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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50 字 6個月前

子茶爐,這會兒爐火燒的正旺。

文池先跳上車,又把齊鳶拉上來。

齊鳶衝他笑笑,站穩後卻一掃袍袖,朝裡間深深一揖:“齊鳶見過太子殿下。”

車廂內驟然安靜,文池吃了一驚,抬頭打量著齊鳶。

過了會兒,裡間的人才淡聲應道:“孤早就聽聞揚州齊府的小少爺天資聰慧,才比神童,如今看來,此名不虛啊。”

車裡坐著的果然是太子!

但聽太子的口氣,似乎對自己有幾分敵意?

齊鳶心下疑惑,躬身道,“學生隻是看到文大人親自趕車,所以這麼猜測罷了。殿下今日到訪,可是有什麼安排要學生去做?”

他這話說完,文池臉色幾變,轉頭看向裡間。

殿下貴為東宮太子,如今處境再難,那也是正經的儲君,容不得彆人的輕視。可齊鳶卻從頭到尾連句恭維的話都沒有。

但齊鳶的語氣又十分恭敬謹慎,那架勢不像初次見麵的書生,反倒像太子多年的心腹,得力的近臣。

文池擔憂地抬頭,就見隔板後的布簾被人拉開。

太子微微皺眉,眸色深沉地打量著垂首躬身的齊鳶:“孤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聽文池說齊公子飽讀詩書,見識高遠,所以順道來見見。不知道齊公子願不願意入資善堂,作我東宮翊善?”

此話一出,外間的倆人俱是一驚。翊善之職是糾正太子過失的,向來是由朝中重臣兼任。

文池怔住,吃驚地去看太子。

齊鳶也沒料到太子會說這個,翊善一職又不是太子自己能決定的。

他拱手道:“回殿下,京中名士大儒無數,學生學識淺陋,又無功名在身,何德何能入東宮?更何況翊善一職向來由朝中重臣擔任,所選之人必是名德老成,通曉政務,又聲振天下的巨儒。學生才疏學淺,實在愧不敢當。”

太子冷哼一聲:“你是不敢,還是不想?”

齊鳶一頓,不答反問:“那殿下抬愛,是惜學生之才,還是學生之人?”

太子:“……”

文池:“!!”文池在旁邊倒抽一口涼氣,他知道齊鳶不是一般人,可沒想到這人竟大膽到跟太子嗆聲?他就不怕太子一怒,要他腦袋?

“齊公子……”文池心念急轉,輕咳一聲,正要為齊鳶解圍,就聽太子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你如此善謔。”太子若有所思地看著齊鳶,“孤怎麼看著你有些眼熟?你抬起頭來。”

“是。”齊鳶抬頭,露出俊秀沉靜的一張臉來。

太子這些年見過不少青年文士,其中常見潘安貌,但少有齊鳶的氣度。

這人容色俊秀,挺拔孤直如陸惟真,眼梢聰慧似文池,然而最為特殊的,是他身上那股清傲凜然,渾然天成,似玉筆出鋒。

太子眯起眼,端詳他片刻,忽然朝文池招了招手:“文池,你看他像不像一個人?”

齊鳶抬眉,未等反應,就聽太子對文池道:“你看他像不像原來的小神童祁垣?”

第115章

齊鳶萬萬沒想到, 不久前,親生父親與自己相見不相識。今天, 隻有過幾麵之緣的太子竟一眼認出了自己。

他難掩心中驚詫, 琢磨著如何解釋。

然而太子目光灼灼地端量他半天後,卻忽然笑著,將話題輕輕揭了過去。

“齊鳶, 如果孤看上了你的才, 你要如何助孤一臂之力?”

