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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菜的正是老板娘,兩個人分而食之。

但荊無命卻仍是不動。

這人做一件事時,好似必須要彆人給他一百個台階下才行。

……江湖高手都是這幅性格麼?

溫玉長歎一聲,道:“我可不要殺一個餓了七八天的人,到了地獄裡還得變個餓死鬼!實在缺德。”

荊無命臉上的肌肉抽[dòng]了一下。

白粥清淡而滾燙的香味,已順著他的鼻子被吸進去了。

他忍不住低下了頭。

這白粥是用今年的新米煮成的,粒粒米都被滾開了花,粥底稠而滑,能掛住勺,滾燙燙的。

另一張桌子上做的溫玉小姐可才懶得瞧他一眼,她等這碗粥很久了!

隻見綠眼睛的女郎抓起勺子,舀起一勺,吹一吹,小心翼翼地送進嘴裡。

溫玉:—V—

真好~

荊無命其實很想不動的。

但是……人活著就要吃飯,就要攝入營養,這是自然界的規則,就算荊無命的右手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他也是個人,他修的也不是仙,沒法子辟穀。

況且,對於一個餓了七八天的人來說,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的確對乾癟的胃部是最好的撫慰。

他終於慢慢地拿起了湯勺,一口一口,把這些營養吃進了肚子裡。

溫玉小姐自言自語:“啊~我的脆肉鬆真好吃,一口粥、一口肉鬆,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荊無命:“…………”

鬼使神差的,荊無命吃了一口那種叫“脆肉鬆”的食物。

香香脆脆,咬在嘴裡咯吱咯吱,白粥清淡包容,果然是絕配。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重口腹之欲的人,然而這個深夜吃的這一碗白粥,卻不知為何令他恍如隔世,他本已被凍得麻木僵硬的身軀,好似在這一刻忽然慢慢地回過了溫來。

荊無命垂著頭,一口一口地吃著。

他吃飯的速度很快,卻並不讓人覺得急躁。

溫玉朝後廚喊:“老板、老板娘,再來一籃子雞蛋烙餅,要是有羊肉湯的話盛一大碗來,我剛剛瞧見了蘿卜素丸子,也來一碟,要炸得脆脆的。”

老板娘在後廚喊:“知道啦~馬上就來!”

雞蛋烙餅隻要熱一下就好,羊肉湯有現成的,蘿卜丸子也是複炸一下就可以了,故而沒過一會兒,這三樣東西就被白胡子老板端了上來。

明明是溫玉點的東西,老板也全然沒有問送到那一桌,但是這老板就非常有眼力見的送到了荊無命的桌子上。

荊無命餓了七八天,一碗薄粥,絕不可能滿足他。

他果然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繼續一口一口地吃東西,看樣子,他能把這一籃子雞蛋烙餅全部都吃乾淨。

溫玉拉著葉孤城站起來,就要悄然離去。

荊無命頭都沒抬。

溫玉走到門口的時候,荊無命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冷冷傳來:“站住。”

溫玉無奈地撇撇嘴,站定了身子,轉身瞧著荊無命。

荊無命已用手絹擦乾淨了嘴,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的臉色已沒有那麼憔悴了。

荊無命定定地瞧著溫玉,溫玉與他周旋了大半夜,現在已有點困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

她說:“你叫住我做什麼?”

荊無命不說話。

他雖然早就瞧出,這女人的心腸很軟,她其實根本也不想殺死自己,但他卻依然一次又一次地強調著“你不殺我你會後悔”,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得到一種什麼樣的答案。

他不說話,溫玉卻已明白了他要說什麼,她眨了眨眼,板著臉道:“你是不是又要催我快點殺了你?”

荊無命還是不說話。

溫玉忽然自手中拋出一個小安瓿瓶來,這裡頭裝的是新做好的治愈藥水,上一次治愈藥水的原料缺一味蝙蝠翅膀,溫玉前些天拉著葉孤城去蝙蝠洞裡東砍西砍了半天,弄了好多回來。

溫玉歎氣道:“哎,既然你真的那麼想死,就喝了這個吧,這店家人挺好的,我不想讓這裡見血,你喝了後,就請找個安靜的地方等死去吧。”

安瓿瓶被拋出,荊無命伸手抓過,隻見裡麵裝著黑漆漆的液體,時不時還冒泡泡。

……畢竟是用蝙蝠翅膀做的玩意,賣相很難好看,說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也很不為過。

荊無命眼睛都不眨一下,掰開這安瓿瓶,將其中液體一飲而儘,隨後大步踏出了這溫暖的小酒館,走入了寒冷的雪夜之中,消失在了黑暗裡。

他看樣子是真的打算找個地方等死去了。

瞧著他走遠之後,溫玉才噗嗤一聲笑了,她拉著葉孤城的手,笑道:“你看,那傻小子居然還真的信了。”

葉孤城:“…………”

葉孤城冷漠地道:“他非信不可。”

溫玉仰頭,瞧一瞧葉孤城麵上冷淡的表情,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笑道:“咦?你怎麼看上去不太開心的樣子?”

葉孤城臉上沒什麼表情。

溫玉麵對任何類型的人,都有一種輕車熟路之感,完全知道要怎麼對付。

他淡淡道:“我沒事。”

溫玉狐疑道:“真的?”

說著還戳了戳葉孤城的腰側。

葉孤城繼續淡淡道:“看你訓狗,實有意思。”

溫玉:“…………”

溫玉一時語塞。

她咳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走啦走啦,好晚了我要睡覺,困死我了!你要不要帶我飛回去呀?”

