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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63 字 6個月前

孟大仁臨走前一直拉著齊鳶念叨那支留青竹雕的貂毫筆, 並稱之為神筆,說此筆握入手中後他就立刻文思泉湧, 如有神助了。

是不是神筆不知道, 那支筆倒的確挺貴的,筆管通體留青竹雕折枝花卉,筆毫亦是長鋒飽滿, 黑而細潤。而孟大仁的字體灑脫雄秀, 用這筆寫出來愈顯神采。

齊鳶能看出孟大仁家境不好,剛剛正決定將那支筆贈給孟大仁, 因此謝蘭庭口占謎語時, 齊鳶立刻聯想到了那支筆上。

謝蘭庭轉過身, 神情漸漸了然:“你以為, 我指的是你借給孟大仁的那支筆?”

若不是齊鳶借筆給孟大仁, 那何進必然是第二了,倆人的確相差不遠。

謝蘭庭見齊鳶不語,隔了一會兒, 緩緩道:“我剛剛想的並不是這個,我說的是筆尖兒橫掃五千人的張生之筆。”

齊鳶聽到這, 才想起來早上的那篇戲做。

他不以為意地撇撇嘴:“不過是戲做而已,於科舉又沒什麼用。”

謝蘭庭恍然一怔:“沒用?你讀書隻是為了科舉?”

“不。”齊鳶卻搖搖頭,道,“讀書隻為了做官。”

謝蘭庭:“……”

小艇已經行至河麵中央。謝蘭庭棄了竹篙,任由小艇隨風遊蕩。他自己則隨意往船艙一躺, 望著天上的月亮。

倆人一舟,在河麵上順流而動。

齊鳶尋了一處穩妥處盤腿坐下, 徐徐道:“學生讀書, 隻為了做官。學生做官, 是為了家人。”

他知道謝蘭庭絕頂聰明,自己若是撒謊,或早或晚都會被他識破。但是這人顯然與蔡賢一派關係緊密,自己應當提防些,不可與他為友,也不能與他樹敵,因此今晚的解釋,必須要讓謝蘭庭滿意。

至少要挑不出理。

“謝大人之前問學生是否有冤屈,學生沒有回答。如今大人非逼學生說實話,那答案是,有。學生被害落水,幾乎喪命,凶手卻逍遙法外,至今未能歸案,學生怎麼可能沒有冤屈?”齊鳶輕聲道,“隻不過冤屈是事實,學生這次因禍得福也是事實,因此並不敢聲張。”

“看來齊公子大難不死,有所奇遇了。”謝蘭庭神色未動,仍是望著頭頂那輪明月。

齊鳶道:“是,學生大夢一場,前塵儘忘。”

謝蘭庭這才轉動眼珠,看著他:“都忘什麼了?”

“都忘了。除了父母和祖母,其他人都看著眼生了很多。丫鬟和小廝都是後來想起來的。”齊鳶說到這突然一頓,“學生也是大孝之人,可惜記得父母不值得刻碑立牌坊。”

他顯然對何進始終耿耿於懷,謝蘭庭心下奇怪,想要問上兩句,又不想此時轉移話題,隻得當做沒聽到。

“之後呢?”謝蘭庭問,“你就突然會讀書了?”

“並不是突然會的。學生在夢中苦讀了數年,這才將四書倒背如流。就連時文製藝,學生做了也不下百篇了。隻不過夢中數年,不過人間一日。”齊鳶說到這停下來,閉上眼回想道,“學生甚至在夢裡看到了幾本古籍。其中一本繪有弓箭刀槍、也有弩機,飛梯,望樓車等物,隻是那書文字很少,圖畫又多,且十分寫實無趣,學生記下來的不多。”

謝蘭庭原本隻是虛虛闔眼,聽到兵器繪製時倏然一驚:“你都記得多少?可能畫出幾個?”

