”

他聽到沈青梧聲音輕快些:“改日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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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一場對敵,一場廝殺。

表麵多麼風平浪靜,隻因無人去主動掀起戰局,彼此都對彼此存著十二萬分的懷疑。

次日,沈青梧獨自去鎮上抓藥,繼續去叮囑那新熬的藥,要如何如何限製住張行簡,不能讓張行簡恢複自如。

而在她離開後,張行簡撐著竹杖,將借住的這家民舍前前後後、認認真真走了一遍。

他確實眼睛不便,因此失去了很多先機。但是這麼多天下來,熟悉自己所處的環境,他做得再慢,也做完了。

張行簡從灶房後一顆古樹的土坑中,挖到了一張弓。

弓弦完好,嶄新無比,弦上血跡早已清洗乾淨,卻無損這是一張足以殺人的好弓。

張行簡手指緩緩摸過弓弦,想到了長林等衛士救自己那日,暗處射來的箭,長林嘶聲與對方談判,對方卻不肯現身。

張行簡閉目,微微笑。

原來救他的人,和想殺他的人,是同一人。

這個叫“阿無”的娘子,應該根本不是什麼村女。她既不能認出她父母的聲音,也能在瞬間救下一個小孩的性命……她身形修長動作淩厲,若是他視力無損,他應該可以看到一雙寒潭一般沒有感情的眼睛。

她應當是死士,或者殺手。

孔業派這樣角色到他身邊,不乾脆利索地殺了他,卻與他玩什麼遊戲呢?

張行簡蹙眉思考,想到那女子的處處怪異,那女子處處的熟悉……孔業難道讓那女子,一直在模仿另一個人?

張行簡心中瞬間浮起一絲怒意,以及猝不及防的焦慮。

孔業難道查沈青梧了?孔業難道以為他對沈青梧有什麼情誼,足以用沈青梧來動搖他的心,足以讓他栽到?

沈青梧是益州博容麾下最厲害的女將軍,孔業當然不可能調動沈青梧來對付他,何況沈青梧此時應該在益州,不應該在此地。那與張行簡日夜同行的女殺手,自然是一個贗品了。

還說自己叫“阿無”。

張行簡微微笑,覺得太過可笑。

那贗品想做什麼?

莫不是想裝作沈青梧,與他談情,動搖他的心,讓他說出更多朝廷機密,對付足夠多的大臣,再在張行簡失去價值的時候,殺掉張行簡……

可惜這女殺手的美人計,使得磕磕絆絆,看起來不如何。

張行簡一瞬萬念,想到孔業如何如何對付他,簡單的問題被他越想越深……到最後,他已自行補出一出針對自己的計劃。

他心中羞怒,又不解孔業為什麼把沈青梧和自己聯係起來。

莫不是他露出過什麼痕跡……不,絕無可能。

張行簡千思萬慮,竟從沒想過沈青梧本人會來到他身邊,竟沒想到模仿一人,最成功的應該是本人親自來。

他耐心地等著這場局,打算入局與贗品鬥智,除掉這贗品。他不願意見到沈青梧,更不願意有人模仿沈青梧,在他身邊戲弄他。

贗品沈青梧此時堵住醫館大夫,逼迫對方再減一重藥。沈青梧提著藥,輕快地踏上歸程。

家中有人磨刀霍霍,在灶房準備膳食,正要迎接她。

第35章

炊煙幾縷,暮雲低垂。

沈青梧有些恍惚地站在自己強行霸用的民居前,聞著那飯菜香。

用竹杖探路的好看郎君聽到腳步聲後出屋,來迎接她。

落霞鋪塵,他立在昏光下,伸手來接她手中的藥,還要愧疚關切:“是我太沒用,讓阿無日日進城幫我帶藥。阿無辛苦了。”

他微笑:“我燒了水,洗了巾帕,阿無先洗漱吧。”

頗有居家良夫的氣度。

一個瞎子,能做到這一步,妻又何求?

沈青梧恍惚中真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她出門辦事,他在家等候。柴米油鹽,藍顏添香,逍遙山河。

人間樂事,不外乎如是。

被張行簡輕聲細語地勸入屋,沈青梧用清水洗了臉,仍有些弄不清楚這狀況。

也許是因之前張行簡總是病懨懨的,她對他沒有太多指望。他陡然下地自如活動,居然做了這麼多事——

亂糟糟的屋子被他收拾過,灶房隨時能將人絆倒的柴火被整齊堆積,地也掃了,飯也做了。

沈青梧心中微動,反省自己之前竟沒發現被人伺候是如此舒爽。

難怪男人們都喜歡三妻四妾。

她也……

不,她連一個張行簡都沒搞定。

沈青梧冷靜下來,她想摘下的月亮不是一個好摘的月亮。她倒要看看他要賣弄什麼。

沈青梧走進屋子,見竹杖靠在屋門後,屋中一星燈火後,張行簡正摸索著將飯菜端上桌。

她站在旁邊觀察半晌,他看不到;屋子器物不少,他許多次被磕到,小心翼翼繞開。

他端飯菜的動作儘量悠緩,但隻要仔細看,就能看出他視力不便,他是靠記憶在認位置。

沈青梧輕蔑地翹一下唇:小瞎子。

張行簡不太清楚的視線中,早看到一個人影靠在門邊觀察他。

這女殺手從來不動聲色,心中不知幾多詭計,他都當自己完全看不見,任由自己露出疲態,讓她放鬆警惕。

他今日,本就要試她。

沈青梧欣賞夠了他的狼狽,才弄出一點腳步聲,見張行簡側過耳,向她的方向望來。

他好看的皮囊總是會在這時發揮優勢,沈青梧不信他心中真的驚喜,但他目中的流光重重,一瞬被燭火照耀,確實明亮得讓人心動。

沈青梧心臟漏拍。

張行簡摸索著向前伸出手:“阿無?”

