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了一起。再接著是第三排……

眨眼間,一座巨大的、圓形的類似龜甲陣的陣型就結成了。

鬥天踏地真君站在狂風暴雨中依舊獵獵飛舞的玄武軍旗下,見到準備就緒,旋即高喊一聲:“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周圍的人類戰士們同樣大喝道:“乾城戎甲!靖妖閒邪!!”

隨著這聲口號的激發,士氣和戰意蓬然而生,每個人腰間的特製腰牌上亮起了微弱的藍光,一道道光芒彙聚到了戰陣的軍旗之中,讓旗幟上那頭原本閉目養神的玄武模樣的戰陣化身豁然睜眼!

它從軍旗中飛出,變大,最終一道道藍光完全籠罩住了千岩軍士兵與裡麵的仙家將領。

轟隆——

漆黑的洪流在這一刻終於撞上了位於山腳下的千岩軍戰陣,但與之相對的,是在水中浮現而出、身形虛虛實實狀態的“玄武”。

祂外形如巨龜,腦袋如龍頭,背負著尖銳又沉重的山嶽,踏浪而來。

至於原本的千岩軍們則消失無蹤,但隨之而來的越來越實體化的“陣魂·玄武”。

——此即為千人一心,萬人同命,以凡抵仙的力量。

陣魂玄武的眼瞳裡綻放出兩道藍色的明亮光芒,在昏暗中天氣裡如燈塔射出的遠光一樣顯眼。祂在水中攪動著這方洪流,嘗試將它引導向無人的地區來泄洪。

在不斷衝刷奔湧的大水中,凡人組成的神異戰陣如山巒一樣巍然不倒,那沉重又靈活的玄武化身奔跑在水中,所過之處,洪水減弱、消弭。

然而好景不長,眨眼間,一道混雜著血絲的粗大黑水從浪潮中陡然間抬起,在半空中化作與那惡螭身軀隱隱有七八分相似的模樣,撲殺而來。

與此同時,這洪浪似乎有了自我的意識,見到這怪異的藍色水中巨獸難以對付,索性繞開兩側,故意不再衝刷祂,而是直直地衝向千岩軍陣魂背後的天衡山!

【什麼?目標是天衡山嗎……】

作為真正操控這“玄武”陣魂的“大腦”角色,鬥天踏地真君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戰友們能夠解決天衡山的危機——因此這玄武發出了低沉悲憤的轟鳴咆哮,爪踏洪浪,衝向那黑水所化的螭龍殘軀!

祂要在這裡拖住這道滿是怨氣和詛咒的殘魂!

一時間,天衡山腳下泛起浪潮,水位急劇上升,水流在翻滾,夾雜著先前落入洪水中的無數山石雜物一並撞擊這座大山,以至於整座山的地基都開始晃動。

“這可如何是好?”剩下的幾位仙人平日裡都不以武力值見長(畢竟真正能打的都被帶出去打仗了),因此急得滿頭大汗。因為任誰都看得出再這樣下去,天衡山一旦被衝垮,從單純的洪水進化為泥石流的天災將會直接摧毀後方毫無防備的璃月港城!

“歸終大人呢?馬科修斯大人又在何處?”

“他們正在執行應急疏散民眾的方案。”

“快去請他們來!”

最後來的隻有歸終一人,因為熊熊要留下來繼續指揮民眾的撤退和疏散進程。

作為【塵之魔神】,歸終來到天衡山頂,不用旁人解釋便看出了眼前的危機,然而她一看山下的動靜就忍不住眉頭大皺:“這樣暴雨的天氣不利於我的塵土造陸,抵禦洪流的效果可能不會太好。諸位仙家,還需要人手來一起頂住天衡山!”

“——我來吧。”移宵導天真君緩步走出兩步,它的神情果決,頭頂的金色鹿角卻是如此宏偉、修長又美麗。

在風雨中,那宛若樹枝般繁盛華美的鹿角宛若黃金所鑄造的藝術品。

那是移宵導天真君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身體部位,也是最堅固的部位。

“你們誰來斬斷我的角,用它來撐住天衡山的這一側!”