齊鳶點頭,隨後又左右環顧了一圈,示意謝蘭庭船上沒有燈,也沒有筆墨紙硯。

謝蘭庭卻乾脆坐起,將手伸了過來。

他這人皮相極好,手腳也比彆人的好看。齊鳶愣了會兒,才伸手在他手心細細描畫著。

刀劍大同小異,不如複雜些的兵器能取信於人。但複雜的畫起來線條太多,常人恐怕又猜不出來。

齊鳶遲疑著抬手,他的指尖落在謝蘭庭的手上時,後者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齊鳶抬頭,就見謝蘭庭閉上了眼睛,片刻後低聲道:“將軍弩。”

齊鳶的指尖輕輕一頓,心裡吃驚不小。

他的確看過一本詳細記錄兵器陣法的武備孤本,然而那本書早被焚毀了,這世上見過那書的人應當不多。謝蘭庭怎麼會這麼熟悉?還是他熟悉的是將軍弩的實物?

齊鳶心念一動,用指腹在謝蘭庭的手心輕輕劃出一段,果然,指腹下能觸到一層硬繭,顯然是常年握兵器的手。

謝蘭庭沒料到他的舉動,被燙到般突然縮手,狐疑地看向齊鳶。

齊鳶麵不改色道:“還有一個造型怪異的車子,說是所擊無所不催,入地七尺。”

“虎蹲炮?”謝蘭庭伸手過來示意齊鳶補充完整,又輕輕蹙眉道:“你用指甲畫就行,線條清楚。”

齊鳶應是,這次老老實實用指尖將那炮車的樣子畫了出來。

“學生隻記得這種炮車不用人力拽發,比虎蹲炮要輕省。”齊鳶道,“至於原理就不懂了。”

“因為炮梢上有石鎖……”謝蘭庭沉%e5%90%9f起來,收回手,又看向齊鳶,“你果真是夢中所見?”

齊鳶肅然一拜:“回大人,學生所言句句屬實。想來自古以來,有見黃輿結孕者,有夢寐預占者,也有一語成讖口出必應者,想來事由前定,非人力能改,人心所知,一切都是造化而已。”

“好一個事由前定。”謝蘭庭負手而立,淡淡掃了齊鳶一眼。

齊鳶也隨即站起作揖:“學生不敢有絲毫隱瞞。請大人明鑒。”

他知道謝蘭庭肯定不會全信的,但在可以求證的事情上,他都說了實話,而謝蘭庭也未必是真的執著搞清事情的真相。一個揚州城的小小紈絝,即便考了縣試案首,也不值得一個指揮史如此重視。

夜色愈濃,明月西落,遠處的如意船上燈盞漸滅,周圍亦寂靜無聲。

小艇四周都是黑沉沉的河水,齊鳶微微低了頭,耐心等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謝蘭庭輕輕笑了一下。

“如今你既然決意科舉做官,又有這番奇遇相助。怕是要前途無量了。我非科舉入仕,你以後在我麵前不必以學生自稱。”謝蘭庭挑眉看他,“你可有字?”

齊鳶臉上掠過一絲驚訝:“學……晚輩字伯修。”

“齊伯修。”謝蘭庭點點頭,重新拿起竹蒿,往河中一點。

齊鳶見小艇方向是回如意船那邊,怔了怔:“謝大人,不是說好了去看婉君姑娘的嗎?”

“你以為婉君姑娘會在子時見人嗎?”謝蘭庭看他一眼,“她這兩天住在玲瓏山館,你可以去山上拜訪她。山館的侍衛會放你進去的。”

齊鳶恍然大悟,心裡也輕快起來,又暗想著這倆人看起來關係親密,自己托婉君打聽消息的時候一定要謹慎一些,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聽得是什麼消息。

忠遠伯府……叛國投敵……隨便哪個詞指向都太明顯了。

齊鳶微微蹙眉,直到跟孫大奎回到齊府都在琢磨,到底讓婉君姑娘打聽什麼呢?如今眼見著就是三月份了……他輾轉反側,將睡將醒間突然一個激靈,想了起來。

——自己如果沒出事,三月三日應該要進國子監了!

