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1 / 1)

誰說紈絝不讀書 五軍 4370 字 6個月前

聲音更低,“另外學生也有幾本拙作,想勞煩恩師指教。”

說完口中稱謝不迭,連連作揖。

謝蘭庭的腳步這才停下。他知道所謂的贗品必定是真跡,而錢知府的拙作恐怕也不是自己的書畫作品,而是珍貴古籍。

當然這些東西都不是給他的,不過是想借他之手轉交而已。

錢知府滿臉堆笑,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終於聽到謝蘭庭“哦”了一聲,轉過了身。

--

齊鳶在後麵遠遠看著,隻覺這一幕說不出的古怪、

謝蘭庭雖是三品大員,但本朝武將不如文官,這個武職的三品官還不如四品文官值錢。更何況謝蘭庭十分年輕,看著不過二十來歲。錢知府至少是不惑之年了,怎麼一副恨不得捧腳扶肘的諂%e5%aa%9a樣子?而謝蘭庭竟也習以為常?

他在後麵暗暗留意,隻見錢知府嘀嘀咕咕片刻後,謝蘭庭竟也改了主意,不走了。

恰好酉末已到,眾人紛紛移步已經鋪席擺盤的會星樓,齊鳶也跟在眾人身後,隨大家一起分席而坐。

謝蘭庭似乎有潔癖,單獨淨了手,獨坐上首,杯盤碗碟也全都換了新的。

張禦史跟錢知府,洪知縣和褚若貞則各自共用一席。其他士子們是兩兩相熟的坐一起。

京城的兩位緊挨著錢知府那邊坐了,張如緒和劉文雋在其對麵。齊鳶跟著孫輅入座,唯獨那位少年落了單。

齊鳶心裡仍惦記那位韓秀才,借著喝茶的功夫,抬眸看向斜對麵。

雖然傳言都說是韓秀才害死的原身,起因是韓秀才索要龍涎香未果,惱羞成怒。但齊鳶此時細細觀察,卻總覺得有些蹊蹺。

今晚的孫師兄等人都是錦衣華服認真打扮了的,自己雖選的素淡花色,衣料卻也是上好的法錦。而這姓韓的既為貴妃親戚,今日穿戴卻十分一般,看著不過是中上家境。能仗勢欺人的人,還缺銀子嗎?

更何況在自己故意看過去的時候,那人眼神閃躲,麵露懼色。這樣的人賭氣報複有可能,但殺人……怕是沒那個膽。

齊鳶滿腹疑惑,不由盯得久了點。

那韓秀才起初還一臉惶恐不安,後來被他如此專注地審視,麵色漸漸由白轉紅,隨後如坐針氈,手足無措起來,不住地拿放杯子,撫耳摸發,不知道怎麼辦才自在。

謝蘭庭坐在上首,將下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這韓秀才羞窘不堪,都快要鑽地底下了,齊鳶卻還盯著對方出神,也不知道是看哪裡看著了迷。

他心裡不由冷哼了一聲,不知道張禦史腦子抽什麼風,找這樣一個浮浪子弟來。

錢知府的一雙眼則一直留意謝蘭庭。這會兒見他總時不時看向齊鳶,麵色不虞,心裡不由著急起來。

剛剛在四望樓,他聽到謝蘭庭稱呼齊鳶為“寶貝”時便被嚇了狠狠一跳,不知道那小紈絝何時攀上了這位指揮史。

他是知道謝蘭庭好男風的,今晚還準備了一位少年聲伎,打算投其所好。

現在這倆眼看著要眉目傳情,錢知府心裡著急,看來看去,隻得不顧禮俗地衝場中的少年使了個眼色,打算先下手為強。

那少年極為伶俐,睫毛低垂下去,示意自己明白了。

樓裡的美婢們開始撤掉暖盤,上清茶,錢知府趁這個空檔,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宣蘅,你為何不坐?”錢知府不悅道,“謝大人在此,不可失禮!”

