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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296 字 6個月前

纏,張母這種人的確是該離得遠遠得。

隻是心裡為小紈絝不平,連帶著對張如緒都惱怒了幾分。

孫輅又勸了他兩句,隨後才扯著劉文雋匆匆離開,至於洪知縣下午幾時審案也沒再提。齊鳶等倆人走後,又平複了一會兒,讓人喊了早上陪崔罡去張家的下人來。

崔罡既然事先提醒他,應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崔罡意識到張家人並非良善君子。

果然,陪崔罡出去的健仆道:“張家婆娘忒不講理,聽崔大夫說這換藥極為麻煩,便直喊自己換不來,又說張公子日後是能當舉人的,所以讓崔大夫去換藥,這樣以後張公子中了舉也會提拔提拔他。崔大夫的臉當時就黑了。後來崔大夫給張公子整骨,張家婆娘就去看咱家的馬車,又說怪不得都說齊家有錢,我們幾個下人竟給穿得這樣好。有的沒的說了好多,後來崔大夫一看完,就跟張公子說他以後不會再去了。”

齊鳶聽到這,哪兒還能不明白,簡直要怒極反笑。

他之前還曾想過,在學館裡結交一二有才的同窗,日後若入朝為官也能有所助力。張如緒的事情卻是朝他迎頭潑下一盆冷水,讓他對所謂的同窗情誼心灰意冷起來。

下午,洪知縣開堂審案,學館裡不少人去縣衙觀看。

唯獨齊鳶用過午飯,隨後徑自坐車去了學館。

之後幾天,他也是每天寅時起,上午去找褚若貞讀經史做文章,下午便在學堂臨大字。除了讓人找嚴姑娘,跟對方約定見麵時間外,他再也不操心張如緒家如何了。隻一心等待縣試的到來。

學堂裡的士子們看他學得有模有樣,漸漸起了好奇心,有想打聽消息的,不等靠近搭訕卻被齊鳶冷若冰霜的樣子嚇了回去。

二月二十六日,縣試的前一天。

褚若貞給齊鳶放了半天假,讓他早點回家休息,準備明天縣試。

齊鳶拜彆老師,回到了齊府,先向齊方祖彙報了今日所學,隨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開始準備考試所用的筆墨等物。

銀霜被老夫人叫去問話了,齊鳶問了下小丫鬟,得知考籃等東西都在書房,便決定自己去找找。

書房在小院的東邊,齊鳶這兩天圖方便,一直在次間練字讀書,還未去過。這次輕輕推門而入,卻隻見房間裡到處丟著投壺、玩偶、木魚、麵具等物,或是金刻或是玉雕,個個玲瓏精巧。而書本紙筆等東西,反倒像是雜物般,都被推到了長桌的角落裡。

有浮塵迎著金光輕輕落下,齊鳶的腳步在門口停了停,一時間竟有些不忍心走進去。

他知道這裡是原身的小天地。

而從明天起,自己的存在將漸漸替代掉貂裘換酒的小紈絝……幾年,甚至隻需幾個月之後,恐怕就不會有人記得原來的那個“他”了。

落日熔金,霞光一路鋪進書房,齊鳶心裡騰起一陣濃濃的孤獨與惋惜之情。他看著原身喜愛的這些玩物,正遲疑著邁腳,就聽身後有人大喊。

“少爺!少爺!夫人回府了!”錢福驚慌失措地跑進來,一把抓住齊鳶,焦急道,“少爺!老夫人不知道為什麼讓人開了祠堂,剛剛小的從那經過,正聽見她讓人來抓你呢!”

