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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煊身體隱隱顫了下,想起了那段她喚她晏州的時日,若是他知曉以後會這樣,那時便讓她多喚他兩聲了。

鄭煊坐下,端詳著她,發現她臉色蒼白,擔憂道:“你身子不適?”

蘇暮雪早年落下病根,雖說養養會好,但全然康複也是不可能的,她現在有些氣虛,“無礙。”

鄭煊提袍走過來,坐在她身側的椅子上,拉過她的手,不由分說為她把起了脈,他眉梢漸漸聚攏到一起,神色也沉了幾分。

“最近可有按時服藥?”

蘇暮雪作勢要點頭,明玉走進來,“鄭太醫還是勸勸我家小姐吧,她已經好久不按時服藥了。”

蘇暮雪給了明玉一下眼神,明玉縮了下脖子。

鄭煊道:“為何不按時服藥?”

蘇暮雪抽出手,藏在袖子下,淡聲道:“無礙了,便沒吃。”

鄭煊側眸睨著她,等著她下文,蘇暮雪被他盯得有些心虛,輕歎一聲:“湯藥太苦了。”

她怕哭,寧願病著也不想喝那些苦死人的湯藥。

言罷,鄭煊輕扯唇角淡笑了一下,說道:“阿窈是小孩子麼?”

玩笑似的話,像是把兩人多日來的隔閡給攪了散,說著說著,又成了從前的樣子。

蘇暮雪輕喚了一聲:“晏州。”

鄭煊靜靜聆聽,蘇暮雪道:“太傅是為你好。”

“我知道。”鄭煊從不否認父親是為他好,但,他的心思,父親也從未體察過,倘若一個好字就能解決所有事,那世間哪還來的煩惱。

“晏州。”蘇暮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我總歸是要去找我爹爹的,帝京不是我久留之地。”

她在告知他,早晚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裡,不要把感情放她身上,他什麼也不得到。

這些鄭煊都想過,她走,他不攔,隻要她開心便好。

“嗯,”鄭煊目光灼灼道,“那就讓我幫到你離開那日,在這個期間,阿窈有事都可以找我。”

隨後他又道:“事無巨細。”

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蘇暮雪淺笑道:“好。”

雖說好,但她沒想開口再提尋人的事,她不想鄭煊在牽涉進來,殺頭的事她一個人擔著足矣。

她不提,不代表鄭煊不知曉,鄭煊淡聲道:“你那個護衛可有消息了?”

蘇暮雪不想瞞他,搖搖頭:“還沒。”

鄭煊對蘇暮雪的了解,遠比她自己了解自己的還要多,她高興時什麼樣子,傷心時什麼樣子,他一目了然,知曉她現在最擔憂的就是那個護衛,他道:“我幫你。”

“可是——”

“沒有可是,”鄭煊道,“多個人幫忙,找到的希望會更大,明日我便再去大理寺地牢找人,你等我消息。”

蘇暮雪柔聲道:“晏州,記得要小心。”

鄭煊聽著她喚晏州,心神懼喜,淺笑道:“阿窈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內外一起尋,連著尋了三日還是無所獲,第四日,明玉端著湯藥進來,“小姐,該吃藥了。”

蘇暮雪剛好推拒,明玉道:“鄭太醫說了,要奴婢盯著小姐把藥喝完,不然——”

明玉放下藥碗,拿走蘇暮雪手中的賬本,“不許看賬本。”

蘇暮雪搖搖頭,無奈端起藥碗,仰頭一飲而儘,藥入口太苦,她眉梢皺到了一起,明玉忙遞上蜜餞,“小姐,給。”

蘇暮雪張嘴含住了蜜餞,須臾,唇齒間有了甜味這才好了些。

明玉邊收拾邊道:“小姐,南邊那處宅子這幾日斷斷續續有東西搬進來,看來不久後便會有人住進來,咱們要不要送些東西過去?鄰裡之間怎麼也要交好些才方便。”

這些事蘇暮雪從沒過問過,淡聲道:“你做主就好。”

“那行,正好奴婢做了些糕點,回頭奴婢給他們送過去。”明玉道。

“嗯,好,”蘇暮雪吃著蜜餞,再次拿起賬本看起來。

明玉匆匆去匆匆折回來,進來後便把看到的和蘇暮雪講了一遍,“小姐你說巧不巧,那處宅子的陳設同咱們梅園還很相像,就連庭院裡的那株鬆柏也從咱們這裡的一樣,哦,還有東麵圍牆,那條石子路也是一樣的。”

明玉越說越疑惑,“小姐,你說真有那麼巧合的事嗎?”

蘇暮雪沒親眼見,不好置喙,淡聲道:“許是你看錯了,哪能有真一樣的。”

“奴婢沒看錯,真的一樣。”明玉說著也有些不信,屈膝作揖後轉身走出門,她打算再去看一看,她不信天底下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到了那處宅子前才發現,他們大門已經關上了,什麼也看不到,她悻悻折回來,一連幾日都想著這事。

夜晚,擾人的聲音又出現,蘇暮雪再次睡不著,她披上氅衣推門外出,被站在廊下的身影下了一跳。

光影裡那人一身黑色龍紋常服,金冠束發,負手立於廊下,側顏線條銳利,眼神似刀,看到蘇暮雪的瞬間,他眼神又發生了變化,黑眸裡簇擁著光,眼尾挑起,柔聲喚道:“阿雪。”

許是沒料到會有人,蘇暮雪白皙的手指扯上前襟大口喘熄了一下,隨後蹙眉道:“陛下在此做甚?”

她四下瞧了瞧,看著緊閉的大門,心跳的越發快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時進來的。

蕭安辰原本隻打算在廊下站一會兒,隻要能靠近她些,哪怕見不到人他也願意,隻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這個意料之外的驚喜還是染亮了他的眸。

他大步走來,“阿雪,你可好?”

