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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內, 六七人被投入了刑部大牢。

但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溫玉。

溫玉住在一個在常人眼中完全消失了的院落裡,她不愛出門, 躲在家裡的時候,任誰也找不到她的。

魔教因此要走一些“非常手段”。

說非常,其實也不非常,至少對魔教來說,這種手段他們很常用。

這手段就是從“軟肋”下手。

記得,那叫溫玉的女人身邊有個小少年,這小少年可能是她的弟弟,倘若抓住了這小少年,還怕引不出溫玉來麼?

但那小少年本來也很難找——!

本來很難找,今晚卻是例外。

今晚,被膨脹了兩倍大的阿瓜悶悶不樂,跑出去了,雪鴞鴞又被溫玉姐姐帶走了,傅紅雪擔心阿瓜,於是就出去找了找。

阿瓜倒是找到了,但他卻被魔教中的一人正好逮到。

這是一個老者。

這老者帶著方巾、穿著儒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處可見的老學究,但他的臉上,卻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冷淡,他冷冷地瞧著傅紅雪,就好似在瞧一個死人。

對孩子,他顯然也是沒有什麼同情心的。

他的手裡有一柄劍。

傅紅雪的臉色刹那之間變得蒼白,雙眼卻更加的漆黑、更加的冷酷。

他握刀的那隻手的手背之上,爆出了兩根青筋。

他意識到自己今晚出門是個錯誤。

但他的運氣也著實不好,京城這樣大,魔教的人雖然到處在找人,但在近千萬的常住人口之中想要精準的找到一個住所不明的人,概率實在不算高。

那老者冷淡而傲慢地道:“把刀扔下。”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他,握刀的手反而握得更緊。

老者道:“不扔刀,你就死!”

傅紅雪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他的麵容已如雪山之巔一般,冷而堅定,雖然他的年紀很小,但已有了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與韌性。

他絕不會受他的恐嚇!

倘若在此刻將刀丟棄,那刀客的尊嚴何在?

他已隱隱地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即使死,尊嚴也決不可丟棄。

況且,如果丟了刀,他就很難尋找到逃出生天的機會了。

傅紅雪冷冷地盯著那倨傲的老者,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了,他身上的氣質忽然變得冷而充滿殺氣,毫無保留地衝那老者散去。

老者冷笑道:“好,好血性!”

老者忽然利嘯一聲,隻見銀光閃動,一點寒芒如流星一般,已衝著傅紅雪而來,劍光如此之利,氣勢可破空而去,轉瞬之間,就好似飛了十丈!

他的劍法居然出奇得好。

他的人竟也是出奇得無恥,他似乎並不覺得欺負小孩子是很不光彩的事情。

傅紅雪仍不動。

他很沉得住氣,他好似已變成了刀的延伸,正在感受、感受著最完美的出手時機。

劍光已至,傅紅雪猛地睜開一雙寒眸。

就在這時,他的刀已出鞘,黑色的閃電朝著這持劍老者攔腰砍去。

電光火石之間,老者忽然感覺到一種死亡的氣息,他的反應極快,忽然淩空倒躍,掠出了五丈遠,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那一件儒服的腰部,已被刀光劈開,露出裡麵雪白的裡衣來。

隻在再慢上一瞬、就一瞬,這時候,破的就不隻一件儒服了——還有他的肚子。

老者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他霍然抬頭,冷冷盯著傅紅雪,道:“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剛才那一劍,他隻是隨隨便便地刺了一下而已,並沒有用上自己的全力……隻沒想到千年打雁,卻不慎一朝被小雁啄了眼。

本來,大人欺負小孩子就很不上台麵了,關鍵是還沒欺負得了!

這老小子已惱羞成怒,麵色卻顯得更冷、更具殺氣。

這種壓迫性極強的殺氣,令傅紅雪的牙關都不由自主地咬緊了,他隻覺得自己的皮膚上都被刺激出了一片一片的小疙瘩,渾身上下一股奇異的冷意。

這是傅紅雪的第一次對敵!

他的運氣著實不好,第一次對敵,就遇到了這樣一個縱橫江湖四十餘年的老劍客。

他臉上的肌肉好似也在控製不住的抽[dòng]著。

那老學究慢慢道:“隻怪你不肯乖乖地同我走。”

傅紅雪已忍不住要劈他一刀!

在這種極強的壓迫感之下,任何人都忍不住要發瘋的,傅紅雪第一次對敵,難以做到絕對的冷靜,此時此刻,已快要忍不住了,他隻想朝這老學究衝過去!

忽然,有人道:“你很懂殺人?”

老學究與傅紅雪皆是一怔。

因為這聲音他們二人都從來沒聽過。

這聲音明明是在問,但話語的最後一個字卻並沒有向上揚起,不是一個標準的疑問句……不,應該說,這句話根本就好似不是人說的,而像是什麼無機物一般,既沒有語調的高低,也沒有摻雜什麼情感。

他說出這句五個字的話來,好似隻是說出了五個字的屍體一樣。

任誰聽見這聲音,都會覺得不舒服。

不僅不舒服,還好似周身都被一種可怕的死氣所縈繞著,令人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老學究霍然轉身。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一個黃衣人。

這黃衣人的黃衣,下擺很短,僅僅隻及膝蓋,袖子也很窄,手腕處緊緊地收了起來。

他的右腰上,彆著一柄劍,左手正靜靜地垂下,這隻手慘白、修長、骨裡凸出、指甲修剪得很講究。

這是一個左撇子的劍手。

左撇子、黃衣、劍手……

老學究的瞳孔忽然收縮,他的牙齒裡迸出三個字來。

“荊無命!”