齊鳶聽出其中有異,但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沒做什麼,隻能鎮定地等著。

果然,不過半刻鐘的功夫,院子裡便進來了兩個十分陌生的嬤嬤,請他去祠堂問話。錢福看著陣仗不對,見狀要跟著去,也被嬤嬤攔了下來。

這一路上,齊府各處寂靜無聲,似乎所有人都得了囑咐不可出門。齊鳶越往祠堂走,越有一種不好的猜測。那種猜測太極端了,饒是他自詡做事周密謹慎,這下也忍不住慌亂起來。

齊鳶努力掩飾著自己的緊張,跟著兩個嬤嬤進入祠堂。

祠堂裡,老夫人跟另一位頗為年輕的婦人分坐兩旁。齊方祖不在,齊家的族中長輩們也不在。

大門在身後被人緩緩關上,齊鳶抬頭,在看到老夫人含著淚的眼睛時,腦子裡“嗡”的一聲,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祠堂裡祖孫三人相對無言。齊夫人怔怔地看著他,齊老夫人則輕輕擦著臉上的淚。

但顯然,老太太悲慟難忍,擦著擦著又低下頭去,雙手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我的鳶兒啊……”許久之後,老夫人才漸漸止住,哀戚地看向齊鳶,低聲泣問:“孩子,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第23章 祠堂問話

祠堂裡寂靜無聲, 自從齊鳶進來後,齊夫人便隻定定地看著他, 似乎是在以目光描摹著他的眉眼, 然而神色中卻又夾雜著希冀和絕望。

齊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老夫人暗中懷疑過他,那日選布料時對方便十分反常,再往前想, 或許醒酒湯也是試探。但不管結果如何, 隻要自己一口咬定抵死不認,老夫人恐怕也沒有辦法。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說辭, 隻講自己落水後失憶, 因此過往的事情全然不記得了, 學問是垂死之際靈竅大開, 偶有奇遇。此類事跡先例頗多, 前有進士吳用夜夢大墳紅館,後有仁公夢神帝以香鼎與之,每朝的進士錄中奇聞異事從不少見, 無論哪種,都比借屍還魂好讓人接受。

可是那些話打疊了滿腹, 齊鳶張了張嘴,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無法理所當然地占據旁人的身份,享受著本屬於彆人的親情寵愛。假如今日否認,那自己以後便要撒謊一輩子。

齊鳶從來沒有這樣掙紮過,他此時隻覺自己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被高高吊起, 似是墜入冰窟,又似乎是沉入了沸騰騰的油鍋裡, 顛來倒去, 百般煎熬。他甚至覺得身上也是時冷時熱, 一會兒周身冰涼一會兒如火燒身。

老夫人深深地凝視著他,這位早年喪夫,獨自支撐家業,拉扯孩子長大的要強長輩,此時已經是,也僅僅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齊鳶踟躕許久,終究在心裡沉沉一歎,嘴唇微微顫唞道:“晚輩見過老夫人,齊……伯母。”

說完撩起袍裾,朝兩位長輩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齊老夫人和齊夫人聽到這聲稱呼,哪能不明白,頓覺萬箭穿心,淚如雨下。

齊鳶低下頭,不知道何時眼前的地麵上也洇濕了兩處。他渾然不覺,隻垂首,“老夫人,晚輩的確不是齊小公子。隻是晚輩也不記得自己是何人,來自何處了。”

忠遠伯府如今牽扯進了叛國投敵大案,雖然自己知道父親是冤枉的,但自古以來的冤案還少嗎?日後一旦坐實罪名,與伯府來往的各家少不得也會被查一查。齊府本就無憑無靠,到時候萬一因自己的緣故移禍至此,這闔府上下豈不是白白受連累?

齊鳶含淚忍住,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不會說出自己的來曆。

齊老夫人聽他這麼說,卻隻搖了搖頭,“你倒也不必著意隱瞞。你可知道我為何能看出你不是鳶兒?”