眾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頭看向場中的少年。

名為宣蘅的少年聞言一笑,款步上前,抬頭看向謝蘭庭:“回府尊大人,奴有一不情之請,往大人成全。”

錢知府又怒斥了他兩句胡鬨,隨後卻轉身,對謝蘭庭道,“大人,此子乃是蘇州大家蘇鳴玉之徒,精熟九宮,與京城花間班的小花旦雲霽並稱蘇州二絕。當然,那雲霽遠不如宣蘅識情知趣。宣蘅聽說謝大人在此,百般懇求下官帶他進來,非要見謝大人一麵的。”

宣蘅聽錢知府說完,也含笑下拜,原本看著隻是俊俏的少年,動作起來卻如柳如煙,格外輕靈柔%e5%aa%9a,比女子還要嫋娜。

齊鳶被這番動靜轉移了注意力,收回目光,好奇地看了眼宣蘅,又跟孫輅對視一眼,微微挑眉,意思是原來“好男色”是這種“男”?

孫輅竟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十分嚴肅地點了點頭。

齊鳶被嚇到般眉頭輕輕一跳,心想原來這“男”色,好的也是肖似女人的“男”,那到底是圖什麼?

他還是頭次近距離接觸,看看這聲伎,又隨著對方的視線看看向上首的那位謝大人。

不得不說,謝蘭庭今天穿的最素淡,卻在滿室華服中最為搶眼,整個人如玉光劍氣,高貴凜然。而其他人的盛裝打扮在此襯托之下,倒成了庸俗的凡夫俗子。

怪不得孫輅說他容貌惑人。齊鳶心裡嘖嘖兩聲,正要再心裡將這倆人品評一番,就見謝蘭庭唇角含笑,抬眸看了自己一眼,隨後看向場中的少年聲伎。

“你的不情之請,可是要與我同坐?”

他那一眼清清淡淡,卻遠勝過了少年聲伎的盈盈秋波。宣蘅俏臉微紅,嬌羞道:“奴今日何幸,能侍候大人左右。”

謝蘭庭耐心等他說完,點頭道:“也不是不可。”

宣蘅聞言驚喜望過去,錢知府也大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

“但我不喜歡蠢貨作陪。”謝蘭庭又道,“玲瓏館宴向來是文人士子宴遊之地,才學不及者也不應該在此。所以,我出個對子,你從場中選一個人跟你比賽,誰先對上,誰跟我同坐。至於輸了的那個,杖責十下,即刻下山,莫要在此礙眼,如何?”

宣蘅眼波流動,幾乎立刻朝齊鳶看過去。

孫輅心裡暗叫不好,那小聲伎顯然是想挑齊鳶。但齊鳶若對得上,就要跟謝蘭庭坐一塊,這如何使得?若是對不上,那就要挨板子,齊鳶的身體更受不了。

他想也不想地站起來,在宣蘅開口前拱手道:“在下願與這位小公子比試。”

宣蘅一怔,隨後忍不住怪叫起來:“誰要選你!全揚州城有誰比得過十八歲考中生員的孫公子!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孫輅十四歲開考,十八歲過了院試。雖然沒有連奪案首,但也是揚州少見的敏捷之才,也是褚若貞的得意門生。更何況他今年要參加鄉試了,如果這次鄉試能中,那揚州就有十九歲的舉人了,這可是連錢知府都要高看一眼的。

宣蘅看他自請出戰,又氣又急,乾脆直接指向齊鳶:“謝大人說了讓我自己選,我要選齊公子!”

孫輅看這人蠻纏,忙看向褚若貞:“先生,齊師弟久病初愈……”

“謝大人有言在先,那就齊鳶吧。”錢知府巴不得把齊鳶趕下山,附和道,“齊鳶,你務必好好作答。”

這話一說,事情便無轉圜的餘地了。

齊鳶見眾人紛紛看向自己,心裡不由冷笑。泥人尚有三分火氣,姓謝的是篤定自己要滾蛋呢,也太瞧不起人了。他今天忍得已經夠多了,再忍下去反而不像個年輕人。

齊鳶站起身,走入場中,朝眾人拱手:“學生孤陋寡聞,之前未曾學過聯對。今日不敢擾大人們雅興,欲鬥膽一試,卻又怕對得不好,惹大人怪罪。”

張禦史和褚若貞倒是對齊鳶很有信心,笑道:“放心答就是。”

