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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比五百隻鴨子一樣,不僅吵,而且停不下來。

溫玉一瞧見這些人,眉頭就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她雖然很想坐下來點一些東西吃,但是要聽著這些話下酒,那卻實在是倒胃口得很。

葉孤城瞥了一眼溫玉,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淡淡地對屋內眾人道:“去彆處。”

這些大聲喧嘩的醉鬼們這才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來的那人頭戴紫檀木冠,身著白衣,腰間一柄烏鞘寶劍,實在當世罕見之利器,然則這人的氣質卻比劍更加銳利、冰冷,眸如漆夜寒星一般,瞧到哪裡,哪裡就得被凍住。

在座各位好歹也是混江湖混了十幾年的,雖然沒混出什麼名堂來,但對危險的感知卻是一等一的。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就走。

這時,溫玉忽然捏了捏葉孤城的指骨,葉孤城道:“等等。”

領頭的那個布衣大漢瞬間站定,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一般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那就是要找麻煩的前奏了……

能打得過麼……想必不行吧……?

那大漢:orz

葉孤城卻神色淡淡,袖中滑出一錠五十兩的金錠,順手拋給了那領頭大漢,隨即拉著溫玉的手,找了個乾淨地方坐下,再一抬頭,那大漢居然愣在了當場,看看金錠、再看看葉孤城,神色莫測。

葉孤城:“?”

他雖然要趕客,但也沒有做得很絕吧,這是什麼眼神?

他懶得和這些人糾纏,眉毛一壓,冷聲道:“還不走?”

眾大漢魚貫而出。

溫玉施施然坐好,開始點菜。

這家店是賣鹵味的,且多為鴨腸、鴨胗之類的玩意兒,下水在如今還是上不了台麵的便宜貨,在豐樂樓那樣的地方,是萬萬吃不到的。

溫玉起了興趣,點了一盤子鹵鴨腸、一盤鴨胗,鹽水花生來一碟,並上本店特色的蒜泥白肉,二兩黃酒。

老板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他其實心裡蠻高興的,因為葉孤城幫他提高了翻台率……

再一瞧,這桌客人裡的這位姑娘,青春年少,便送了一壺米酒。

桌上放上了小泥爐,泥爐裡點起了小火,把黃銅酒壺放在上麵溫著,米白色的酒液喝起來像是延吉米酒,酸酸甜甜的。

窗外下起了小雪,這酒館條件並不好,窗戶不可能用昂貴的玻璃,隻是細細地糊了綿紙,瞧不見外頭,溫玉從門簾底下的縫隙裡,瞧見了外頭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

她忽然想吃白粥,無禮地要求老板給他們兩個煮上一鍋,然後托著腮安靜地等待著。

一隻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掀起了門簾,一個憔悴、滿身血汙的荊無命走了進來。

他那雙顏色極其淺淡的眼睛一進門起,就死死地盯住了溫玉,冰冷的臉上一點表情都無,隻是嘶聲說道:“我已確認完了,你可以來殺我了!”

溫玉抬頭,看見了荊無命。

……他看起來已經全然不複以前的模樣了。

在此之前,溫玉一共見了荊無命三麵,他都是身著勁裝疾服、一衣服下擺很短,但也很乾淨,透出一股妖異而囂張的亮黃色,溫玉一看就知道,他在金錢幫之中的地位一定很高,他的衣食住行覺不需要自己去操心,一定有人將他伺候得很好。

但現在……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流浪的野狗,他雖然麵無表情,但溫玉總覺得他一定在心裡對自己呲著牙,露出尖利的犬齒獠牙來。

溫玉其實有點驚訝。

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荊無命時,這人隻因為上官飛燕大放厥詞,狀似摸黑了上官金虹的名聲,就在豐樂樓內連殺二人,眼都不眨一下。

這固然說明了他的無情與殘酷,卻也說明了他對上官金虹的忠誠。

這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忠誠,一個上位者能得到這樣的臣子,簡直是不知道從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即便這臣子失去了手臂……但好歹曾經立下了赫赫的功勞,應當善待。

但上官金虹顯然不這麼想。

他簡直連裝都懶得裝一下,失去了手臂的荊無命,對他來說連條野狗都不如,能讓自己忠心的臣子變成這幅模樣,這、這實在是……

溫玉有些怔怔地瞧著荊無命,腦內忽然又想起了流傳在江湖上的一句話。

“飛刀有情,金環無情;鐵劍愛名,玉簫愛色。”

如今,除了那嵩陽鐵劍郭嵩陽之外,其他的三人,溫玉都已領教過了。

小李飛刀那多愁善感的性格,溫玉不敢恭維。

東海玉簫那老東西自然不用說,而上官金虹……他也真是當得起“無情”這二字來。

他無情得簡直就不像個人。

溫玉呆滯了片刻,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說:“你想死?”

荊無命冷冷道:“我已說過了。”

溫玉:“…………”

溫玉:“……你說過什麼來著?”