齊鳶道:“晚輩遠不如小公子心思玲瓏,言行習慣相差也大。”

“的確。鳶兒自幼嬌慣,喝藥時哄半天都不肯喝一口。可是你醒來後,每次藥碗端來就喝,不摔罐子摔碗,也不要蜜餞。鳶兒小時候得過大病,從此格外貪睡,十幾年來未曾早起過。可是你這幾日一直都是寅時起。鳶兒愛吃甜食,喜五香醋、鰣魚油,喜時鮮野菜,吃飯無肉不歡無酒不食,但你恰恰相反,你隻吃熟悉的茄子、木耳、山藥、熏魚等物,每次跟陪我用飯時,凡貴價菜肉一律不碰,更是從未要過酒水。除此之外,鳶兒平日隻坐轎子和船。他出門定不會想著坐馬車。”

齊老夫人道,“我知道你不記得許多事。但若是失憶,如何各樣習慣都會改得天差地彆?更何況,老二那日帶鈴醫回來被你揭穿,若是鳶兒定是要將老二家鬨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再將庸醫暴打一頓扭送官府才肯的。可你竟然能眼睜睜看著我放過他們,未置一詞。”⊙思⊙兔⊙在⊙線⊙閱⊙讀⊙

那日是老夫人試探齊鳶的開始。也是從那天起,她開始讓齊鳶陪自己吃早晚飯,每次更換樣式,觀察他的喜好。

後來的醒酒湯更是堅定了她的猜想,因為齊鳶不喝醒酒湯。那孩子偶爾貪杯喝多了,反而會覺得十分愜意,要慢慢回味這飲酒之樂。

齊鳶一樣一樣聽下來,起初隻覺得渾身血液幾乎要停住。

老夫人見他信服,又問他的來處。

齊鳶咬咬牙,隻搖頭道:“晚輩命蹇時乖,或許隻是個舉目無親的他鄉鬼罷了。”

“你若是真不記得,那也無法了。我隻是看你行事十分的穩成持重,克己慎行,應當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又看你衣食節儉,約莫是家財不多。”老夫人道,“我們已然經曆了這喪子之痛,自然不願彆家也如此。若你還記得自己來處,我們願意資助你一些銀兩,讓你歸家相認。倘若你肯做我義孫,偶爾全一全老婆子的念想,老婆子更是感激不儘。”

齊鳶一聽這個,心裡一驚,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過來。

齊夫人一直沒說話,這時也走下來,彎腰將齊鳶扶起。

“鳶兒出事後,我曾在觀音前許願,隻要他能活過來,我願皈依佛門,帶發修行。所以你醒來那天,我隻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便去了南麓庵。”齊夫人含著淚,眼神複雜地看著他,“今天是我修行的第七日,庵主準我回家探望。因此我求了這個。”

她說完,從袖子裡取出一件螭紋玉帶扣,玉色溫潤,鉤件和扣件相合而成,鉤頭飾有如意圖樣,左右件則是對稱的蟠螭紋。

“此物是我為鳶兒求的。現在送給你。”齊夫人將玉帶扣珍重地放在齊鳶手心裡,低聲道,“你既然托生在此,也是與我家有緣,以後仍舊以母子相稱即可。日後你要是能尋得生身父母自然更好,隻是到時彆忘了我們幾口老人。我們不求你如何儘孝,隻要你看到這玉帶扣時,能捎來隻言片語,令我們安心便好。”

她說完,將玉帶扣輕輕放進齊鳶的手裡,“今夜之事,隻有我跟老太太知道,你若想回家,我們自會為你安排。”

齊鳶剛剛做好了各種準備,唯獨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

她們既然知道自己是孤魂野鬼,不應該想辦法驅鬼的嗎?竟然就這樣接受了?

自己……真的可以回家了嗎?

哪怕隻是回到京城,遠遠地看一眼,知道母親和妹妹的處境。父親如今仍是杳無音信,自己這次回去,是不是可以設法求見太傅,營救父親了?

齊鳶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

這跟他預料的不一樣,以至於他此時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更不知道眼前的這倆位慈愛的長輩……真的會這樣做嗎?

老夫人將他的表情儘收眼底,又看他雖然穩重,到底是個孩子,此時傻愣愣地望著楊氏,臉色煞白,額頭上還掛著大滴的汗珠,心裡不由重重地一歎——她這幾日,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處置這個人,這個占據了鳶兒身體的孤魂野鬼!

雖然她心裡也清楚,這孩子附身時是停屍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