齊鳶定了定神:“學生願意勤學苦讀,效藺相如之善謀, 平原君之高義。”

藺相如和平原君都是戰時名臣。

太子笑道:“若是如此, 我大楚便也可國賦大平, 民富而府庫實了。”

“殿下既有趙惠文王從諫如流, 廣納賢士的氣度, 又有文大人和陸才子輔佐,將來必定政治清明,成就在趙惠文王之上。”齊鳶說完, 輕輕一歎,“惠文王一生英明, 隻可惜敗於趙章之手。由此可見,小人不畏君子,畏罰也。明君若是優柔寡斷,等小人聚攏黨羽,冠大根深之, 天下危矣。”

太子沒再說話。

有文池的那番談話在前,他們都明白此時明麵上的講的是兄弟之爭, 實際指的卻是另一件。

齊鳶垂首, 安靜地站在一旁。

過了許久, 太子才緩緩道:“不知道齊公子身上熏的什麼香?雅致清透的緊。”

齊鳶心裡咯噔一下,他穿的這身是謝蘭庭給他做的衣服,送來時自然沾染了香味,齊鳶對製香一竅不通,根本分不出來。

他懷疑太子是不是認出了什麼,內心一凜,垂首道:“回殿下,學生平日不用熏香。但是這衣服以前是放在香架上的,可能這些日子一直收在箱籠裡,沾染的香氣經久未散罷了。”

“怪不得,齊府不愧是製香世家。”太子道,“聽說你們府上有本香方,是前朝內廷流出來的,其中有一味合香專治頭疾,能令人安睡數月,有一樹獨先天下春之效……”

齊鳶一凜,內心會意過來,霍然抬起頭。

太子歎了口氣道:“孤與齊公子一見如故。隻可惜京城日寒,久居不易,如今又近年關,等齊公子回了揚州,你我再見便不知道要等到何日了。”他說到這沉默了一下,揮了揮手,“文池,你送齊公子回去吧。”

文池將齊鳶送下車,再回來時,便見太子靠在窄榻上,一手按著額頭。

茶爐裡的火已經快要熄滅,文池坐在矮凳上,撥動著爐火,等它燒旺後才進入裡間。

“殿下,”文池道,“齊鳶身上的香……”

“是貢品無疑。”太子按了按眉心,皺眉道,“這雪鷹香氣味清遠,有養身之效,又非中原能出的東西。父皇愛之如命,也總共隻有拇指大的一點,每次隻用衣袖輕輕碰一下,那香味便能縈繞數日不散。齊府雖是製香世家,但向來明哲保身,不可能用這個。我看他那樣也應當不知情,你去查查他身上穿的用的東西,哪一樣是新得的,又是誰送的……不管怎麼樣,對方的來曆都不簡單,竟能接觸禦用之物。”

也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太子隱忍多年,暗中拉攏扶持了不少心腹,但最弱的一環仍是皇帝身邊的侍衛宮女。

“殿下覺得齊公子如何?”文池又問。

太子看他:“你覺得呢,你倆相比誰更勝一籌?”

文池思索片刻,目光低垂:“臣與齊公子隻打過一次交道,但臣覺得……齊公子才思不在臣之下。”

太子皺眉:“文池,你知道你跟惟真哪裡不同嗎?”

文池:“……”

太子道:“你性情和易,恭謙謹慎,卻也少了心氣和傲骨。在我看來,便是方成和也不如你倆。”

他說到這頓住,又忽然一笑,“不過齊鳶……你說得不錯,難怪你跟惟真都對他讚譽有加。”ω思ω兔ω網ω

文池起初不做作聲,聽到這驀然愣住,會意過來,難以置信地望著太子。

“殿下是說……”他跟陸惟真都稱讚過的人隻有一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孤十分確信,這個齊鳶才是真正的順天府小才子,楊太傅的得意門生,當年力壓你跟惟真的神童。而現在住在伯府的那個,天真爛漫又精通製香的小公子,恐怕便是揚州來的小頑童吧。”

太子長長舒出一口氣,“我之前見過他一麵,他換多少張臉,那雙眼是變不了的。其實年初他解禁,我還擔心過他會被二弟拉攏。後來聽說他才學儘失,我又覺得失望。如今看來,竟是天助我也!”

