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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娘 蝗蝗啊 4249 字 6個月前

李肅的眼中何止是充滿了戾氣,那裡已經漆黑一片,他不動如山,他不發怒,他語言平和,但他的內心已被燒灼了數遍,遍地焦土荒原。

李肅不言語了,他扭頭就要走,身後秦洞又道:“我還得提醒你一句,她心腑不穩,經不得嚇,胎兒月份雖小,但若此時滑落,以她現在的體況抗不抗得住都難說。”

李肅腳下一頓,這一頓就頓了好久,然後他慢慢地回過身來,走回藥房中,慢慢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秦洞天不再理他,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藥罐上。看來李肅倒是把他的話聽了進去,在他這裡緩和情緒呢。

秦洞天道:“你坐一坐,一會兒這藥成了,你正好給她端過去。”

就在李肅在藥房冷靜的時候,早在他邁進容靜居時,腿腳一向利索的王路就抄近路跑回主屋稟報了。

在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後,王承柔的精神就好多了,雖額頭還是熱,但一口藥沒吃,一滴血沒放,她高熱的狀況自己就減輕了,這一點點熱比起她得知自己懷孕前,著實要好上很多很多。

但王承柔心裡一直都是玄著的,隻要一想到秦洞天拒絕了她的請求,王承柔就不得安寧,哪怕能求得秦洞天晚一些告訴李肅,於她來說也是好的。

此刻聽到王路來報,李肅來了,王承柔緊張地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心裡更涼了,這一定是去找秦洞天了。

王承柔摸了摸腹部,那裡還什麼都沒有,不僅沒有小肚子,還因她近些日子吃的太少,而平坦得很,若是躺下去,連平坦都做不到,整個腹部是凹下去的。

可是,就是這樣的“貧瘠”上,正在孕育著希望,它照亮了王承柔灰掉的心冷掉的情,從此,她這一世有了新的意義。

王承柔把手從腹部移開,她對清香說:“我想吃軟酥酪,還有紅棗粥,燜肉也去做了一點來,要爛爛的,還有青菜,炒上一盤少油的,炒好後放一點點麻油。”

王承柔很少對吃指指點點,她並不好吃,從不管廚房做什麼,也隻在出了胡二娘的事後,她才關心起廚房的事來。

如今,王承柔覺得自己太瘦太弱了,這樣的她彆說保護孩子,就是與李肅去鬥都是做不到的。王承柔後悔了,她不該任自己的心境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差一點就害了她的孩子。

還好,一切還來得及,就算要過李肅那一關,她也要身體強健起來才能更好的應對。

清香自然是樂於見到王承柔這樣的,但她說:“奴婢一會兒再去,今日肯定讓您吃上,但我現在去心裡不踏實,我不放心。”

清香是怕她去廚房的功夫,李肅會過來,若他有什麼瘋狂的舉動,多一個人保護姑娘也好。

王承柔也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正想下地去換身衣服,然後好好梳個頭,不要再這樣一臉病容,像是下一秒就要咽氣的樣子。可當她雙腳剛踩到地上,正要站起來時,王承柔停了下來。

清香問:“怎麼了?”

王承柔微微搖頭,不,她不能這個時候梳妝打扮,拿定了主意後,她重新上了榻,把清香剛給她簡單挽的一個發髻也拆散了,一頭青絲垂了下來。

這還不算完,王承柔以手指往榻桌上的杯子裡蘸了兩下,然後用濕手縷了縷兩邊的頭發,剛還看上去精神不錯的人,一下子變得脆弱易碎起來。

王承柔重新躺了下來,雖然是最放鬆的姿勢,但她渾身都在緊崩著,麵上不顯,內心卻在嚴陣以待。

終於,屋門響起了動靜,守在外麵的清心道:“李大人,我們夫人睡了。”

李肅聽她叫過好幾次夫人了,前麵幾次沒與她計較,但今天不行了。他道:“容靜居現在還有夫人嗎,哪來的夫人。”

清心改口道:“是娘子,娘子睡了。”

李肅:“睡了就叫醒她。”說著朝門踹了一腳,兩扇門全部大開,李肅邁了進來。

王承柔一下子坐了起來,見李肅一手持碗走到榻前,二人麵對麵相視無語。

李肅的目光掃過她的臉,是又發熱了嗎,似出了很多虛汗的樣子,她坐得很直,脖子梗著,上麵的青筋清晰可見,削瘦的肩被包在白綢薄衣裡,這屋裡炭火燒得旺,倒是不擔心她會被凍到。

兩方的鎖骨最是顯眼,撐著的窩窩裡都快能放水養魚了。她很緊張,他看得出來,那雙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白瓷碗。

李肅把碗遞了過去:“既然醒了,就把藥喝了。”

王承柔看看那藥又看看他,目光在兩方之間來回切換,可看了也是白看,哪怕李肅親口告訴她這藥沒問題,她也是不敢喝的。

王承柔不自覺地把手放到肚子上,她搖頭:“不!”

她下意識的動作以及拒絕的言語把李肅刺激的不輕,他立馬氣血上湧。

他也不解釋,語氣霸道:“我讓你喝了它。”

這下子王承柔更不相信這是什麼好藥了,她咬著牙對李肅道:“我不喝。你不要打這個主意,你是在逼我去死。”

李肅閉了閉目,她在威脅他。拿她的命威脅他,她明知道他有多恨上一世她自戕的行為,這一世卻為了張憲空的孩子重新拿這個來威脅他。

可偏偏這是李肅內心深處最懼的東西。他們一個個打的都是要他忍下的主意,無能狂怒又如何,且該讓他怒上一回了!

