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1 / 1)

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50 字 6個月前

,所以他果真是蔡賢一黨?謝蘭庭是蔡賢的義子,張禦史與謝蘭庭私交不錯,按說這樣推斷沒錯。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仿佛暗中還有另一股勢力隱藏在兩派身後,正悄無聲息地日漸壯大。

辰時末,參加鬥文集會的五十個人已經先後抵達了明倫堂大殿。明倫堂前麵的空地上也聚集了前來觀戰的各方士子,看樣約有三四百人。

齊鳶跟孫輅因不是望社之人,因此坐在了喬景雲的左側,師兄弟倆再次同席,不由相視一笑。

一刻鐘後,殿外忽然喧鬨起來,殿中交頭接耳的士子們紛紛回頭,看向殿門口。齊鳶也抬眼去瞧,正巧與一位老者的眼神撞上。那老者身旁還跟著三個人,一位是仙風道骨手持拂塵的老先生,令兩位較年輕些。

眾士子已經站了起來,向幾人作揖,齊鳶立刻明白了這幾人的身份——剛剛看向自己的老者應該是楓林先生。旁邊道士打扮的是呂逸禪,兩位年輕人一俊一醜,也不知道哪個是幽玄公子。

大家各自落座,等上首幾人行過禮後,就見那位身著玉色道袍的醜公子率先開口:“望社成立之初,曾每月舉行嘉會,所為詩酒唱和,期臻雅道,相延至今已有八年。如今我等恰逢盛世明君,今日雅集,不若學前人之心,效蘭庭金穀之會,遇景命題,即席分韻。今日諸君所做詩詠,皆會刻入《望社選稿》。”

話音剛落,就聽殿中嗡聲一片,眾士子們都傻了眼——今天鬥文大會,大家當然都是為了科舉文章而來。命題作文可以,但現在卻說要是命題作詩?

齊鳶心裡也覺納悶,心知這位便是幽玄公子,又扭頭去看喬景雲。

喬景雲此時臉色慘白,今日這番如當頭一棒毫無征兆地瞧了下來——他們江浙的幾名文人士子都擅長八股製藝,除了自己對律賦略有涉獵,其他人幾乎一竅不通。現在比文改成作詩,這讓他們怎麼比?

更何況律賦跟詩詞不完全相同,自己會的那點也未必能派上用場。

再看對麵江西分社的社員,雖也有驚訝神色,但不見慌亂。

齊鳶見喬景雲神色巨變,心中暗自思索,又去觀察各人反應。議論間就見對麵有位中年人先站了起來,衝眾人一禮,隨後看向幽玄公子。

“幽社首,趙某有一事不解。”中年人道,“我等參加總社集會是為研習經史,以求早日擺脫場屋之困。今天社首卻突然要我等飲酒作詩,是為何故?”

“趙兄,”幽玄微微一笑,隨後肅然道,“望社之前的確是以時文解經為主,然而四書之題可出者有限,各經亦是如此。我社每年擬題鬥文,不知道多少優秀經義流傳出去。這兩年已經有人將集會之文抄謄應舉,考官又無法辨認。因此幽某認為為今年望社雅會可以詩賦詞畫為主,各位可私下共研八股。”

原來提出質疑的就是江西分社的趙文炳。齊鳶眉頭輕挑,多打量了對方一眼。

“幽兄,”喬景雲咬咬牙,也站起身拱手問道,“若是以詩詞為主,那今年社首怎麼選?”

幽玄道:“雖然以詩為題,但仍效科舉之法。”

他說完伸手示意兩側席位,“如今各位對麵列座,可分體賦詩,詩成者出席。”

喬景雲一聽果真如此,幾乎氣笑:“若是以詩賦為評,社首為何不早說?如今能做時文又能賦詩者,天下能有幾人?”