一位儲君,竟然僅憑感覺,就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此確信。文池愕然過後,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這便是太子的特彆之處,世人都知道太子有兩位神童伴讀,太子也樂意表現的平庸怯懦。可隻有文池清楚,這位儲君有著驚人的直覺和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借此在皇宮存活,又躲開了重重危機,如巨獸般蟄伏在東宮裡,隻以溫和仁厚的麵目示人。

可猛獸終究是猛獸,當他覺得時機成熟,可以露出獠牙時,獵物們便隻能被踩在腳下了。

“你們說的對。”太子倒了杯茶,漫不經心道,“父皇老了,是時候好好休息了。”

——

臘月初三,齊鳶乘船南下,離開了京城。

他們這次乘了快船,一路順風而下,等回到揚州時,便聽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元昭帝在朝會上被二皇子氣暈過去,醒來後竟然眼歪口斜,半側身體不能動了。文臣們紛紛上書彈劾二皇子不孝不悌,又有禦史言二皇子私囤礦銀,奏請查辦。

皇帝將奏折悉數壓下,禦筆親書,隻將礦銀案相關的幾個小官革職,將沒收來的礦銀充為兵餉,如此將二皇子輕輕摘出去之後,又再下旨由太子監國,此後中外庶務悉付太子處置。

朝中自然議論紛紛,然而元昭帝向來喜歡左右平衡,保了二皇子,再給太子一點兒甜頭,也的確是他的作風。於是在兩派互相攻訐的熱鬨中,太子終究平平穩穩地開始處理朝政了。

齊鳶並不知道,太子如此順利監國,是因為他循著那件皮襖找出線索後,見到了是好整以暇的謝蘭庭。一位是當朝太子,一位是前朝皇嗣,倆人彼此試探,最終徹夜長談,達成了一致。

又過半月,蔡賢終於對太子發難,朝臣開始彈劾太子竊國弄權。謝蘭庭收到信後,再次入京。

次日,太子一上朝,便以假傳聖旨、陷害忠良的十餘罪名,將蔡賢抓了起來。隨後,太子宣布元昭帝被蔡賢所害,突然病重,其他人無召不能入宮,否則做謀逆處置。

一切發生地迅速且令人吃驚。眾臣意外太子的強硬,更吃驚的是,蔡賢權傾天下,手握重權,現在竟突然像是被剪了飛羽的鷹,連撲騰都沒能撲騰兩下。

唯有齊鳶猜到,這其中多半是謝蘭庭的運作。他知道謝蘭庭去了京城,雖然孟廠每次都會用密信報平安,他卻始終擔心不已。

那天太子索香後,齊鳶便讓人將一盒返魂梅送去了東宮。齊府並沒有令人昏睡的藥香,而符合“一樹獨先天下春”的,隻有返魂梅。所以齊鳶心裡卻清楚,太子此舉,是為了故意將齊府綁在東宮的船上。

他或許是因聽說過齊府香方的傳言,也或許是忌憚齊鳶知道的太多。總之,如果東宮出事,揚州齊府也彆想活。

至於那枚真正令人沉睡,又不會失去梅香神韻,能與齊府的返魂梅以假亂真的藥香……齊鳶思來想去,唯有杭州穆家可以做到。

可是穆家今年家破人亡,杭州知府的種種作為,太子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他是無能為力,還是樂見其成?

齊鳶不敢低估他的手段,因此雖知道謝蘭庭聰慧,但還是擔心,怕他受傷,也怕他引起太子忌憚。最後齊鳶乾脆破天荒地去了法善寺,日日齋戒沐浴,為謝蘭庭祈福。

暗流湧動,惴惴不安的日子一直到了年底才結束。元昭帝徹底癱瘓在了床上,二皇子因礦銀案被押到了大理寺。

謝蘭庭回了趟金陵,讓人給齊鳶送了支玉筆過來。齊鳶起初不解其意,晚上把玩時,忽然想起謝蘭庭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