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用在香餅香藥上的費用,至少也有幾百兩銀子。
齊鳶挑些貴重香品送,不會引人注意,但其實花費也不少。
齊鳶點頭,又想起遲雪莊上次送的兩匹上好的綢緞料子。
他不知道小紈絝在京中怎麼樣,如果倆人通上信,自己可以將那兩件料子給小紈絝送過去。那是他朋友的一片心意。
不知道小紈絝何時回信。
“鳶兒?”老夫人跟齊鳶說了兩句話,見他走神,又喊了一聲。
齊鳶回過神,愣了愣。
老夫人關切地看著他:“是不是最近讀書累著了,你大病初愈,先好好歇著養好身子要緊。”
齊鳶心念一動,他有意告訴老夫人小紈絝的情況,但思來想去,還是等那邊回了信更穩當一些。
一者有小紈絝的筆跡,自己更能取信於人。二者,那邊回了信,老夫人也不必跟自己現在這樣焦灼地等待了。
想到這,齊鳶拱拱手:“孩兒正打算在家裡歇兩天,不知道這次鬥香大會,爹是打算怎麼參加?”
老夫人笑笑:“剛聽嬤嬤說,你爹這會兒回來了,你自己去問問吧。”
齊鳶聞言,忙去到前院。
齊方祖果然已經在花廳了,管家在一旁記賬,正是鄉試過後,用在揚州士子身上的花費。
讀書人多清貧,鄉試中舉後,士子們需要去京城參加來年的會試,因此路上花用也是個問題。尋常來說,各地縣衙會給出盤纏,但各地官吏不同習性,不乏借此刁難索賄的,倒黴的士子隻能拿到幾錢銀子。
揚州的士子去比彆人有錢些,因齊老爺每年鄉試過後,都會出資為眾人辦公宴,再額外給出盤纏。算下來每人能拿五六十兩銀子。
這筆開銷著實不少,齊家又不是鹽商巨富,齊方祖的這番作為純粹是因看中讀書人而已。
但是幾年以來,從揚州出去的士子不少,能記得齊府這點恩情的卻不多。
齊鳶默默看完,又一想,今年受資助的士子估計有不少是自己的師兄,心裡好歹踏實了一些。
齊老爺和管家算完賬,抬頭見齊鳶安靜等著,忙問:“鳶兒,怎麼了?”
齊鳶拱拱手,將洪知縣的話轉述了一番:“縣尊大人問咱家是怎麼安排的?”
“我正想跟你商量。鳶兒,你想不想去?”齊方祖笑道:“你這幾年製香手藝精進,不在老爹之下。你要是想起,我就給你撥幾個人跟著。”
齊鳶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孩兒不能去。”。
先不說他對製香一竅不通,就看洪知縣的意思,他也不能貿然進京。
“這次鬥香盛會是太子主持。我如果代齊府出麵,就有了接近太子的機會。先不說太子會不會對我有印象,但在外人看來,齊府肯定有意巴結太子黨。”齊鳶道,“如今朝中形勢複雜,我們小小商戶,需離這些是非遠一些。依我看,不如讓陳伯代為出麵。”
齊鳶當然想回京城,但他知道自己一著不慎,極易為齊府惹禍。
齊鳶若是不知道小紈絝的下落或許還會衝動一把,但自從知道小紈絝替他下獄後,他心裡便充滿了感激,並下定決心一切以齊府安危為重。
齊方祖點點頭,隨後歎了口氣:“你說的對,皇子爭儲事關重大,我們這種平頭百姓,一不留神就要掉腦袋的。而且我聽說現在是二皇子更受寵些……”
齊方祖說到著突然打住,讓陳管家先回去。等人走後,他又屏退了左右的小廝丫鬟。
齊鳶瞧著,猜到齊方祖是有要緊話跟自己說,於是耐心等著。
“鳶兒。”果然,等確認四下無人後,齊方祖低聲問,“我問你,謝大人是什麼黨?”
