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笑著跑開了,因為他聽得出老板其實沒有真的生氣。

其他客人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幕,也沒什麼戒備心思,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出了他們聽到關於過那位夜叉惡鬼的往事。

“聽說啊,那位金鵬大人身高八尺,腰圍八尺,一雙招子亮如火炬……”

“那這人不就是水桶了嗎?”一個璃月商人打斷道。

“老林,你彆打斷我!總之呢,金鵬頭生雙角,青目獠牙,渾身披羽,模樣非常的嚇人啊!”

“是極是極,閣下說得對。那夜叉長得嚇人就算了,關鍵是殺伐不斷,不知疲倦,以殺止武,才鎮得如今馬尼城的一片安泰啊!”

他們七嘴八舌地說出了個大概,褪色者也笑著自己喝了杯茶,問道:“也就是說,這位夜叉能在這亂世守得一方平安,可以說得上是一位良善強者咯?”

幾個人麵麵相覷。

“良善?掌櫃的您真會開玩笑。”

“據傳聞,他會吞吃敗者的夢想和希望……真真是殺人還要誅心啊!太過分了!”

“如今馬尼城裡,家裡倘若有孩子不聽話,就對小孩兒恐嚇道‘金鵬今晚就來吃你’——這往往能嚇到小孩,真可謂是小兒止啼級彆的惡名啊!”

褪色者隻是微笑地聽著這些人的描述和評價,卻什麼都沒說。

…………

……

這場大雪一直下,下午睡醒後,褪色者看看窗外的積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草,那傻小鳥兒不會真的從早上就等到晚上吧?

因此她跟店裡的夥計說了一聲出門辦事後,就匆匆出門了。

褪色者先前與夜叉約定過好幾個見麵地點,這是其中一個。昨晚已經說好了。

如今到處都是雪,大地一片銀裝,不過褪色者還是憑借著記憶摸到了兩人相約見麵的山頂上。

她爬得氣喘籲籲,但為了避開艾利歐格所在的宮殿監視範圍,隻能走得那麼遠……

山頂上隻有一顆高大挺拔的古老鬆樹光禿禿地傲立於白雪之中。

褪色者深一腳淺一腳地把腿從雪堆裡扯出來,一步步走過去,最後走到樹下,伸手在樹底堆積的雪堆裡摸索了半天,方才鬆了口氣。

“哈!”她吐出了一股熱騰騰的白氣,忍不住自嘲起來,“看來傻的人是我啊。”

也是嘛,這樣的下雪天,誰會真的傻傻的在戶外等著朋友來赴約啊?

“你在找什麼?”一個清冷熟悉的少年嗓音從她背後突兀地傳來。

“金鵬!”褪色者大樂,尋思著傻子原來也不止自己一個,當即轉過頭去,“你等了……”

滿身是血的夜叉提著槍注視著她,一雙金瞳看似無悲無喜,實則充滿著單純的羞愧情緒。

“抱歉……”他結結巴巴的說,“我剛剛……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南風,讓你等很久了吧。”

褪色者怔怔地看著這個殺氣騰騰卻又羞愧無比的矛盾青澀少年,明白了一件事——他今天一定是拚儘全力地去完成魔神上司所交代的任務,然後以最快時間趕了過來。

隻是這兩人的見麵時間就是那麼巧合地從早上推遲到現在這個將近黃昏的時間點。

“我也沒等很久啦,金鵬。”褪色者笑著說,“今日突然下雪,我怕你在這裡白白等我浪費時間,所以就想叫你回去休息……沒想到我才前腳到,你後腳就跟過來了。”

“啊……抱歉。”

金鵬也愣住了,旋即,他低下頭,看起來更加慚愧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跟南風事先說一聲,今日自己得到主上臨時任務要去執行,沒空前來赴約,也免得人家白費力氣爬雪山……

忽然,小夜叉的眼睛猛然睜大了!

因為褪色者已經主動走過來,伸開雙臂,不嫌棄他滿身的惡臭與血腥,非常自然、尋常地輕輕擁抱了他一下。

“沒關係啊,金鵬,守信是你的優點,你沒錯。”

說著,她又自嘲一樣的笑了笑。

“是我自己……放心不下你。”

第86章 籠中鳥

年輕的夜叉大概在此之前都沒體會過交界地人民的貼麵禮或者擁抱禮節,乍一下被褪色者圈在懷裡,嚇得生理反應般渾身炸毛,猛地推開她的肩膀,同時自己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清醒過來,難以置信地看看自己剛才伸出去還沒縮回的手,又看看同樣愣住的褪色者,嘴唇囁嚅了幾下才小聲地說:“我!不,人類不應當與我靠太近……煞氣,煞氣會傷到你的。”

褪色者呆愣了幾秒,旋即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瞧把你嚇的!這是我們那兒的習俗!該不會之前都沒人抱過你吧?”

金鵬尷尬地挪開了視線,過了幾秒,才彆彆扭扭地發問:“璃月人,都這樣?”

褪色者:“……”

事到如今,她該怎麼解釋“璃月人不會隨便跟人擁抱,但我老家交界地那邊會流行這種禮節”呢?

無所謂,反正她是個坐忘道。眾所周知,坐忘道說謊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說謊話是為了騙人,說真話更是為了騙人!

坐忘道,一款為了騙人而誕生的鬼話連篇機器.jpg

“那是自然!我們璃月人都很熱情啊!”