北宋之後,科舉中的試帖詩被取消,至今詩詞與科舉的關係不大,許多時文大家都不擅作詩。幽玄這一招一下讓分社各員無用處之地了,任誰都難以接受。

殿上很快吵成一團,對麵江西分社的趙文炳也表示不能接受。齊鳶和孫輅作為外人,自然不做評價。

過了會兒,突然聽上首有人沉聲道:“各位,聽我一言。”

逸禪先生輕甩拂塵,踱步而出,看向眾人:“此次幽公子突然改製,的確欠妥,然而幽公子此舉另有深意,剛剛所說效仿前人古心,不過是委婉說辭而已。我等原以為事出反常,各位才俊都是聰慧之人,或能將緣由猜出一二,沒想到,有人隻顧爭奪眼前的社首之位,全然不顧諸生安危。”

他說到這,淡淡看了喬景雲一眼。

喬景雲怔了怔,等明白這位名儒在指責自己後,頓時臉色通紅,氣得渾身發抖。

呂逸禪冷哼一聲,繼續道,“望社如今聲名極盛,朝中亦有社員以望社為傲。然而朝中閹黨猖狂,如今見社員無不科舉,便以望社亂政意圖汙蔑打壓各位。去歲有人所做策論,便被閹黨拿去做了文章。如今鄉試在即,幽社首怕這短短幾月再生事端,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殿堂之中寂靜無聲,喬景雲也被這番說辭給堵地說不出話。對麵也有人開始點頭應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後就聽有人開始奉承幽玄公子深思遠慮雲雲。唯有江浙的十人個個忍氣吞聲,閉嘴不言。。

齊鳶垂眸,端起茶水輕啜一口,在殿上的氣氛開始活躍後,他才突然笑了一下。

這一聲笑得很輕,落在旁人耳中也不突兀。然而其中譏誚意味太過濃重,殿中突然已經,所有人都朝這邊望了過來。

上首的四人也齊齊轉頭,看向齊鳶。

“這位是……”幽玄公子眯了眯眼,慢吞吞道,“揚州府的府試案首齊小公子?”

“鳶兒,”楓林先生也道,“你剛剛為何發笑?”

齊鳶沒想到楓林先生竟然這樣稱呼小紈絝,他心中驚訝,麵上並不顯,隻施施然站起身,衝楓林先生鬆鬆一禮。

“回老師,學生隻是覺得這朝廷當真荒唐可笑。”齊鳶笑嘻嘻道,“閹黨巧立名目汙蔑文社,朝廷聽信謠言打壓社員,竟然就發生在一天內。但凡他們能早一天上朝,讓幽公子昨天就知道這事,昨晚提前告訴大家一聲,也不至於搞成這場麵啊?當真是會戲弄人。”

話剛說完,殿中就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朝廷風向當然不是昨天才傳出來的,幽玄此舉看似是為眾人考慮,但到今天才說,顯然是故意的。

“會戲弄人”的還不知道是哪個呢。

剛剛有被帶逸禪先生言辭帶偏的,這會兒也回過味來,神色不滿地看向上首位置——幽玄哪怕是為了社首之爭,但此舉顯然是把所有人都沒放眼裡。

齊鳶說完之後仍舊笑%e5%90%9f%e5%90%9f的。

楓林先生愣了愣,下意識地先看了幽玄和呂逸禪一眼,見這兩位神色難看,顯然被齊鳶堵得無話可說,心下也漸漸明白過來。

“胡鬨!”楓林先生佯怒道,“幾年不見,還是這樣胡言亂語,不見長進!逸禪先生乃是長輩,幽公子也比你年長,哪能容許你大呼小叫?還不快向兩位道歉!”

話音雖重,裡外卻是偏著齊鳶的。

齊鳶便也做出受訓的樣子,唱了聲喏,衝上首倆人一揖:“老師教訓的對,是晚輩失禮了,兩位前輩莫要計較。”

幽玄公子:“……”

若不是他千方百計才請動的楓林先生,這會兒他都要懷疑這師生倆個一唱一和了。

他被齊鳶堵得無話可說,逸禪先生也沉著臉默然不語。

倒是一直沒出聲的俊公子笑了笑,“你就是城東齊府的二少爺,揚州第一小紈絝?”

齊鳶挑眉:“閣下也是揚州人?”

