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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46 字 6個月前

那位是王公子,王家是咱揚州城數得著的大茶商,跟王密王公子家有大小王之分,不過少爺跟他不熟,也就見過兩次麵。”

齊鳶心道不熟就好,放下心去。

縣衙是下午申時貼的榜單,考生們一批批地來看,又三三兩兩散去。

齊鳶一直對第二名的墨卷十分好奇,等夜色漸深後,他才讓錢福跟酒樓借了一盞小燈,去貼榜處看文。

榜上的首份墨卷顯然是自己的,大約是因自己的字占地太大,洪知縣的朱筆無從下手,因此最後隻用大紅圓圈將整篇文圈了起來,中間倒是乾乾淨淨。第二份的朱筆就多了,圈圈點點。

齊鳶從頭細細讀起,越讀越驚——這竟是一篇絕好古文!

自己跟褚先生擔心的“端看是否有人擅長古文”竟然真的應驗了!而這篇文章文章才氣橫溢,並不拘於詞氣之間,就連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才是天成之作。

齊鳶拊掌大讚,繼續往下看去,等看完首篇已經忍不住大加歎服。再看第二篇,夜色愈深,燈光如豆,卻有些費眼了。

他忍不住又往前靠了兩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燈光仿佛亮堂了許多,第二篇的字跡重新清晰起來。齊鳶心中大喜,待要繼續往下讀,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謝蘭庭帶著一個穿著吏服的手下,正打著燈看墨卷。

對方的燈可比錢福手裡的亮多了。齊鳶見謝蘭庭並沒有看自己,可能是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便抓緊借著燈光往下讀。

謝蘭庭也在看齊鳶的答題,他看得飛快,幾乎一目十行而過,齊鳶看完孟大仁的第二篇時,他已經看到了何進的第二篇了。

齊鳶扭頭瞅他,見他掃一眼就換地方,忍不住懷疑這人不識字。

謝蘭庭卻頭也不回道:“洪大人這次自找麻煩啊!”

齊鳶正打算先行禮,聽他口氣十分隨意,似乎隻是跟路人聊天,便又停下了,挑眉問:“是因為取了我為案首?還是因為取中這位孟兄。”

“二者皆有。”謝蘭庭道,“你做案首還有可解釋之處,無非是你的問題,或是你自己答的,或是你找人捉刀背上去的,大不了設法讓你自證便能堵住悠悠眾口。”

齊鳶挑眉,謝蘭庭的意思,麻煩的竟然是孟大仁了。

“孟兄以古文為時文,一氣嗬成,縱橫排蕩,擢為案首也不為過。”

“然而與場屋文字相去甚遠,舉業者若慕古,必不合時,鄉試是肯定難中的。這位仁兄怕是要越學越遠,難以中舉了。”謝蘭庭說完一頓,這次轉過臉看他,“你竟然喜歡古文?”

齊鳶道:“何必拘泥古文或時文?做文章是闡發議論,終究是研究治國之道,隻要是禦寒之衣,治病之藥,那都是可用的。花費功夫在這些駢四儷六的細枝末節上有什麼用?”

“會試之前,有沒有用考官說了算。會試之後,有沒有用才能你說了算。”謝蘭庭搖頭,輕輕一嗤,“再有滿腹才華,若是因繩墨困在仕途之外,不就是枉費苦心嗎?馬不受役,終非良駒。”

齊鳶知道謝蘭庭說的有道理,也正是他們這些考生應當注意的。然而謝蘭庭到底是個三品大員,同樣的話由他說出來就不對了。

這下越聽越不滿,忍不住反問:“滿腹才華之人因繩墨被困在仕途之外,這難得不是考官的問題,難道不是朝廷取仕本末顛倒?馬不受役,也不一定不是良駒,而是伯樂少有吧!”