張禦史又說:“有下官在,謝大人不會為難你的。”看起來他跟謝蘭庭交情很好。

謝蘭庭想了想,也道:“既然齊公子久病初愈,那便免了杖責,隻消下山回家便好。”

他就是不想看到有膏粱子弟在場吃吃喝喝,杖責倒也不是重點。

齊鳶點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場內立刻安靜下來,眾人紛紛屏息,等著謝蘭庭出題。

再看場中倆人,宣蘅是豔絕一方的少年聲伎,目態風流。齊鳶身姿筆挺,目光幽深,又似一支藏鋒玉筆。倆人皆灼灼其華,將場中風采分去大半。⑤思⑤兔⑤網⑤

這般好顏色的少年,無論哪個離場,都叫人於心不忍。

唯獨謝蘭庭毫不猶豫,輕笑一聲,對倆人道:“下官不過是個武將,那就隨便出一題。上對是,河圖出洛。”

宣蘅目光微動,立即緊張思索起來。其他人也紛紛在心中重複這四個字。

唯有齊鳶立時“呀”了一聲:“大人真是風趣!”

謝蘭庭被這一聲嚇得一怔,皺眉看他:“什麼意思?”

齊鳶微微揚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大人的上對是‘河圖出洛’,下對不就是‘明月在天’?謝大人真有意思,不僅以己度人,還以己聯對呢。”

這話說完,彆人還沒反應過來,孫輅已經傻眼了。

河圖出洛,明月在天……這,這不正是“龍陽”二字嗎?

第15章 同席而坐

謝蘭庭靜靜地看著幾步之外的齊鳶。

會星樓裡的人也漸漸都回過味來,這下卻是都不敢吱聲,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謝蘭庭的對子明顯是在給宣蘅機會,蘇鳴玉有《洛河》曲,以“河圖洛書,天命瑞應”盛讚當朝帝治。宣蘅隻需從唱詞裡選“帝王”或者“聖人”來對,隻要對仗工整,皆算過關。

可是誰能想到,齊鳶會才思敏捷至此。而且對的上也就罷了,管他正對、側對、平對、意對……幾十種常用對法,隻要對的上,這事也就過去了。但他偏偏來一個隱喻聯!

彆說整個會星樓,就是當今天下,敢當麵譏諷謝指揮史有“龍陽”之癖的能有幾個人!

褚若貞和孫輅皆是忐忑緊張地想著應急之策,其他人或幸災樂禍或膽戰心驚怕被連累,都默然不語。

張禦史也不說話,隻目光灼灼地看向齊鳶。不過他是故意的,他想知道齊鳶此舉是莽夫之勇還是膽識過人,若是後者,那這孩子可不能小覷。

場中一時寂靜無聲,連正流水般送暖碗的美婢們也停下了腳步。

宣蘅麵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嘴唇微張,眼圈發紅地望謝蘭庭。

剛剛謝蘭庭以他的唱詞為題,顯然是要偏袒他的,可是齊鳶竟連一息的時間都不給他!自己一方名伎,怎麼可能被人趕出去?宣蘅既委屈自己沒來得及反應,又害怕被杖責趕下山,泫然欲泣地看著前麵。

唯有齊鳶麵色不變,沉靜地站在場中。

謝蘭庭凝眸審視齊鳶,看他一身素淡的蕉葉色衣衫,上麵銀線暗織的圖案時隱時現,如天際清光在流動,突然微微一笑:“風生竹院,月上蕉窗。齊公子的衣服不錯。”

眾人一聽,謝蘭庭既然誇讚齊鳶衣著清雅,大概是不介意,不由紛紛鬆了口氣。

錢知府卻道:“此對雖貌似工整,但意境不雅。下官認為若要算作通過,未免有些勉強……”

他說著看向褚若貞,意思再明顯不過——場中有京中的兩位生員,宣蘅又是蘇州的。褚若貞如果不能對學生嚴格要求,那就是在丟揚州人的臉。

在他下首的一位京中秀才見狀也道:“錢大人言之有理。學生也認為,河圖為器物類,明月為天文類,字類不同,此對並不是十分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