國子監裡那麼多人,自己如果遲遲不出現,一定會被議論吧……兒子遇害,父親失蹤,忠遠伯府現在也一定在風口浪尖上,傳言應當不會少。

齊鳶幽幽歎了口氣,又一想,尋常信件從京城到揚州要用好久,自己乾脆找兩隻好鴿子讓婉君姑娘帶上,這樣有什麼事情傳書回來就行。

不過重生回來這麼久,自己終於要親耳聽到自己的死訊了嗎。

第36章 初見婉君→思→兔→在→線→閱→讀→

婉君姑娘還有兩日便要啟程, 齊鳶雖然著急,但也不敢魯莽行事, 第二天先寫了一封帖子, 著人送去了玲瓏山館。

他自己則去找了遲雪莊。一來昨晚雖事出有因,但將一幫小夥伴扔下,齊鳶仍覺心裡有愧。二來齊家的人如今被嚴防死守, 他不得不先考慮條後路, 萬一自己考取生員之前錢知府便對齊家發難,自己總不能乾瞪眼。

乘車到了遲家後門, 讓門子去通傳了一聲, 不多會兒遲雪莊便親自迎了出來, 滿臉驚詫:“齊二?你怎麼來了?”

齊鳶笑著跳下車:“怎麼, 你家我還來不得嗎?”

“哪裡, 明明是你嫌棄我家無趣,不愛過來。”遲雪莊失笑,連忙命人將花園的玉照亭打掃出來, 又讓身邊的小廝去找兩根魚竿。

齊鳶隨他一路往遲府後院走,隻見繁花夾路, 鳥啼滿園,藤架下還有兩株牡丹,竟然早早開了一朵,花朵碩大妍麗,貴氣逼人。

齊鳶微微一愣, 讚歎道:“這牡丹倒是好看得緊,把這滿園的花草都比下去了。” 牡丹本就是國色, 更何況這一株儼然是花中名品“水罩紅玉”, 齊鳶上次看到這花還是在謹慎殿前。

而聽當時引路的內侍說, 殿前養護的牡丹名品民間是沒有的,除非哪個大臣得了皇帝賞賜才能在家裡種上一株。當然禦賜活物比較麻煩,萬一給養死了,搞不好也是要治罪的。

齊鳶知道遲雪莊的叔父在京中做官,但京中官僚上千人,他這五六年消息又十分閉塞,因此並不記得有姓遲的官員。現在看來,遲雪莊的叔父應當很受元昭帝信任。

他心裡微微留意。

遲雪莊卻搖頭笑道:“你去年來嫌它俗豔難看,我小叔叔說這花十分稀罕,是從京城百般周折運回來的,你還十分同情他,說他以後喜歡什麼花去你家挖去,莫要這般犯傻了。前幾天我小叔叔來信,問起這花長得如何,還說要我去你家挖兩棵芍藥來栽它旁邊,等著牡丹花謝了後,芍藥正好接著開。”

齊鳶心知這又是小紈絝的嬌憨之語,隻輕輕一笑。

遲雪莊看他一眼,怔了怔:“齊二,你跟之前不一樣了。”

“以前心思簡單,現在經了事,自然長大了些,再看周圍人情風景也就覺得不一樣了。”齊鳶信步往裡走著,又回頭一笑,“不過我拿你們當朋友,這點是不會變的。”

“那可說定了。”遲雪莊笑道,“咱幾個一塊長大的,情分不比親兄弟差。隻要你不嫌棄我們,咱幾個的情誼肯定是誰都比不上。”

遲家的小廝已經拿了魚竿來,遲府後院有一處花園,中間挖了池塘養魚養花,倆人便在橋上釣池子裡的錦鯉。

這些錦鯉都是被喂養慣了的,一放餌便咬鉤,沒多會兒小半池子的魚都被倆人釣到了桶裡。

下人們又一趟趟地把魚倒回去。

齊鳶看著好笑,提議道:“彆折騰它們了。我跟你聊點彆的事。”

遲雪莊點頭:“那我們去玉照亭?”

“在這裡就好。”橋上隻能容下他們倆人,下人們都離得遠,旁邊水流鳥叫聲也能將倆人的聲音蓋住。

倆人便把魚鉤掰直,在上麵串上滿滿的餌料,垂到池塘裡。群魚嬉食不停,啄得魚鉤來回亂動。

遲雪莊問:“什麼事,說罷。”

齊鳶知道遲雪莊聰明的很,也比王密穩重,是個可信的人,便道:“你幫我買處莊子吧。”

遲雪莊聽得一愣:“你家的莊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