倆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謝蘭庭正要反駁回去,突然一愣,蹙眉看著他。

“怎麼了?”齊鳶看他神色奇怪,忍不住問。

謝蘭庭不語,隻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抬手捏住了齊鳶的下巴,將他的臉強行抬起來,朝燈光這轉了轉。

齊鳶沒有任何防備,被光線刺的下意識眯眼,心中頓時大怒,隨後又是一驚——自己剛剛說的話是哪裡不妥了嗎?他生生克製住自己的衝動,隻被迫抬著臉與謝蘭庭對視。

錢福見狀,忙跪下連連求饒:“謝大人大人有大量,我們少爺剛剛是無心的……”邊求饒邊納悶,怎麼就惹這位大人不高興了?剛剛不還是好好的?

謝蘭庭對錢福的求饒充耳不聞,隻蹙眉盯著齊鳶的眼睛,觀其神色。齊鳶一閃而逝的惱怒和不安都落在了他的眼底,隻是那些情緒太快,一閃過後便歸於平靜。而此時,齊鳶便微微抬著下巴,沉靜地跟他對視。

這不該是一個紈絝的眼神。

剛剛的那番話,也絕不是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草包能說出來的。

謝蘭庭手下微微用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是誰?”

齊鳶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耐煩,輕笑道:“怎麼,謝大人也被學生的案首嚇壞了嗎?”

謝蘭庭見他垂眸避開了自己的視線,顯然戒備心極強,隻得輕哼一聲鬆開了手:“區區一個縣試案首,還不值得謝某放眼裡。”

他說完眉頭緊鎖,仍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齊鳶。

“你的案首的確令人質疑,明天縣學少不得要一番自證了。”謝蘭庭道,“你打算如何說服彆人?”

“謝大人,你應當知道我姓齊名鳶吧?”齊鳶想了想耐心解釋道,“鳶,是一種鳥。”

謝蘭庭目露懷疑:“那又如何?”

“那大人應當聽說過,此鳥雖無飛,飛必衝天;雖無鳴,鳴必驚人。”齊鳶道,“古有齊威王好為%e6%b7%ab樂宴飲,沉湎不治,他尚能震懾諸侯,威行三十六年。我齊鳶不過是愛玩鬨一些,年紀輕輕讀個書,如何不能得案首?”

謝蘭庭:“……”

齊鳶見他一時無言以對,不敢多留,趁機道,“大人,天色已晚,學生先回家了。”

這次說完仍舊拔腿就走。

謝蘭庭一直目送他走遠,這才搖了搖頭,暗忖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帶著手下往玲瓏山去,又問婉君姑娘的住處可安排好了。

那心腹笑道:“都安排妥了,婉君姑娘入京後便暫居晚煙樓。聽說楚王和趙卿雲已經動身去了,差不多端午能到,婉君姑娘正好趕在他們前麵。趙卿雲與婉君姑娘幾年未見,定是要小聚一番的。”

謝蘭庭暗暗點頭。

心腹想了想,又遲疑起來:“還有一事……忠遠伯府的祁神童似乎沒死,我來之前,在酒樓看到了他跟幾個秀才拚酒。””

“什麼時候的事情?”謝蘭庭腳步頓住,難以置信道,“他竟然沒死?”

“應當是他。”手下道,“屬下也沒來得及確認,屬下當時路過酒樓買了點乾糧,聽到他們這樣稱呼了幾句。謝大人,要屬下再確認嗎?”

謝蘭庭難掩驚詫,半天後點了點頭:“再探!”

第29章 案首之作

翌日一早, 齊鳶吃過早飯,便按昨天衙役囑咐的早早到了縣學。

縣學與縣文廟左右相鄰, 地方不算大, 前麵立著牌樓,上寫“儒林”二字。進去儀門之後便是縣學正堂。◎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正堂兩側的廂房是教室,此時生員們在裡麵讀書, 聲音洋洋盈耳, 進學的儒童們則都聚在院子裡,包括往年考中但沒取得童生資格的, 烏泱泱擠滿了院子, 正三五成群地聊天。

齊鳶剛從儀門轉進來, 有人看見他便是一愣, 趕緊碰了碰同伴, 隨後其他人也緊跟著回頭打量,漸漸地,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齊鳶身上, 院子裡一時安靜下來。

齊鳶麵不改色地往裡走,人群在他靠近時便不自覺地退開一點, 給他讓出一條路。

雖然知道裡麵質疑的人占了大多數,但對齊鳶來說,這場景卻跟當年在順天府得案首時沒什麼不同。他自顧自地走到中間,抬頭看一眼正中的匾額,正要生出兩分感慨, 就聽身後有人驚喜地喊:“齊二!”