葉孤城的眼角沁出一點笑意。

他道:“好。”

然後橫抱起溫玉,憑空掠起,破風而去。

而荊無命則用自己身上的錢住進了一家客棧裡。

他先前不知疲倦、不知饑餓,不停地走著、走著,似乎已完全麻木,但此刻他吃飽了飯食之後,身體卻像是醒過來一樣,那種劇烈的疲憊感,令他忽然很想要睡上一覺。

也許他會在睡夢裡就直接死了。

他覺得這事實沒有多想的必要,開了一間上房之後,進去睡下了。

結果他並沒有在睡夢中死去,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曦光落在荊無命臉上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睛。

屋裡燒著炭火,屋外的陽光落在臉上,被子蓋在身上,被窩裡暖烘烘的。

他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而後,荊無命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處理過的斷臂傷口,已完全不疼了。

他的眼神閃動了一下,恍惚之間發現,他嘴上說著絕不要人家的恩情,實際上欠的東西卻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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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18【一更】

溫玉是個明白人。

荊無命這個人, 人格之上頗有可取之處,命運又極其的悲慘,因此讓她的心裡升起了一種同情之感, 進而想要拉他一把, 把他從上官金虹這個泥潭裡拉出來。

但是呢……這人亦正亦邪、亦敵亦友,上官金虹對他的影響極大。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溫玉現在與上官金虹乃是不死不休之勢,兩個人必須死一個這事兒才算完,溫玉不敢托大, 把荊無命的胳膊給安回去。

萬一安回去了, 荊無命轉頭又和上官金虹一起對付他們可怎麼辦呢?

況且那天在明鏡山上,是葉孤城與溫玉先行離開, 荊無命何時離開,她也不曉得,她可沒有在彆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家的手臂撿走的習慣……那不是純純變態麼?!

溫玉從一開始對荊無命的一點好都是計算好了距離的,既不太近、也不太遠。

現在,荊無命的胳膊傷應該好了, 溫玉暫時不打算再管他了。

她本來還在想接下來上官金虹會怎麼出招,但就在這時,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這件事情與中原一點紅有關。

話說這中原一點紅自去年與楚留香相識之後, 就決心金盆洗手,不再做殺手的活計,今年開春之後, 溫玉與楚留香智鬥薛笑人,成功令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殺手組織覆滅,從此之後, 一點紅再無後顧之憂。

他曾在斷臂之後雲淡風輕地笑道:“這隻手殺了太多的人,也該休息休息了。”

這足以證明, 這冷峻的青年人決意與他灰暗的過去徹底切割。

但,過去的事畢竟是存在的。

隻要一點紅活著一天,殺手的身份就會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絕不可能被徹底洗脫。

做人的代價就是如此,一個人必須為自己的過去負責。

然則,江湖之上,幾人手上不沾血?對於江湖人來說,殺不殺人,根本也不是判斷善惡的標準,就算是一向以仁慈示人的小李探花,飛刀之下,亦有四十八條人命,全江湖唯一一個從不殺人的奇葩,是楚留香。

一點紅從前做殺手時,亦有講究。

江湖盛傳他“隻要有錢,就連父母朋友都殺得”,但實則不然,這殺手接活兒極其講究原則,隻接江湖爭鬥,從不接其他的活兒。

這也很好理解,他乃是中原第一殺手,要價極高,尋常人家哪裡出得起?唯有江湖幫派爭奪地盤,才肯出那麼大的價格去尋這人來動手。

這項目性質決定了他下手的對象,必定都是江湖之中的成名高手,絕無婦孺、絕無不會武功之人。

於是這種活計的性質就更接近於決鬥,這也是他雖然聲名狼藉,但在京城住了一年多,也沒什麼人來組團找他麻煩的原因。

但這種現狀卻被打破了!

三九天後,滴水成冰。

城中一處廢園,天地蕭瑟,與京城之繁華格格不入,一片枯湖之下,淤泥也被凍成了硬土,假山之上,脆弱的樹枝忽然“哢嚓”一聲碎裂,落在了地上。

一個黑衣人忽然疾步掠過,腳尖點住了這枯枝,枯枝化作齏粉。

黑衣人倏地站定,身形穩定如標槍,他麵無表情,緩緩回身,右手已撫上了自己那柄黑皮劍鞘的長劍。

緊隨而來的,是四五個勁裝疾服的劍客,這些劍客的身上穿著一樣的衣裳,都使得是雙劍,他們手上拿的劍也是相同,一眼便能瞧出,這是一個門派裡出來的同門師兄弟。

其中一個劍客厲聲道:“中原一點紅,你總算不跑了!”

不錯,他們所追趕的這黑衣人,正是中原一點紅。

一點紅的臉上一絲表情都無,他立在那裡,像是一個心腸如鐵做的人,他尖銳的眼睛冷冷地瞧著這五個劍客,淡淡地說:“跑?”

另一劍客冷笑道:“人人都說,中原一點紅乃是當世第一殺手,然則遇事就跑,實在名不副實。”

一點紅譏誚地道:“這地方很適合做你們的埋骨地。”

他的語氣之中連一絲恐懼、一絲求饒都無,反倒是有一種超然的自信與張狂,絲毫沒把這五個劍客放在眼裡。

他的嘴巴本來就很毒辣,這句狠話一放,這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