她不吭氣。

張行簡靦腆道:“阿無莫怪我自作主張。你不在家,我一人寂寥,又蒙你多日照料卻無以為報,而心中有愧,便將屋子收拾了一下。我試著做了點兒飯菜,還備了些黃酒,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青梧心動:“你會下廚?”

張家這麼窮,讓郎君親自下廚?

張行簡眉毛揚一下,笑:“在下生平第一次進灶房。”

沈青梧:“……”

她微有失望,不再抱有期待。

烹飪一事,她經過半月演練,已心中有數。越是烹飪越不耐煩的沈將軍認為,張行簡的第一次下廚,並不會帶來驚喜,驚嚇恐怕多些。

張行簡沒聽到聲音,心知她猶豫,便溫和道:“阿無放心。在下品嘗過,味道應當還可以。”

沈青梧回答:“你品味有異,你心中不知嗎?”

張行簡:“……”

沈青梧嫌棄之後,才想起自己說了實話。她為了演好善解人意的小娘子,立即補救道:“我說錯話了。郎君做什麼,我都覺得好。”

張行簡從善如流:“阿無抬舉我了。”

她入座下箸。

她小心夾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口菜,咀嚼吞咽,烏黑的、沒什麼情緒的眼眸睜大。

倒不是他真的是天才。

而是他做的飯菜,味道確實,足以入口。水平……應該比她半月來努力的成果更好些。

沈青梧呆了一呆,立即去夾下一道菜。

張行簡聽動靜,便知她還算滿意,不枉費自己花了那麼多心思,在灶房差點燒火燒到自己身上。

他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手背上有被燙傷的痕跡。不過這個女殺手心冷如鐵,自然從不關心他的傷,他也懶得以此博情。

張行簡忍著痛,慢條斯理地給她倒上一杯酒,微笑:“在下敬阿無一杯。”

沈青梧:“哪來的酒?”

張行簡:“灶房就有,你不知道嗎?”

沈青梧敷衍道:“許是我爹娘沒告訴我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隨口喝了他遞來的酒,繼續默默吃飯。張行簡為兩人的杯子再滿上酒,不斷勸酒。

他醞釀著話題,沈青梧一心吃飯。張行簡咳嗽一聲,她從米飯中抬起臉,烏黑的眼睛望向他清雋麵容。

沈青梧茫然片刻,想到人家辛苦下廚,自己反應似乎不熱烈。

博容說,要有禮貌。

沈青梧想了想,放下箸子,搬起椅子,坐得挨近張行簡。

她手臂擦過他衣袖,他微屈的手肘在她靠近時僵了一下。但張行簡不會表現出來,沈青梧也不會去關注。沈青梧輕輕地伸手,扯了扯他衣袖。

她突然懂事:“你衣服都穿很久了,改日換一身吧。”

張行簡說:“又要麻煩阿無了。”

沈青梧慢吞吞道:“也不算很麻煩……唔,我隻是問一下,郎君,你會女紅嗎?”

張行簡:“……”

他握著酒杯的手頓一下,偏臉含笑,一臉迷惑:“在下不曾學過。阿無為何這般問?”

沈青梧道:“你可有想過,你也許於此十分有天賦呢?”

張行簡:“……”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沈青梧自顧自說:“你第一次下廚,就十分不錯。我想你這般聰慧,應當拿起針線,也是不錯的。

“我十分疼惜你,眼見天越來越冷了,郎君你總是穿著一身薄衫子,即使屋中燒著爐火,恐怕也冷得厲害。你的傷遲遲不能好全,也許就是這個緣故。

“依我之見,不如我們去鎮上裁些布,給你做身暖和的衣裳,好過冬。”

張行簡心想哪個與她一起過冬,她倒是安排得好。

不對。

他頭有些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

他本想放鬆這女殺手的警惕,試探孔業交給她的任務,她對自己的打算,她想從自己身上拿到什麼情報……誰要與她稀裡糊塗地討論如何裁製衣裳?

但是張行簡口上要說:“隨便去成衣鋪買一身衣裳便好。阿無,我見你不是尋常女子,你是否去過……”

他話沒說完,沈青梧打斷:“成衣鋪的衣服不知多少人穿過,哪裡配得上你。你這般貌美如花,我怎能委屈你?我要花許多錢,買上好的綢緞,給你裁衣。”

張行簡怔一下。

他想這女殺手倒是好心。

……射他一箭時卻不見得手軟。

她不斷說服自己換新衣,難道有何陰謀?

張行簡心中一動,無奈應了她。他等著她的陰謀,就聽沈青梧故作自然地說:“不過我女紅水平有限,你我可以一同交流。”

張行簡沉默。

沈青梧偏頭看他:“你不樂意?”

張行簡溫柔:“沒有。阿無若是希望我如此,我自然奉陪。”

沈青梧滿意了。

她這才暴露她的真實目的——

她捏著張行簡的衣角,扯一扯,讓他偏過臉,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她拉著他的手,不理會他的僵硬抗拒,讓他摸自己肩上從裡衣裡飛出的棉絮、以及不知道被勾勒多少次後已經散亂的線頭。

沈青梧:“你不如試一試,幫我先縫一下衣服吧?”

張行簡僵硬,他額上青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