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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60 字 6個月前

大家要哄你穿,給大家當新媳婦兒。你非不願意,覺得新郎才威風,也不知從哪兒弄了件大的嫁衣,讓我們輪流當新娘子,蓋著蓋頭,被你用大紅綢布牽著走。”

齊鳶:“……”

“這不過是兩年前的事兒,”遲雪莊一邊笑著,一邊看著他道,“你這記性怎麼時好時壞,該記得不記得,不改記得倒是都記住了。”

齊鳶輕咳了一聲,低頭去翻書:“什麼叫該記得不記得,現在讀書才是要緊的呢。”

遲雪莊抿嘴笑笑,也低頭看書。

春日花開,繁花弱柳,書館的窗戶大開,微風吹拂進來。書頁上的字雀躍跳動,個個都不安分,遲雪莊讀不進去,總忍不住抬頭看齊鳶。

“怎麼?”齊鳶問,“是哪裡有疑問嗎?”

遲雪莊對四書已經十分精通,文章也做的中規中矩。若挑缺點,也隻是文章雖句法體麵,卻少些議論慷慨。

想來時遲小少爺自幼順風順水,家中叔父又在朝為官仕途坦蕩,因此沒什麼不平之處罷了。

齊鳶知道遲雪莊十分聰明,便有意點撥他如何將見識拔高一些。

幾次下來,遲雪莊的文章立意果真比之前開闊了許多。

齊鳶這次也當遲雪莊是遇到了疑惑之處,湊過去瞧。遲雪莊的書頁卻始終沒動過。

他疑惑地抬頭,遲雪莊已經低下頭去磨墨,低聲道:“這裡太吵了,要不去我家看書?我新布置了一處書軒。”

齊鳶搖頭:“從這裡去你家,一去一回就要耽誤半日,還在在這裡吧。”

遲雪莊道:“鬨市如何能讀書?這吵吵嚷嚷地,鬨得人心慌。”

“哪裡就不能讀書了。”齊鳶笑了笑,“你可聽說過終南僧?

終南僧在林中苦修,修習佛法,用功三十年。後來就有和尚來找,問‘汝習靜久矣,同去長安柳街一行。\'終南僧自恃用功多年,隨人下山,誰知道一到了煙花柳巷,見了妖麗之物,凡心亂動,三十年功夫白費。”

他言語譏誚,遲雪莊聽得忍不住直笑。

齊鳶也笑道:“這便是‘克治’之道。於鬨市讀書,才更能淬煉心思。遲兄你府試還沒過,還是該安心讀書,不要凡心亂動才對。”

遲雪莊猛地怔住,心裡驚慌片刻,懷疑齊鳶看出了什麼。

但當他抬眼去看齊鳶時,後者卻隻笑著,動靜從容,目光清明坦然,仿佛隻是隨口一說。

三月份眨眼便過,遲雪莊起初隔兩日就能跟齊鳶聚聚,後來離著府試越來越近,齊鳶要認真備考,下山的時間就越來越晚了,甚至後來幾次,齊鳶並不陪他在雅間品茗讀書,而是帶著小廝一頭紮進一樓的書堆裡,挑挑選選。

遲雪莊心中不免失落,揚州府試從四月二十開始考,因揚州生童多,因此每天隻考兩縣。江都縣的府試被安排在最後,是四月二十五那天。

他原想著,府試之前自己都有借口光明正大的單獨跟齊鳶相處,撇開王寬他們。可是現在齊鳶五六天下山一趟,心思又都在書上,這就叫他心裡患得患失的。

一會兒懷疑是不是否哪裡做得不妥,惹了齊鳶厭煩,一會兒看齊鳶的樣子也不像對自己有防備,自己偶爾試探著讓齊鳶做點事,又或者學王寬他們與齊鳶勾肩搭背,齊鳶也沒有避開的意思。

這樣一比,齊鳶又像是真得在忙,顧不上他而已。

遲雪莊不舍得走開,又不敢出言抱怨,仍舊每次一聽說齊鳶下山,便匆匆趕來,默默地陪著他挑書。誰想這樣幾次之後,齊鳶反倒是主動跟他說,倆人府試的時候再見麵,到時候一起結伴入場。

言外之意,這十幾天就不要碰頭了。

遲雪莊心浮氣躁,見齊鳶這幾次總帶了不同的人一起,忍無可忍,把他拉去一邊問:“你就這麼忙,幾天都抽不出辦個時辰跟我見麵嗎?那這人又是誰?”