俊公子笑道:“鄙人姓王,雙名如麟,家中以賣茶以生,舍弟經常提起齊二少爺,說要與二少爺一爭紈絝之名。”

齊鳶愣了下,眼睛忍不住瞪圓了一點——這個是真紈絝的哥哥?!

當日眾人質疑齊鳶縣試成績時,真紈絝帶著兩個健仆路過縣衙,故意胡攪蠻纏一頓,把那群考生氣得夠嗆。齊鳶湊巧在酒樓上看見那一幕,印象極為深刻。

再看,眼前的俊俏公子跟真紈絝有幾分相似。

王如麟看他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隨後道:“今日一見,賢弟果真是個率真仗義之人。不過這次雅會,幽公子已經跟浙江省提學官講過,隻談詩歌不論文章,隻圖風雅不議朝政。大宗師也想看諸位詩稿,於是派我來做謄錄。”

他說完略一沉%e5%90%9f,思索道:“不過大家既然覺得此時對評選社首不公,那社首改日再選,如何?”

浙江省提學官管得可是浙江的各位生員。≡思≡兔≡網≡

喬景雲身後,幾位浙江士子果然麵露懼色。事到如今,齊鳶倒是不好再說什麼。喬景雲沒想到幽社首竟然把事做絕,心下暗恨,卻也不敢讓浙江提學誤會分社的子弟倨傲不恭,隻能心中將這筆賬記下來,拱手道:“既然大宗師如此安排,那一切便按王公子的意思行事便可。至於社首之選,還是看大家的意見吧。”

王如麟微微頷首,喚來侍從,讓諸位士子糊名選擇。

喬景雲已經心如死灰。

其實不是他們分社的人不懂風雅,而是八股作文研習越深,對詩藝修養害處越大。因此許多八股大家並不會作詩,當今之世,文詩俱佳者恐怕超不過十人。

其實數得上名號的,喬景雲連五個都數不出來。

而反觀對麵的江西分社,雖然那些人剛剛也表現出了驚訝,但現在再看,他們卻是興奮居多。

趙文炳不可能不知情!

孫輅原想是來幫忙的,此刻見狀,不由也憂心道:“喬兄,你們之中可有擅長詩藝的?”

喬景雲見眾人已經將票紙交了上去,心知大勢已去,頹然地看向身後的幾位同伴。

大家紛紛搖頭苦笑,對喬景雲道:“喬兄,隻能聽天由命了,咱這裡麵隻有你還做過賦……”

“……就是啊,我編個打油詩還行,六朝詩藝格調萎靡,老師曾特意叮囑我不可多看。”

“對麵的那個黑臉的,似乎是他們江西分社的‘小少陵’,據說賦詩成卷呐……”

齊鳶看看愁眉苦臉的幾人,又看了眼對麵的黑臉。

就在幾人唉聲歎氣時,上首的幽玄突然輕輕一咳,對眾人道:“五十人中,有三十人支持以詩選定社首。如此,我們望社雅會,便以詩會友了。”

巳時一刻,每張席位上都已經擺好了筆墨紙硯等物,殿中燃起了清桂香。

齊鳶聞到熟悉的氣味恍然一怔,隨後低頭,彎了下嘴角。

幽玄見局麵已定,神色也自然許多,將規則細講了一遍,最後道:“……大家若沒什麼疑問,我們現在便開始了。江浙分社的各位可還有不明之處?”

喬景雲沒想到這人如此不依不饒,怒道:“幽兄……”

“有一點。”齊鳶突然出聲。

喬景雲頓住,扭頭看向齊鳶。齊鳶笑道:“我有一點不明白,幽公子剛剛所說,作詩多者為勝。齊某雖然不擅詩詞,但也知道這詩詞應當跟文章一樣,有好壞之分吧。一首好詩跟三首爛詩,算誰贏誰輸?”

幽玄道:“當然要分好壞,今日楓林先生和逸禪先生便是評選人。”

齊鳶搖了搖頭:“文章都有不同偏好,說不定這詩詞也會各花入各眼呢?到時候大家總不能打一架再說話吧?”

幽玄已經漸漸不耐,卻礙於齊鳶跟楓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