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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紅木箱,拿出陶土與工具,進行睡前的例行公事。

他熟練地捏起泥人,先是臉,再是五官和發型……

它越來越像一個人,他念念不忘的人。

燭光下,他凝視著手中的泥人,%e8%83%b8口傳來陣陣抽痛。

謝渺。

見她與崔二恩愛,他既為她開心,又嫉妒到發狂。若陪伴她的人是他該多好,他也會愛她護她,甚至為她付出生命。

多希望時光能重來,他定會在初見時就對她好,好到無人能比。

他自嘲一笑,“可惜覆水難收。”

所以此生,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夫妻美滿,而留給他的是無儘懊悔。

他將泥人貼近心臟處,趴在桌上休憩,朦朧間墮入夢鄉,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

夢裡麵,他什麼都有。

第152章 (番外二)

慶元十五年, 二月二十八日,春分時節, 京城有雨。

隆冬已過,寒意在一陣陣淅瀝的雨聲中落下帷幕,春煥發著勃勃生機,乘風走街串巷,在樹梢、河岸、農田等地方紮根,悄無聲息地冒出新綠。

這本該是崔慕禮人生中稀鬆平常的一日。

按照慣例,他在寅時末起身, 洗漱用過早膳, 搭乘馬車去宮中給小皇帝上課。離開前,他路過房門緊閉的西廂房,見裡頭漆黑一片,仍無動靜。

時辰還早, 她應當還睡著。

他不由自主地放緩腳步, 踏上鵝卵石鋪砌的蜿蜒小道,穿過花香彌漫的花園。天際晨光初白,細雨如絲, 霧霧蒙蒙。

沉楊撐傘護著崔慕禮上馬車,車內已備著取暖的爐子,瞬間驅散寒氣。

他解下霽色繡竹葉立紋毛領鬥篷,隨手掏出一本折子,句櫛字比地看了會,忽又合上折子, 從袖中拿出一枚瑩潤無暇的絞絲白玉鐲子。

這是前些日子番邦上貢的珍品, 他從無數寶貝裡一眼相中它, 納罕地向小皇帝索要了此物。

小皇帝自是應允, 多問了一句,“崔相想把它送給誰?”

崔慕禮笑笑未語。

小皇帝又道:“朕聽聞崔相與妻子成親多年,感情寡淡,膝下無子。若崔相有中意的女子,不妨告訴朕,朕替她指個平妻之位——”

崔慕禮沒給他往下說的機會,布置了比往常翻上一倍的課業,成功擰直他跑歪的心思。

童言無忌。

崔慕禮淡想:他與夫人的事情,無須旁人指手畫腳。

他將目光放回玉鐲,摩挲許久後,將它放回袖中。

還不是時機。

以她的性格,貿然送禮定不肯收。倒不如等到六月,送作她的生辰禮物。

半個時辰後,他抵達禦書房,監督小皇帝學習練字,自己則在一旁批注奏折。

小皇帝遇上難題時,撓撓額頭向他請教,他便暫且放下手中事務,引古證今,慢條斯理地剖析,替他解開疑惑。

小皇帝感慨:“崔相學富五車,博古通今,難怪十七歲便能考中狀元郎。”

崔慕禮的思緒輕飄:那是慶元四年的事,距今足有十一年。彼時夫人還是寄住在崔府的遠方表小姐,得知他高中後,興高采烈地送來香囊,被他隨手扔進了庫房。

他待不喜之人總是不假辭色,她亦沒有例外。誰也料不到,後麵兩人會成為夫妻,在漫長的歲月裡,他變了,她也變了。

或許該去翻出舊物,試試用記憶喚回她的鮮活生動……

“聖上。”門外內侍恭敬地通傳:“攝政王到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隨即端正坐好,“太傅,攝政王到了,朕能下午再寫課業嗎?”

攝政王乃宣平侯周念南,與右相崔慕禮共同輔佐小皇帝,私下分彆教授他文武兩課。

比起深晦如海的太傅,小皇帝顯然更喜歡驍勇善戰、武功高強的攝政王,他前能殺敵致果,後能帶自己偷溜出宮,鬥蛐蛐、玩賽馬,乾一些有趣又新奇的事情。

不像崔相,除了讓他學習還是學習!

崔慕禮將他的小心思看得透徹,抬手輕撥,“去吧。”

小皇帝歡快地往外走,門打開後,周念南朝他恭敬作揖,“微臣見過聖上。”

“攝政王無需多禮。”小皇帝笑道:“你今日打算教我練什麼?是刀,槍,還是……”

兩人邊說邊離開,周念南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崔慕禮坐在書案後,麵前堆著一疊疊的奏折,想必又要處理到半夜才能回府。

哼。

周念南不以為然地想:他裝勤快給誰看?不想回府便痛快些和離,何苦拖著耗著,讓所有人都不開心。

腳步聲漸行漸遠,崔慕禮重新投入政事。上個月時,小皇帝下達了削藩之令,朝臣們對此眾說紛紜,意見不一,諸位藩王更是牢騷滿腹,其中尤以瑞王為甚。

瑞王在西境盤踞多年,坐大成勢,此前因崔周兩家聯合扶持小皇帝上位,瑞王便心存芥蒂。前幾日有探子來報,瑞王正聯合周邊軍閥,暗中糾集軍隊,想以清君側的名義進兵京城。

清君側?也要看瑞王有沒有那個本事。他在東都地區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隻要叛軍踏進來,他就能將他們一網打儘。

崔慕禮抽出一本折子,執起狼毫,在空白處寫上“已閱”二字。門外忽然傳來飛奔的腳步聲,沉楊倉惶喊道:“相爺,出事了!”