齊鳶愣了下,見遲雪莊麵色焦急,隱隱還有些委屈,忍不住摸了摸後腦勺。

他最近的確在忙,但不是為了府試,而是為了與乃園幾位師兄結社。

本朝文人熱衷於文社倡結,如中洲端社、鬆江幾社,萊陽邑社,浙東浙西各社,無不是彙聚一方名士,在本府甚至本省都影響巨大。而當文社聚會之時,四方文人也會裹糧攜書,千裡而至。

上次老夫人問齊鳶,假如他不能通過府試當如何,齊鳶心神俱震,回答老夫人修身齊家並非隻有一途時,腦子裡響起的便是師兄們的結社建議。

他最初不願意參與,是因他之前十幾年都是獨來獨往,並沒有什麼與人打交道的經驗,不擅長也不願意參與這種人多的集會。但他很快又意識到,自己如今的境遇與之前不同,主要的助力便是身邊的朋友和師長。

而假如將來入朝為官,以當今皇帝的昏庸程度,自己要做什麼事情,多半也是要再群臣之中周旋,才能達成目的的。

如此,倒不如早點鍛煉自己。

文社倡結十分簡單,他們十幾人隻要聚在一起,擬個章程,再取個名字便算定了。但文社若想要發展,便要有章程,對新人需要選拔,對社員如何約束,條條款款需要清晰。

另外因文社是為科舉而辦,眾人都為功名而努力,研習班固製藝,揣摩風氣便難免。社與社之間也少不了比拚,而江浙一帶因科舉文風興盛,還時常會有大社吞並小社的事情。

他們乃園若成立文社,因社中成員都是褚先生的學生,萬一他們在文會上跟人比試不過,被吞了去,那褚先生可就要顏麵掃地了。

因此齊鳶對眾師兄提議,由大家輪流擬定題目,大家分彆作文,朔望之日再聚在一起切磋學問,相互批點,請褚先生做評之後,再選出優異的文章刻成書稿供本社成員傳閱。

至於他自己,因歲數最小,如今又是乃園中唯一沒有功名的小生童,所以包攬了另一項活——將各書館中的程墨、房稿,各位房選家的詩文合集搜羅一通,帶回乃園,供師兄們研習。

那家書坊的文稿原也不全的,齊鳶為了省事,便托店主從彆處捎帶買來,他額外給店家辛苦費。

這些程墨房稿要價不菲,乃園的士子多出身貧寒,平時在書館厚著臉皮站著看一會兒已經了不得了,哪能想過齊鳶會豪橫至此,每隔幾天便下山搬書。

師兄們心裡過意不去,因此便輪流陪著一起下來,搬搬書,做些雜事,不讓小師弟累著。

齊鳶一門心思忙這些,又見自己雖然說過兩次,但遲雪莊仍舊次次都要趕來,有時候倆人都說不上幾句話,心裡便有些愧疚,這才想著府試再見。

現在遲雪莊這樣質問,齊鳶愣了會兒,茫然地看向不遠處的那位師兄:“這是我師兄,儀真縣曾琦,你要認識嗎?”