“移宵!你想清楚……”其它仙人紛紛試圖勸阻它,誰都知道斬斷一頭彙聚著仙鹿畢生仙力和精血的鹿角意味著什麼……移宵導天真君這樣一做,沒有上百年都難以完全恢複!

“我很清楚,各位同袍,歸終大人。”年輕的仙鹿是如此熱血又果決,它的話語在風雨中慷慨激昂,“在西邊,若陀龍王正率領眾仙與千岩軍拱衛國門;在北邊,棱遊則是與那襲來的惡螭儘力交戰;我等守土仙眾,又有何不能犧牲?區區鹿角而已,儘管拿去!”

於是,眾仙神答應了移宵導天真君的請求,用神力取得它的鹿角——非常難以切割,就算是歸終用神力來切割的話也需要耗費許久。最後仙人們不得不在移宵導天真君的頭頂挖出了兩個血肉模糊的大洞,才把鹿角完整地取下——由於擅長醫術的仙人們多半都去了前線隨軍征戰,因此大家隻能給移宵導天真君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但它還是不肯休息,而是掙紮著跳入已經繞過天衡山的部分潮水裡,前去幫助那些落難的民眾去了。

那金色的鹿角落入天衡山腳下,沉入大水的水底,與這山脈完全連成一體,再加上歸終於上空不斷操控塵土彙聚於此,終於頂住了這片被惡螭所詛咒的洪水!

…………

……

其實,在第一縷洪水湧入天衡山背後的璃月時,早已如同驚弓之鳥的璃月民眾就行動起來了。

尤其是璃月的許多中年人,他們曾經在二十多年前經曆過歸離集毀滅的一幕,以及後續的一連串奇妙獲救事件……眾人對於“洪水”這種事早已有了許多陰影。

因此大家不敢怠慢,紛紛放下手上的工作,帶著親人家眷,依照平日裡的訓練逃生方案前往被摩拉克斯等魔神提前修建出來的避難之處。

然而一些反應較為遲鈍、在璃月建立之後才出生的年輕人,不太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因此哪怕空中長時間回響著刺耳的警報聲響,左鄰右舍都拖家帶口的狂奔出門,他們還在磨磨蹭蹭、稀裡糊塗地試圖跟上大部隊。

如今已經白發蒼蒼的尼利爾就發現了自己隔壁家有這麼一個小蠢貨,原本正在準備與女兒一家前去避難的他氣得當即抓著拐杖,衝進領居家的院子裡,瘋狂抽打這個試圖帶走更多財物的愚蠢小夥子:“榮軒!你小子怎麼不惜命?還不快去避難!”

“哎呀,尼老先生,彆打了彆打了——”榮軒被這位老人家打得嗷嗷亂叫,又不敢反抗,結果躲閃之間懷裡的摩拉都掉了一地,心疼又痛苦(被打)得快要哭出來了。

尼利爾的女兒——也是他唯一的女兒,三個孩子裡最小的那個,如今已經成家了——她急得趴在門扉上大喊:“爹!老爹,彆管這蠢貨了,快走吧!”

榮軒一言不發地漲紅了臉,任誰被隔壁家的同齡人姐姐說是蠢貨都不會高興到哪裡去,他試圖蹲下神去撿起地上的金幣,卻被揮舞著拐杖的尼利爾打得差點屁股爆炸。

年邁的千岩軍退休教官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已經不再擁有年輕時的英勇與善戰,滿臉都是皺紋甚至是老年斑,他如今隻是用拐杖簡單地打了幾下人,自己就累得氣喘籲籲。

但他還是回頭對女兒喊道:“阿秀,你跟小勝帶著寶寶先走!”

“我已經讓夫君帶著孩子先走了!”女兒阿秀急得也快哭出來了,“爹,您都一把年紀了,彆管這混蛋了!他從小到大都不聽彆人勸的!”