齊鳶回頭,隻見遲雪莊喜氣洋溢地走了過來:“剛剛在路上瞧著就是你, 喊了幾聲也沒喊住, 你走這麼快做什麼?”

說完又拉開齊鳶的胳膊, 讓他轉過身,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齊鳶一番,欣喜道,“昨天葍子說你中了案首,我還不信,親自去案榜看了才知道是真的。後來去你家報喜你又不在,你昨天去哪兒了?”

倆人說話間,何進也被人擁著走到了院中。

眾人看向何進的目光顯然都帶著同情,而後者也隻十分不屑地撇了齊鳶一眼,隨後在兩步外站住了。

齊鳶想了想,遲雪莊找自己的時候,大概正好是自己去酒樓的那段時間,目光一轉,便含笑道:“昨天去酒樓了,喝了點酒,聽了點閒話。”

遲雪莊看他麵色坦然,似乎沒有受那些非議的影響,笑道:“你的文章都貼出來了,這有什麼可說閒話的地方?依我看不過是度量小罷了。昨天王密喜得讓小廝抄了一份給他堂哥看,他堂哥說這樣的製藝定是要取為案首的,連他都自歎不如。可見人與人的眼界氣量很是不同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何進在齊鳶說“聽閒話”時便有些掛不住,遲雪莊的話停在他的耳朵裡,無異於是指著鼻子罵他了。

現在本縣所有的進學儒童都在這裡,縣學裡的生員也有走出來在廊下看熱鬨地,他被一個紈絝子弟壓了名次,如今被人當眾嘲諷,如何能忍?

想到這,何進當即冷笑一聲,霍然轉身道:“科場舞弊,竟還洋洋自得,簡直是恬不知恥!”

場中一靜,眾人紛紛抬頭朝這邊看來。

齊鳶挑眉,遲雪莊已經沉下臉色,轉身衝何進拱了拱手,責問道:“何兄空口汙人,可有證據?”

何進本不想出頭,但今天被這倆人一唱一和的諷刺實在難忍,更何況如今江都縣所有儒童都聚集在此,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揭穿齊鳶了,便索性對峙起來。

“遲公子,連你都說你不敢相信他能奪案首,試問一個連《四書》都讀不通的紈絝子弟如何能寫出那般文章?要說其中沒有貓膩,你自己敢信?”

“我當然相信!”遲雪莊站直身子,對眾人道,“此次縣試,齊二眾目睽睽之下第一個搜檢,並無不妥之處。考試時又與你們相隔而坐,既沒有夾帶嫌疑,更不會抄寫旁人答卷。更何況這次考試有大宗師在場,比以往不知嚴格多少,何來舞弊之說?”

他說完見已經有人暗暗點頭,便又笑道,“遲某知道,在場不少人並不喜歡齊二,隻因他揚州第一小紈絝的外號,可大家可知道這揚州第一如何來的?學有學道,玩自然也講究玩法,投壺雙陸鬥狗捉鷹,或靠眼力或看手巧,但這些對齊二來說無一不是一學就會,再學就精。論玩樂一道,揚州城六縣兩州,無人能出其右。現在他這個揚州第一改主意要好好讀書了,拿個江都縣的案首又如何?”

一語落地,眾人議論紛紛。連齊鳶都微微驚詫。

齊鳶一直以為遲雪莊隻是維護朋友,聽完這話才知道他們幾個竟然是真心信服他的,似乎對他們來說,“齊二”取得如何的成就都是理所應當的。昔日的小紈絝在朋友眼裡,本來就是無所不能的少年。他們隻會為他感到欣喜,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