不錯,這人正是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最心腹的助手,他的名字叫荊無命。

荊無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就目前而言,溫玉雖然打算給金錢幫頭上扣一口大黑鍋,但是她的計劃還並沒有開始實施。

那麼此時此刻的荊無命,又為何會在這裡呢?

難道他僅僅隻是路過?僅僅隻是想殺人?

不知道,因為荊無命的心思從來都很難猜測。

此時此刻,荊無命正冷冷地瞧著這老學究。

他的瞳孔顏色很淺,是一種死氣沉沉地灰色,遠遠望去時,彆人根本看不出他瞳孔與眼白的顏色區彆,這就令他的眼神格外的難以容忍。

他的臉上有三道傷疤,其中一道,自額角貫穿全臉,一直拉到嘴角,這就使得他的嘴角好似總是帶著一點猙獰的笑意,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害怕、說不出的反感。

而他的劍也如他的人一樣,詭異、迅速、令人心中發寒。

他的手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垂在身側,可是老學究的臉色卻忽然變得很奇怪。

他顯然也聽說過荊無命的大名。

同為劍客,他很有可能也研究過荊無命的劍法。

他冷冷道:“金錢幫想和我西方魔教作對?”

荊無命道:“不是。”

老學究繼續道:“這孩子與荊先生有什麼情誼?”

荊無命又道:“沒有。”

老學究冷笑道:“難道荊先生是路過?”

荊無命居然有問必答:“不錯。”

老學究說不出話來了。

他本來想說,你既然是路過,那就直接走吧,但一看荊無命的眼神,他就知道這不可能。

老學究冷冷道:“你是來找我麻煩的。”

荊無命道:“我隻問話,從不答話,隻有一種例外。”

老學究道:“什麼?”

荊無命道:“死人!”

他的劍就隨著這句話而出了。

誰也瞧不見他的手是什麼時候搭上劍柄的,也沒有人瞧見他的劍是怎麼過來的。

就連這老學究本人,都沒有瞧見!

他畢竟已老了,反應遠不及荊無命!

死亡的氣息呼嘯而來!

這與他此生經曆的任何一場決鬥都不同,因為他從來都沒有遇見過這麼快的劍,這種天才所帶來的、壓倒性的死亡之氣,已讓這年過六十的老人的額角滲出冷汗、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麻!┅思┅兔┅在┅線┅閱┅讀┅

他已明白自己必死無疑!

他隻好告訴自己,死又何妨!

但這劍居然穩穩地停在了他咽喉之前,並沒有刺下。

老學究額角的冷汗忽然順著他的臉流了下來。

荊無命冷冷地瞧著他。

他說:“你為魔教辦事,要捉這孩子。”

老學究厲聲道:“這與你金錢幫有什麼關係!”

荊無命道:“與金錢幫無關,與我有關。”

老學究怔住。

荊無命道:“我不殺孩子。”

這就是他的原則。

殺人的手,也需要給自己定下原則,否則人就不是人,而真的是一隻毫無思想的野獸了。

荊無命的原則就是不殺孩子。

老學究登時大怒,厲聲道:“你荊無命的原則,與我有什麼關係!”

荊無命冷冷道:“我看見了。”

——他看見了,所以他目光所及之處,就必須也按照他的原則來行事。

……這是何等的霸道!

但是頂級高手的脾氣,往往就是這麼的古怪,你不爽也沒辦法。

原來荊無命出手,真的僅僅就是因為他路過而已。

……原來這老學究的運氣比傅紅雪還要更差。

老學究閉上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半晌,他說:“你怎麼還不動手!”

荊無命道:“你與這孩子並無冤無仇。”

老學究道:“不……不錯……”

荊無命又道:“既然如此,為他丟掉性命顯然很不值得。”

老學究忽然用一種驚奇地眼光看著荊無命。

他居然好像在勸說他不要再為難這孩子,言下之意好像就是……隻要他不為難這孩子,他就會放他一條生路一樣。

荊無命麵無表情,又道:“你們無論要找誰,都不可能是這孩子的錯,你今年年紀雖不小,但人到了任何一個年紀,總歸是想活的,活著總比死了好。”

老學究忽然鬆了一口氣。

他的老臉好像也有點紅,但還是很快速地說:“不錯……為了為難一個孩子丟掉性命,似乎並不值得。”

荊無命道:“很好。”

老學究快速地看了一眼傅紅雪,大聲地道:“你走吧!”

荊無命道:“好了,拔你的劍。”

老學究:“???”

老學究震驚地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荊無命道:“我沒有說不取你的性命。”

老學究:“…………”

老學究厲聲道:“那你剛剛為什麼……!”

荊無命道:“因為剛剛你已沒了求生的意誌。”

老學究不明白。

荊無命的嘴角似乎都勾了勾,緩緩道:“一個想死的人,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