李肅把手中的碗狠命往地下一擲,碎瓷四處飛散,以他的手勁與功力,地下竟是連一塊整瓷都看不見,藥液潑散了一地。

清香被波及,但湯藥沒有多燙,她顧不得擦掉藥汁,撲到榻前跪了下來。

王承柔打了抖,她身子一鬆,整個人伏趴在榻上,身子輕微的哆嗦著。像李肅手中的瓷碗一樣,慘白易碎。

李肅不為所動,他厲聲道:“王承柔,你裝什麼,你真的有怕過我嗎。你這不是怕,你是在演,雖然戲演得不錯,可惜我不想賞你這個臉!”

“來人!你!”李肅一指清香,“去把廚房的人都給我叫來!”

清香沒去,隻一個勁地求他,李肅先是踹開往這裡奔的清心,然後又照著不聽令的清香又是一腳,王承柔見狀從榻上“撲通”一聲掉了下來,膝蓋落地,好在榻不高,此時此刻也感覺不到膝蓋有多疼。

李肅一把撈起王承柔把她放回榻上,對清香道:“你若不聽令,我就把聽我令的叫進來,乾脆把整個容靜居的人都換掉。”

清香看了王承柔一眼,跑了出去。

“你,出去!”李肅一指清心,清心正要說我不出去,就被王承柔的聲音蓋住了,她與李肅同樣的厲聲道:“清心出去!”

李肅是真的急了,王承柔不知他要做到何種程度才肯收手,但此時如果有人敢忤逆他,他是會殺人的。

她瞪向清心:“出去!”

清心向外走的時候,王承柔又說:“不許去叫人,不許去侯府,否則,我發賣了你。清心,我沒有開玩笑,你敢做出背主不聽令的事,我就不要你了。”

清心哭著出去了。

屋中隻剩李肅王承柔二人。李肅道:“你是怎麼發現的,胡二娘從沒有失過手,這還是第一次。然後你們就開始戲弄我是吧。”

王承柔:“你講點道理,是你害我在前,我隻是自保,何來戲弄。”

李肅:“講道理?上一世我倒是與你講道理了,你卻是怎麼做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王承柔:“李肅,要怎樣你才能咽下這口氣,才能不傷害孩子?張憲空去了監廠,我與他已經分開了,這樣還不夠嗎?”

李肅:“不夠!你們連孩子都有了不是嗎。孩子?王承柔,你知道嗎,我曾多麼渴望能有一個與你的孩子。我幻想展望了他的一切,男孩如何女孩如何。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三年過去了,後宮裡卻連一個孩子都不曾有?為什麼皇後那麼恨你,為什麼其他嬪妃都針對你?”

王承柔一下子明白了,然後她覺得惡心,她道:“那是你的罪孽,不要強加在我身上,我還要為我的孩子積德積福,你不要亂說。”

李肅:“你可真乾淨啊,殺人而已,都是殺人,誰又比誰高尚。罪孽,你身上就沒有嗎?”

有的,王承柔知道,且不論冼塵殿那四十多條人命,至少春安,她是妥不掉的。

王承柔起了恨意,她道:“是啊,誰又比誰高尚呢。可是當初,你明明一早就知道我要逃,卻全程看著,我為了不讓計劃敗露給皇後而要親手殺人。她明明不用死的,她隻是個被皇後逼迫的可憐人,我也是,而就是這樣可憐的兩個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廝殺,那場戲你可欣賞?”

“李肅,你上一世那麼狠地對我,你是怎麼說的出口,你一直在與我講道理,你就是這樣與我講道理的?你行的隻是你的道,違背了它的人,你是從來不會關心,他們會被你損毀到何種地步。”

王承柔落淚了,但她臉上卻都是憤恨,李肅也是,她問:“你說吧,要怎樣才能放過這孩子?”

李肅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他,媽,的,也,不,知,道!”

第65章

王承柔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肅, 無論李肅多瘋多惡,但他在王承柔的心裡,是目標明確、毫不猶豫、永不退縮的。她沒想到有一天, 竟會從李肅嘴裡聽到“我不知道”。

王承柔重新坐好,坐得筆直, 她道:“你氣我威脅你, 可我不是在威脅你,我說的都是真的,它在我在,它無我亡。我不與你演戲, 我也知道你若是下了決定, 任誰也改變不了。老天爺管了一次我的生死,但衪不能次次都管,你也不能。”

王承柔這麼說的時候,內心無比悲涼也不甘心, 無論她嘴上怎麼說, 她就是在威脅他。她竟然用自己的死來威脅李肅, 而王承柔知道, 這是管用的,是她目前能用的唯一自保的方法。

不甘且不堪,但天性裡護崽的本能, 哪怕再不堪, 王承柔也要這樣做。

王承柔失控胡言的表麵下,是清醒的頭腦與冷靜內心的雙重判斷下做出的行為,李肅冷厲自持的外表下, 是難以掩蓋的一時失態。

兩個人同時窺見了自己的內心, 王承柔堅定了心性做出了選擇, 李肅則是直起身子,站定在床榻前,慢慢地把手背到了後麵同時昂起下巴,好像剛才那句失言不曾發生,他又是那個運籌帷幄一切儘在掌握的小公爺。

片刻的無言後,清香帶著廚房眾人出現在門外,稟告道:“大人,姑娘,人都帶來了。”

王承柔把頭發隨意一挽,拿起剛被她拔下的簪子一彆,不再是披頭散發的樣子。她雙腳落地,扶著榻邊慢慢地站了起來:“清香。”

清香會意,拿了圈椅過來,小心扶著王承柔坐了下來,並拿毯子蓋在了她的腿上,最後弄了個暖手爐,調好冷熱放到王承柔手上。整個過程李肅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