遲雪莊愣了下:“我認識你師兄做什麼,我就是想問你什麼時候能忙完。”

齊鳶估算了一下時間:“怎麼也要到府試之後吧。”

等府試過後,師兄們應當也適應了切磋製藝的方式,到時候他們再取名成社。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雨,路上行人匆匆,車馬從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攆過。遲雪莊見齊鳶神色坦蕩堅定,原本想問他現在是不是更喜歡跟他的師兄們在一起,觸及這樣冷靜的目光後又覺說不出口,隻在心裡泛起一陣潮氣。

他不得不承認,前後不過才月餘的功夫,齊鳶就變得如此冷靜沉穩,又果決威嚴,自己與他想處時,總是有種難掩的焦急和忐忑,仿佛並肩而行的人正漸漸遠去,而自己卻腳步凝滯,再也跟不上他的步伐。

師兄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書,喊了齊鳶一聲。

齊鳶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遲雪莊:“這個是送你的。”

遲雪莊愣了下,抬手接過來,發現是一個精致的竹雕香盒。盒身約拳頭大小,上麵透空雕著西番蓮。香盒裡則放著一貼金箔做衣的香丸。

“上次得了你的東西還沒給回禮。我那天回家,看這竹根拚接的香盒十分精巧,便想著你應該會喜歡。”齊鳶笑著指了指裡麵的香丸,“裡麵放的是返魂梅,現在鋪子上已經買不到了,也送給你。”

返魂梅是士子文人最喜歡的熏香之一,因這香曾得黃太史題跋,燃起時香氣又清冷幽遠,使人如墜嫩寒春曉,孤山籬落之間。

遲雪莊因雪天出生,因此格外喜愛梅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以前齊鳶從沒在意過這些,送他們香餅子的時候也都是挑著貴的來,送得最多的是齊家最值錢的龍涎香。

今天這返魂梅並非齊家招牌,卻最能顯出齊鳶心意。

遲雪莊頓時轉憂為喜,心下安定了許多,又咕噥道:“這香當然絕好……”擺弄半天,又問齊鳶,“你就隻贈香不留詩?”

齊鳶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聽這話笑道:“我若學了詩,腦袋裡的聖人文章就要被擠走了,如果遲兄想%e5%90%9f詩作對,那得等幾天,先讓我過了府試。”

遲雪莊見他還是那套“一個頭裝不下兩樣事兒”的言論,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齊鳶內心鬆了口氣,一直目送遲雪莊離開。等人走後,天色驟然昏暗下來,像是雷雨將至,齊鳶趕緊買了許多書本課紙,跟師兄一起搬上車,匆匆上山回到乃園。

車子前腳才進乃園大門,眾人就聽哢啦一聲驚雷炸開,隨後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孫輅等人都等在乃園門口,見狀忙幫忙把東西搬進屋。雨勢太急,齊鳶來回跑了兩趟,身上的衣服就濕透了,他又匆匆冒雨跑回自己的舍房換衣服。

自己縣試的時候生病睡覺也就罷了,這次府試,他可不想再帶病進考場。

乃園的舍房是兩人一間,齊鳶狼狽地推門進去,餘光瞥見房間裡有人時並沒在意,以為是師兄回來了,但很快,他覺出了不對勁。

室內香氣盈盈,跟自己同屋的師兄可沒這種閒情逸致。

齊鳶使勁抹了把臉上的水,扭頭再看,果然,自己的床鋪坐著一個人,確切點說,是讓人凡心亂動的妖麗之物。

第48章 龍涎真品

屋外雷聲滾滾, 暴雨如注。

謝蘭庭悠然自得地手捧香爐,另隻手用羽塵輕輕掃著上麵的香灰。許是察覺到了齊鳶的注視, 這位不速之客側過臉, 對推門而入的主人微微頷首,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齊鳶心裡嘖嘖驚歎,忍不住感慨自己也算開了眼界了。

“謝大人真是意趣高雅, 做事也不落俗套。”齊鳶輕輕歎了口氣, 轉身去找包袱。

他的發梢還在滴水,衣服也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齊鳶離家近, 每次都隻用包袱帶著幾件換洗的衣物。山上沐浴不方便, 要從山下挑水, 且舍房狹窄, 隻有一角用屏風隔開供人換洗, 因此齊鳶也是隔三差五回家的時候再沐浴。

雖然平時也算衣履潔淨,但跟謝蘭庭比起來,就顯得有些不修邊幅了。

齊鳶想到這, 忍不住又打量了謝蘭庭一眼。

見這位今天穿了件藍色地妝花緞的蟒衣,上麵暗織著四合如意連雲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