作為一個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榮軒的臭脾氣當時也犯了,他不顧那些劈頭蓋臉的雨水淋在身上,梗著脖子大喊道:“尼老先生,我的死活我自己負責!不需要你們來管!”

然而尼利爾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他猛然拔出藏在拐杖裡的短劍,一把架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脖子上,惡狠狠地說:“榮軒,你聽好了——你娘是生你時難產死的,你爹為了多掙點摩拉來撫養你,起早貪黑的在礦上乾活,到頭來也落下了病根!所以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你死了倒是輕鬆,但你死後對得起你娘?對得起你爹?臭小子,還不快給老夫滾去避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少年人那倔強頑固的糟糕表情終於崩解了,他一言不發地抱著包裹轉身跑出了院子。

在他身後的庭院泥土裡,還有幾枚金色的摩拉被慢慢漲起來的水流所淹沒、衝走。

“老爹,人各有命,他不聽勸是他的問題。您這是何苦呢?”女兒阿秀連忙衝進來扶住幾乎站不穩的老父親。

“哼!要錢不要命的混小子!他爹沒空揍他,我也能揍!”尼利爾吹胡子瞪眼睛地說道。

阿秀遲疑了一下,還是幫忙解釋了幾句:“那些摩拉是榮軒平日裡在碼頭給人搬東西乾活,一點點積累的,聽說就為了給他爹買點好些的藥物……他舍不得也正常。快走吧,爹,這兒快被淹沒了,我們快走。”

“哎……”尼利爾唏噓地長歎一聲,雙手顫唞地勉強將那柄短劍插回拐杖裡去——這還是千岩軍的軍工匠人朋友送給他的退休禮物——旋即,他又從原本那須發凜然的老戰士形象變回了家中常見、佝僂著背的老頭子。

一老一年輕人在已經蔓延到腳踝高度的水位中往外跋涉,然而走了沒有幾步路,他們就看見一對年輕的陌生夫妻遇到了困難。

那丈夫懷裡綁著哇哇大哭的嬰兒,卻不幸被一棵倒塌的樹給壓住了腿腳,如今正咬著牙嘗試爬出來,他的妻子則是努力想要推開那樹乾,卻實在是無能為力,隻能絕望地向路過的行人請求幫助。

阿秀的表情都僵硬了——不是她冷血無情,主要是自家老父親明明都退休了,還是如同年輕時那樣熱情助人,完全不顧自己的一把老骨頭是否還受得了——果然,她隻感覺身側一晃,沒能第一時間抓住自己衝出去的老爹的袖子。

“這位姑娘莫慌,我來幫助你!”已經衝過去的尼利爾大聲說。

“謝謝、謝謝您,老人家!”那位弱女子哭泣著道謝,然後嘗試幫忙一起推開樹乾。

阿秀無可奈何地趕過來幫忙,三人合力推開了那根壓住男子的樹乾。大水很快就淹沒了這根不算特彆粗大的樹乾。

在水中,這丈夫姿態有點怪異地爬起來,一手還努力地護著懷中啼哭的嬰童,他強忍痛楚,痛得麵色蒼白。但是尼利爾還是一眼看出他骨折了。

此時他本想幫這位小夥子做個簡易的戰場包紮,但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因此便把自己的拐杖借給了對方撐著。

夫妻兩人感恩至極地攙扶著彼此,借走了尼利爾的拐杖,問清楚這對父女的名字和住址後,約定回頭水災平息後再還給他們。

“老爹!!”阿秀都要瘋了。

“抱歉,阿秀……”尼利爾歉意地對女兒笑了笑,“他是個男人,帶著妻子和沒滿月的孩子,還不能倒下。更何況,爹不是還有你嗎?”

女兒無可奈何地地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卻見父親原本笑眯眯的老臉忽然因為驚恐而扭曲起來——他毫不猶豫地撲了過來,就像是幫助其他人那樣用力地推開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