褪色者毫無愧疚之情地忽悠小夜叉,而金鵬也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設定。

“不過……”金鵬低聲說道,“我還是離你遠些,對你會比較好。”

說罷,他就默默地走開到五六米的距離之外,然後眼巴巴地看著褪色者,一副她要去哪裡閒逛自己就跟過去尾隨一樣。

所以不能責怪褪色者總是有意無意地捉弄小夜叉……太好玩了吧。

褪色者忍了忍笑意,生怕嚇得這臉皮單薄的小鳥一個炸毛就飛走了,因此咳嗽了兩聲:“也行吧,趁著太陽還未完全落下,我教你這野外生存的一些事情。”

金鵬疑惑:“區區野外生存……還要學習?”

“廢話,活到老學到老!”學院派法師出身的褪色者橫眉倒豎,顯然聽不得這種文盲語錄,“天天就知道吃你那雪塊,一點營養都沒有!走啦,教你捕獵、生火、露營……”

她大步流星地在雪地裡跋涉著往前走。

小夜叉一邊跟過去,一邊低聲下氣地解釋:“可是雪堆積起來就能吃——方便。”

褪色者一聽這話,立刻開啟了罵罵咧咧的祖安人(溫情版)的念叨:

“方便?不吃更方便!死了最方便!!”

“金鵬,你要是以後長不高個頭,可彆怪我沒提醒過你!瞧你瘦得就剩一把骨頭,給自己吃點好的吧!”

“!!!”

跟在她身後的金鵬到底還是個少年,露出了大受震撼的驚恐表情。

什、什麼?長不高!怎麼可能……

然後他想起自己這一百年來確實沒有再長高分毫。

這回,小夜叉嚇得不敢再說點什麼質疑和違背的話語,乖乖地跟著褪色者走了。

…………

……

“金鵬,你過來看,前麵灌木叢裡有一隻野豬。打獵時,要注意風向,我們身處上風口的話,風會把我們的氣味傳到這些野生動物鼻子裡……”

“可我能短暫地控製風向啊。”

“哇!你小聲點!野豬被嚇得都跑啦!快去追……金鵬!我不是讓你撕碎它!哎呀,我的天啊!這一灘血肉糊糊的能吃啥?”

“我、我又做錯了,南風?”

“……算了,我教你如何利用動物的屍體做誘餌和陷阱,以此來引誘其他動物靠近。”◆思◆兔◆在◆線◆閱◆讀◆

就這樣,夜幕降臨之際,褪色者手把手地教導了小夜叉一些基礎的野外生存技巧,也把關於如何鑽木取火、使用打火石等方法教導給了他。

雖然金鵬對於點火吃飯這種事似乎覺得很麻煩,但褪色者麵無表情地問:“那你這輩子就這樣的身高也可以嗎?”

“……”

不知是礙於身高恐嚇,還是褪色者生氣的樣子讓小夜叉既害怕又自責,因此金鵬還是老老實實地學了個大概,複述操作起來也做得不錯。

褪色者這才麵露笑容。

“好孩子。”她表揚道。

“……啊。”

金鵬像是不習慣被人褒獎,因此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今晚的山洞臨時營地外頭,背對著褪色者看向外麵。

但是他那略微發紅的耳廓似乎出賣了什麼真情實感……

是的,褪色者今天離開客棧前就告訴下屬員工們關於自己今晚有事要辦,估計是不會回來了(因為打算開啟戶外生存教學),因此馬修他們當然也不會愚蠢到追問領導是不是出去跟野男人嗨皮這種不知死活的問題。

那麼,褪色者和小夜叉,孤男寡女,身處野外,會發生什麼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呢?!

答案是——褪色者在吃過晚餐烤肉後,抓著金鵬過來繼續上文化課,惡補各種戶外生存知識。

褪色者在山洞的牆壁上,用尖銳的石塊畫著各種圖案:“總之呢,雪是不要吃了,實在找不到獵物,也可以吃點蟲子嘛。”

“蟲子?!”小夜叉露出了不易察覺的驚恐神情。

“怎麼,金鵬,你作為一隻小鳥,瞧不起蟲子嗎?我跟你說,要不是現在天冷,找不到蟲子,我估計今晚咱們有一道菜就是新鮮活嫩的蟲蟲……它的蛋白質很高,是牛肉的五倍,擰掉頭就能吃了……”

上了一晚上的可怕課程,當第二日的日光透過雲層照射而出,金鵬看起來已經被人類這千百年積累的野外生存經驗給嚇懵了,表情呆滯,隻會默默點頭。

這架勢到底能記住多少,褪色者心裡也沒數,反正……她儘力咯。

…………

……

當第二天的白晝降臨之際,風雪短暫地停了一會兒,褪色者決定回客棧了,而小夜叉自然沒有意見。

兩人離開山洞時,見到遠處懸崖峭壁上的一副奇特景象。

一隻雪白的、類似於老鷹的大鳥正在用頭去拱雛鳥的後背,而才長出細嫩灰色羽毛的雛鳥很不情願,死死地用爪子抓住鳥巢的邊緣,不肯出去。

金鵬見褪色者看得出神,抬頭看了一眼,用那種平淡冷清的聲線解釋道:“這是本地的一種鷹,名為‘雪鷹’。它們會在夏季產卵並孵化下一代,秋季的時候讓幼鳥出生,冬季長出羽毛來……”

“所以現在是……”褪色者問道。

小夜叉沒有說話,隻是同樣默默地抬頭看向那邊的鷹巢。

最終,還是身強力壯的成年大鷹更勝一籌,它用力一推,將羽翼未豐的雛鳥推出了巢%e7%a9%b4!

這巴掌大的鳥兒尖叫著向下墜去。

金鵬的解釋幾乎是同時響起:“成年的雪鷹,會逼迫幼鳥學會在寒風中飛行。”

那如果這樣都逼不會飛呢?

啪嗒!

那終究是沒有扇動翅膀的鳥團子毫無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