“站住。”蘇暮雪對他的氣息排斥到,他靠近,她都會覺得不適,她臉色倏然變白,出聲警告,“不要靠近我。”

蕭安辰停住,看著她厭惡的神情,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阿雪,我隻是想看看你。”

蘇暮雪不想見他,一眼都不想見,每次見他,她都會做許久的噩夢,夢裡她血流成河屍骨無存。

不,她不要見他,倘若可以,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她背轉身,冷聲道:“臣女乏了,陛下還是走吧。”

“阿雪,你彆這樣對朕,”蕭安辰急欲解釋,“朕知曉你還氣著,氣朕同王嫣然,可是她——”

蘇暮雪聽到‘王嫣然’這三個字徹底不好了,她高呼了一聲:“阿五。”

話音方落,阿五跑了過來,抱拳作揖:“小姐。”

蘇暮雪冷聲道:“開門,請,陛下出去。”

言罷,蕭安辰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e8%83%b8口那裡生疼生疼,幾乎眨眼間痛感便襲遍全身,每一處都是撕裂般的疼。

看不見血,卻好像身體裡的血流乾了似的,不能大口喘熄,喘熄也是痛得。

他伸手扶住身側的柱子,指尖深深陷了進去,痛感上行,蔓延到頭上,多日不曾痛的頭,毫無預警痛起來。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到你想求死。

蕭安辰臉色慘白,黑眸裡浮著紅血絲,眼角處的血好像要滴出來一樣。

他想說什麼,可一直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另一隻手覆上,想拉扯,才發現脖頸處什麼都沒有。

半晌後他發出聲音,“阿雪,彆這樣,同朕說說話好嗎?”

“說話?”蘇暮雪壓下不適,挺直背脊轉過身,杏眸裡看不出一絲暖意,“臣女和陛下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怎麼會沒有,我們曾經——”曾經那麼恩愛。

“陛下也說了是曾經了。”蘇暮雪皮笑肉不笑道,“曾經是臣女傻,但現在臣女不會了,陛下還是彆把心思放在臣女身上了,對了,您不是還有王貴人嗎,陛下還是好好同她在一起吧。”

“不是,沒有。”蕭安辰道,“當初朕之所以答應讓她進宮,完全是因為要牽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陛下不用跟我解釋,”蘇暮雪打斷他,“不管陛下是為了江山社稷,還是因為自己喜歡,都不用告知我,我同陛下已經沒了關係,要是陛下真心疼我,那麼求陛下賞賜臣女個東西。”

“好,隻要阿雪要的,朕一定給。”蕭安辰眸底閃過一抹期翼,他想著,隻要她能開口就行,不管是天上的明月還是什麼,他都會給她弄到。

蘇暮雪嘴角笑意漸深,杏眸裡浮著耀眼的光澤,似比明月還灼眼,蕭安辰睥睨著她,臉上也漸漸揚起笑,隻是笑意還未達到眸底便生生頓住。

蘇暮雪道:“求陛下同意跟臣女和離。”

第45章

人從雲端跌落是什麼感覺?痛, 無法言說的痛,蕭安辰前一刻還因可以為她做點什麼而高興,下一刻在聽到她說和離後, 整個人像是被什麼碾壓了似的,全身上下無一完好之處。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臉詫異地睨著蘇暮雪, “阿雪, 你說什麼?”

蘇暮雪定定道:“求陛下同意跟臣女和離。”

蘇暮雪有多大膽呢?

世上從來沒有主動說出和離的皇後, 她是第一個。

蕭安辰身體踉蹌著後退兩步, 臉上血色儘失, 心上好似破了個偌大的洞, 此時正涓涓流著血, 全身除了痛以外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驀地,他感覺到眼角有些濕漉漉的,起初以為是淚, 可看著掌心觸目的紅後, 才知曉是血,血順著眼角流淌下來,像極了暗夜裡來鎖命的亡魂。

他看到了蘇暮雪平靜麵孔上漸漸浮現出的驚恐神情,他緩緩伸出手,想告訴她,他沒事, 他…很好。

好像, 來不及了。

“咚”重重倒地聲傳來。

那夜的談話以蕭安辰突然昏倒終止, 周嵩和王放帶人衝梅園把人帶走了, 蘇暮雪全程冷眼旁觀, 事後明玉問她:“小姐, 你怕不怕?”

怕?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何好怕的。

後來,阿五見到她,欲言又止了好久,最後道:“小姐,那夜你不應該和陛下提和離的。”

阿五之所以那樣說,主要是擔憂蘇暮雪安危,要知道帝王一句話就能要一個人的命,阿五是怕蘇暮雪有不測。

阿五說的這些蘇暮雪懂,那夜確實是草率了,帝王家從來沒有和離,隻有廢後,廢後的下場很淒慘,往往都會禍及背後家族。

她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由,再害了蘇家。其實和不和離都沒關係,反正以後她也沒打算再嫁人,隻要蕭安辰放她離開便好。

蘇暮雪如是想。

那夜後,蕭安辰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蘇暮雪麵前,周嵩現在想起那夜的情景心還砰砰跳個不停。

他從來沒見過誰流血淚,帝王是第一個,血液順著眼角流淌下來,蒼白的臉上掛著兩道觸目驚心的紅,像極了話本裡那些鬼怪的模樣。

他沒見過黑白無常,可那夜瞧著帝王比紙還白的臉,真真像是看到了,不隻他嚇了一跳,隨行的護衛也嚇了一跳。

急匆匆回到皇宮後,醫治了兩天兩夜才好轉,第三日才醒過來,醒過來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