齊鳶一愣,隨即搖頭:“孩兒不知。”
“啊,你也不知?”齊方祖麵有憂色,“我看你倆關係親厚,以為你能猜出一二的。”
齊鳶麵上一熱,抿了下唇,解釋道:“謝兄是蔡賢的義子,蔡賢權傾朝野,跟二皇子往來密切。但我看謝兄行事,卻又不像二皇子的人。是以不好猜測他的想法。”
何止是太子和二皇子,齊鳶分析過,他甚至覺得謝蘭庭不是皇黨,也不是楚王黨……
齊方祖點點頭,忽然又問:“你可知道他的父母是哪裡人?”
“謝大人是孤兒。”齊鳶驚訝,如實道,“傳聞蔡賢是在金陵遊湖的時候,遇到了小時候的謝大人,從此收為義子帶在身邊。”
齊方祖沉%e5%90%9f了一下,暗暗嘀咕,“金陵?”
齊鳶察覺到齊方祖應該是在懷疑什麼,他等了會兒,見齊方祖還是琢磨,不由道:“爹,謝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齊鳶不過隨口一問,並沒有抱有希望。
誰知道齊方祖卻歎了口氣,從身上拿出一截繡著圖案的素紗,遞給齊鳶看了看。
“那天,謝大人來找你,我看他手裡拿了一把劍,上麵綁著的素紗跟這塊有些像。”
齊方祖道,“這原本是前朝紗織的刺繡圖,有羊九隻,寓意九羊啟泰。在前朝也是難見的極品。後來這幅刺繡圖被人一毀為二,我這半截上有六隻羊,不知道謝大人的那份隻是相似,還是正巧是遺失的另一半。”
齊鳶仔細攤開布料看了看,隻見上麵是各色絲線織出的奇特畫麵,除了幾隻羊外,還有孩童和蘭花等圖案,又不知道用了什麼技法,各色彩線在光下流光溢彩,色彩圖案都不一樣。
齊鳶幾乎看入了迷,他將這半截畫記住,才抬頭問齊方祖。
“這幅畫原本是誰所有的?怎麼會一分為二了?”
再罕見的畫,一分為二便不值錢了。
齊方祖歎了口氣,也跟過來看。
“這是唐將軍的遺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半截。”
齊鳶點點頭,隨後猛得愣住。
唐將軍?大將軍唐臨?
第90章
一個是朝廷三品大員, 一個是罪臣之後。
齊方祖若不是有幾成把握,不會貿然將這兩者聯係起來, 並告訴齊鳶。
顯然, 這位富老爺雖然嘴上說可能是巧合,但心裡早已經篤定了,謝蘭庭手裡的就是另外一半。
“這九羊開泰圖不會有第二幅?”齊鳶暗暗吃驚, 又仔細看了一眼。
“按說不會。你看它這繡麵厚而密, 圖案變化萬千,這可不是一般繡娘能做到的。更何況這是蘇州獻給先帝的貢品, 不會有第二幅。”齊方祖道, “另外, 那天我看謝大人……多多少少, 跟唐將軍有幾分相似。”
否則, 他會以為謝蘭庭從哪裡得到了這東西,而不是懷疑謝蘭庭本人。
總是有過猜測,齊鳶聽到齊方祖如此篤定, 心裡仍是一震——齊方祖赫然懷疑謝蘭庭是唐臨之子。
他神色漸漸凝重,仔細回想謝蘭庭身上的疑點。
當初謝蘭庭對自己留意, 是因自己在元昭帝麵前的那番回話——元昭帝借前朝之事問今朝,齊鳶便也借錢大人讚唐將軍滿門忠烈。
他高估了帝王心%e8%83%b8,同時也引起了謝蘭庭的注意。
後來倆人在揚州再見,齊鳶已經借身在小紈絝身上。謝蘭庭暗中試探,邀他遊湖, 卻在聊天時候一下猜中了將軍弩和虎蹲炮。
記錄那幾樣兵器的書籍孤本早已被焚毀,這世上見過的人不會很多。齊鳶並不清楚還有誰看過這書, 除了一個人, 大將軍唐臨。
因為唐臨在西南大戰時, 便大量造過將軍弩,將西川王趕出了崖川。
如果謝蘭庭真是唐臨遺孤,那他能知道這兩樣東西也合情合理。