崔慕禮蹙眉,“進來。”

沉楊進門,雙眼通紅,%e8%83%b8口急速起伏,一時竟組織不出言語。

崔慕禮隱有不悅,“皇宮重地,大肆喧嘩,回去後自領三十大板。”又問:“出了何事,細細道來。”

沉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著道:“相爺,夫人出事了,她,她……”

崔慕禮瞳孔一縮,緊緊盯著他。

沉楊道:“夫人在去往清心庵的路上遭遇歹徒,逃跑時意外從山崖跌落,等拂綠找到夫人時,她已沒了呼吸。”

嗒。

狼毫自他手中滑落,濃墨飛濺,桌案頓時一片狼藉。

沉楊磕著頭道:“相爺,您快回去看看夫人吧!”

崔慕禮閉了閉眼,一言不發地往外走,袍角翻得越來越急。

宮內人沒見過崔相失態的樣子,都在好奇張望。小皇帝更是直呼稀奇,對周念南道:“崔相出了何事,這麼火急火燎地往外趕?甚至都沒來跟朕道彆。”

周念南道:“找人問問便知。”

兩人找到守在禦書房外的內侍,後者道:“奴才聽著,似乎是崔相的夫人出了意外。”

周念南臉色大變,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出了什麼意外?”

內侍嚇得不輕,顫顫巍巍地道:“好像是跌落懸崖,人沒了。”

周念南眼神空了一刹那,人沒了?謝渺沒了?謝渺死了?

“攝政王——”

小皇帝剛喊了個名字,便見周念南頭也不回地離開,速度快得跟崔相有的一拚。

真是奇怪。

他不解地想:崔相的妻子沒了關攝政王哪門子事?

*

右相府中,眾人神色哀慟地圍在正廳前,見到崔慕禮後自動讓出路,垂著雙手退到兩旁。

崔慕禮聽到裡頭傳來陣陣哭聲,從聲音來聽,是謝渺的心腹丫鬟拂綠。

他跨過門檻,望向廳中央,那裡擺著一張紅絲楠木長台,上頭躺著一名錦衣女子,正是他的妻子謝渺。

他無視哭得聲嘶力竭的丫鬟,徑直走到台前,視線盤旋在那張熟悉的嬌容上。

她緊閉著眼,麵色蒼白如紙,鬢角臉頰均有擦傷,發間凝著暗紅色的血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崔慕禮喊:“夫人?”

拂綠泣不成聲,“相爺,夫人她已經,她已經——”

“閉嘴。”崔慕禮冷冷嗬斥,顧自牽起謝渺的手,觸到的卻是一片徹骨冰冷。

他吩咐道:“夫人怕冷,去給她加床被子。”

拂綠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夫人都這樣了,還拿什麼被子?

“還不快去?”

拂綠隻得抹著眼淚退下。

廳內空蕩蕩的,一人躺著,一人跪著。

“夫人,我回來了。”他如常般道,期盼等得到她冷淡而疏遠的回應。

她沒有動。

崔慕禮又道:“我知你是在開玩笑,快些起來,我便不跟你計較此事。”

她仍舊沒有動。

他喉結一滾,鳳眸染上猩紅,“謝渺,你睜眼瞧瞧我。”

但她反應全無,神魂好似消凐在空中,斷絕與世間的所有聯係。

崔慕禮用臉頰貼上她的手背,浪潮般的絕望在翻湧,他有許多話想說,奈何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正在此時,廳內匆匆闖進一人,看清台上躺著的是謝渺後,二話不說便對崔慕禮揮拳相向。

他目眥欲裂地喊:“崔慕禮,都是你乾得好事!”

崔慕禮偏身一躲,沉聲提醒:“攝政王,這裡是崔府,望你注意身份。”

“即便是金鑾殿,老子也敢罵你打你!”周念南握拳透掌,氣勢洶洶,“你娶了她,卻從沒珍惜過她,崔慕禮,是害死了她!”

崔慕禮道:“她是我的妻子,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來人,將攝政王‘請’出去。”

周念南冷笑,“你以為我願意待在你這破地方?它再華貴也隻是座牢籠,一座囚禁了謝渺七年的牢籠。”

他看向謝渺,眸光變得柔軟而悲哀,“謝渺,我帶你離開,去一個自由自在的地方。”

他想去抱謝渺,被崔慕禮出手打斷,斬釘截鐵地道:“她便是死也要死在崔家。”

周念南破口大罵:“崔慕禮,你這個瘋子!”

沉楊與沉樺進門,見崔慕禮跟周念南打得不可開交,忙上前分開兩人。

周念南恨恨收手,“崔慕禮,你當初明明察覺出我喜歡謝渺,卻趁著我遠赴北疆時橫刀奪愛,你卑鄙無恥,枉為君子!”

比起他的激動,崔慕禮堪稱冷漠,“夫人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我。”

周念南氣急,“我比你更喜歡她!”

崔慕禮諷道:“喜歡她,所以三番兩次地譏笑她,當眾落她的麵子嗎?念南,你的喜歡一文不值。”

“你!”

周念南被戳中死%e7%a9%b4,咬牙切齒地道:“娶了她卻多年不聞不問,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

眼看戰火一觸即發,門外有人高喊:“二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