她這段時間日子過的太開心,早就把荊無命拋到腦後去了,這還真不是她故意要為難荊無命,她這人聽過的話經常就是隨便一聽,並不很是放在心上。

荊無命冷冰冰地瞪著她,然後從溫玉閃躲的眼神之中瞧出……她應該、也許,是真忘了吧。

荊無命嘶聲道:“你若不殺我,終有一日,我必殺你,你不要後悔。”

葉孤城的麵色寒如冰雪。

他覺得這人實在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隻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想現在立刻馬上,給這大放厥詞的手下敗將來上一劍,刺他個透心涼。

溫玉卻忽然一笑,安撫性的摸了摸葉孤城的手,像是一隻白貓探出了她毛茸茸的爪子一樣,葉孤城略微垂了垂眸,看了一眼溫玉,看見她十分放鬆,便也沒動,隻沉聲道:“按你的喜好處理吧。”

風險總體來說是可控的。

最開始,葉孤城很是瞧不上荊無命,也認為他無甚人格,但經過那一役之後,他已明白,這人的確是個英雄,說一不二,鬥就是鬥,打就是打,絕不搞陰損之招數。

既然如此,溫玉有他護在身邊,又豈會怕這手下敗將?

溫玉衝著他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這樣安然自得地享受著親密關係,落在荊無命的眼中,又好似是一條鞭子,在不住地抽打著他。

溫玉轉過頭去,瞧著荊無命冷漠且麻木的臉,似笑非笑道:“那你也該記得我說的話。”

荊無命冷冷瞧著她。

溫玉悠然道:“我也說過,我不殺心存死誌的人,如今你雖然已確認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這答案非但沒能激起你生存的意誌,反倒讓你更消沉,是也不是?”

荊無命的薄唇緊緊地抿著,一個字也不肯說。

溫玉瞧了他一眼,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你現在這幅模樣,與行屍走肉何異?我殺你與不殺,又有什麼區彆?”

荊無命的臉色忽然變的更加蒼白。

他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但身子卻晃了晃。

作為一個劍手,被旁人說“你已經沒有被殺死的必要了”,這是一句多麼殘忍的話,是一句多麼具有侮辱意味的話。

他深深地凝視著溫玉,這女郎的眼睛在燈光之下熠熠生輝,像是兩顆名貴的貓兒眼一般。

荊無命慢慢地說:“好!”

說完,他就不願再多說一個字,轉身欲走。

溫玉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你等一等。”

荊無命站定,一動不動。

溫玉帶著笑意道:“我隻說現在不殺你,卻沒說你燃起生存意誌之後不殺你,你為什麼要走?你不許走!”

荊無命緩緩地回過身來,冷漠地瞧著她,一句話也沒說,似乎隻是想看看這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其實,若換做是平時的他,他或許早就走了,絕不肯聽人多廢話一句的。┇思┇兔┇在┇線┇閱┇讀┇

因為那時他是有去處的,他還很忙,忙著處理上官金虹交給他的各種事。

如今,他卻已好似被拋進了一片迷霧之中,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走起、朝哪個方向走去。

迷茫的人往往並不希望一個人呆著,因為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人難免要想東想西,想想自己該何去何從,這樣的問題往往越想越讓人絕望。

出於一種潛意識裡的趨利避害,荊無命才待在這裡,來聽溫玉小姐說廢話。

溫玉小姐看見他轉過頭來,就輕咳一聲,板著臉道:“你坐下來,我現在就讓你恢複生存的意誌,然後就殘忍地鯊了你!”

荊無命:“…………”

不知為何,他覺得溫玉的這句話語氣很奇怪,就很像是一個拿著木頭劍在玩劍客遊戲的孩子的語氣。

他一動不肯動。

溫玉小姐忽然惡狠狠地瞪著他,大聲道:“戰敗之人不是說好任由我處置?你為何還不動?”

荊無命漠然地坐到了一張桌子的邊兒上。

溫玉小姐手一晃,魔杖就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她板著臉道:“你身上臟死了,我才不要殺一個臟鬼!”

說著,她的魔杖揮舞起來,短促的%e5%90%9f唱語調輕快,接著下一秒,荊無命沾滿了血汙的黃衣已變的清潔而乾燥,他身上的汗漬與鮮血也已被悉數消去。

一種淡淡的、皂角的清香忽然鑽進了荊無命的鼻子。

荊無命的瞳孔收縮,低頭瞧一瞧自己。

溫玉:(* ̄︶ ̄)

她神色如常地收起了魔杖。

荊無命想起了向鬆、諸葛剛等人,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他們會說出一種不可名狀的胡言亂語來了。

溫玉小姐又板著臉道:“你現在是不是實在餓得很?”

荊無命不肯說話。

但是他的肚子顯然是聽見了這問題,也顯然很樂意幫他回答一下。

……他的肚子應景地咕嚕咕嚕起來,溫玉小姐忍不住露出了黠促的微笑,荊無命卻恨不得給自己的肚子來上一拳。

溫玉小姐歎氣道:“所以,你該不會一路上連一口東西都沒吃吧?”

荊無命還是拒絕回答。

這時,非常有眼力見的酒館老板端著溫玉的一碗白粥來了。

溫玉微笑著對這白胡子老板說:“老板,麻煩把我這一碗給那位先生。”

老板笑道:“姑娘說笑了,不過一碗粥而已,就當是老朽請了,何苦讓來讓去的。”

這老板果然走了過去,在荊無命麵前放了一碗白粥。

荊無命連看都沒看那碗白粥一眼。

溫玉卻撫掌笑道:“對啦,吃粥怎能不配小菜?我這裡有一味小菜,老板,我送你一碟,請你嘗嘗,再給隔壁那位先生一碟,請你幫我送去,可好?”

白胡子老板笑道:“哦!既然如此,老朽可就笑納了。”

溫玉變戲法似得從口袋裡掏出一袋脆肉鬆來,找老板要了兩個小碗,倒進去之後,酒館老板就過來端走,一份放在了荊無命麵前,一份端到了後廚,後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