隻是齊鳶並不敢確定。·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謝蘭庭是蔡賢義子,受儘寵愛,若是蔡賢搜羅天下奇書兵法給他看,也不是沒可能。
齊鳶越想越覺不好判彆,遲疑道:“我聽娘說,當年唐家上下一個活口也沒留下。將軍有個三歲稚兒,是被活活燒死的。”
“是,滿門被滅,一百多口人一個沒活。”齊方祖歎了口氣。
齊鳶疑惑:“那爹為什麼會覺得……”
齊方祖搖搖頭,愴然道:“我也隻是盼著如此罷了。你想,當初唐將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能提前將珍藏的字畫寶物偷運出來安置在我這,按理說,他總不能不為自己留條後路吧?這些年,唐家的東西我一點兒沒動,為的就是將來若能遇見他的後人,將這些東西物歸原主。”
但因唐將軍的罪臣身份,齊方祖並不敢輕易試探謝蘭庭,否則一旦認錯了,又被人知道齊府有唐臨的東西,必會招來殺身之禍。
齊鳶跟謝蘭庭關係密切,可以暗中留意。
隻是如今謝蘭庭已經出發去往崖川,齊鳶隻能等下次見麵再說。
天氣漸漸轉涼,一直到鄉試結束,謝蘭庭也沒有捎信回來。
第91章
鄉試一共要考三場, 九天六夜,結束時已是八月下旬。
齊鳶這幾天也靜不下心思, 索性將曾經看過的本朝輿圖畫下來, 從京城起至揚州,先繪出自己日後回京的沿途關卡府衙。再從揚州往西,沿著謝蘭庭必經之地直達西南。
八月十九, 江蘇鄉試結束。當夜, 陳伯帶著幾個健仆正式啟程,乘船進京參加鬥香大會。
齊鳶隨齊方祖一起為陳伯送行。
秋澄涼景, 碼頭上依舊遊人如織。
齊方祖看著小廝們把香料香品搬上船, 叮囑陳伯:“當朝幾大製香世家, 京城的何家和廣州許家都是做官家生意, 他們於朝中廣通關節, 各有依仗。蘇州萬家雖跟我們一樣隻做合香,但也是望族之後。跟我們小門小戶的到底有彆。至於杭州穆家……”
齊方祖說到這歎了口氣。
杭州的穆家得罪了曹知府,穆家家主往上遞訴狀, 卻不知道浙江布政使司一直跟那曹知府暗有往來。如今穆家家主凶多吉少,這次鬥香大會,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參加。
陳伯對穆家的事情也知一二,聞言拱手:“老爺放心,老奴這次去京城,不求出頭,但求無錯, 到時候自會避開那幾家小心行事。”
“那就好。”齊方祖撫須頷首,又道:“還有一事, 要托付給你辦。”
他說完看了眼齊鳶, 隨後才轉向陳伯:“你這次進京後, 打聽一下國子監好不好進,若是想納銀入監,要找什麼門路,花多少銀子,才能買一份入監資格。”
陳伯一愣:“小少爺要去國子監?”
齊鳶也沒想到齊方祖會有這個安排,忙哭笑不得地搖頭:“爹,我上次隻是隨口一問,並沒有花錢入監的想法。”
國子監裡的監生,除了舉監之外,還有各地送去的優秀生員,被稱為貢監。
齊鳶雖才學不俗,但現在還不是生員,又有錢知府百般刁難,將來想由地方推舉去國子監難之又難。
而交納錢糧入監則好辦的多,因朝廷缺錢,隻要給夠錢糧,便是白身都能進國子監讀書。當然,例監生在國子監的地位最低,被清貴文人們看不起,時常遭到排擠。
齊鳶從未想過例監一途,誰知道齊方祖斂容道:“爹知道你沒想過花錢入監。但鳶兒,你這次府試算是有驚無險,但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