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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瓣,隨著血腥味的風,飄進了室內。

閆鐵珊坐在座上,神色不變,珠光寶氣閣的霍天青霍總管,也穩如泰山的坐著。

這席上的人,除了陸小鳳幾個,倒還有幾個陪客,此時此刻,那幾個陪客已站了起來,替主人厲聲喝道:“來者何人,何必鬼鬼祟祟!”

一個小姑娘的聲音清脆地響起:“欠債的人高朋滿座,要債的人卻鬼鬼祟祟,你們羞也不羞?”

欠債?

要債?

這是些什麼話呢?

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忽然大步跨進了這屋子裡,這姑娘頭上梳著雙丫髻,手中挎著一個花籃,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地瞧,最多也隻有十二歲。

在場各位,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得這小姑娘。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並不存在的胡子,忽然覺得這全是花瓣的浮誇出場方式有點熟悉……

果然,一個黑袍的女人,慢慢地走了進來,這女人的背後,還站著一個臉被削去一半,醜如惡鬼一般的男人。

這男人自然是被溫玉親切祝福過的柳餘恨。

而這女人……

陸小鳳沒見過。

她穿著那日那位丹鳳公主所穿的那件柔軟黑袍,披散著頭發,可是她的容顏卻遠比那日更加美麗,她的眉如春山遠黛,眸子卻比天上的星星更加明亮,一眼望來,宛如春池中的水忽然泛起漣漪。

花滿樓忽然站了起來,微微皺起了眉,神色之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蕭索之意,歎道:“……飛燕?”

不錯,此人正是上官飛燕。

這一次,她用了自己的真實麵目,隆重登場!

瞧見花滿樓的神色,她就知道,他心裡對她還是餘情未了的。

可是麵上,她卻露出了一副淒苦卻堅韌的神色,她盯著花滿樓,欲言又止,似哭非笑,幽幽道:“你隻知道我一人分飾兩角,卻不知我究竟為何如此……花滿樓、花滿樓,原諒我……”

花滿樓神色微動,欲言又止。

飛燕心中暗自得意,隻覺得花滿樓是個傻子中的傻子,騙起來實在也太輕鬆。

霍天青卻在此刻開口。

他與上官飛燕本就是同謀,今日是一定要害死閆鐵珊的,自然擔任著與她一唱一和的任務。

隻見他神色自然,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刺在上官飛燕臉上,緩緩開口道:“不知姑娘大駕光臨,所為何事?為何要殺我閣中門人?”

上官飛燕收起了那副淒苦神色,麵上顯出幾分堅毅來,她直視著霍天青,緩緩道:“我乃金鵬王朝上官家的子孫,今日前來,一是為了討債,二是為了公道!為了正義!”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擲地有聲,一時之間,這閣中竟無一人說話,唯有閆鐵珊的臉,卻止不住的開始抽[dòng]了起來。

溫玉完全處在狀況外,隻好抱著自己的唱片蟾蜍,蟾蜍在她手裡,孤寡一聲,張大了嘴。

在場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隻唱片蟾蜍,正是前幾天吃下不知名信鴿腿上綁著的不知名信筒的那一隻。

在場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這隻唱片蟾蜍快樂地吃下去的那個信筒,正是上官飛燕寫給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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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2

黢黑的夜色下, 月光被烏雲遮蔽了一般,透出黯淡的薄光,一聲蕭索的蛙聲, 在這蕭索的室內響起, 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燒著炭火的室內溫暖如春,此刻卻寂靜如凜冬,上官飛燕優美而堅定的聲音落下,閆鐵珊的表情卻難看極了。

他霍地起身, 厲聲道:“這位姑娘失心瘋了, 現在就要離開!”

珠光寶氣閣也是江湖之中一處極有名的地方,珠光寶氣閣的大老板閆鐵珊, 也是見過許多世麵的人,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這美貌少女隻說了一句話,卻已讓他麵如寒冰,失態至極。

陸小鳳焉能瞧不出他有問題?

隻是上官飛燕請他來, 他不來,轉頭霍天青就請他來, 兜兜轉轉, 為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這真的是巧合麼?

不過,無論是不是巧合,他既然來了, 這件閒事必定也是管定了的。

桌上的幾個陪客,一聽大老板發話,立刻便要動手拿住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的眼皮子都沒撩動一下,柳餘恨已出手了。

“玉麵郎君”柳餘恨的功夫, 天下能比得上的人,的確很少了。

轉眼之間,那幾個陪客的性命就丟了,那股令人不悅的血腥氣,終究也在這暖屋之中久久縈繞不去。

閆鐵珊大喝一聲:“來人!”

幾扇窗戶同時被人踢破,五條精壯大漢已躍了進來。

花滿樓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陸小鳳淡淡道:“霍總管,你請我來,就是為了這件怪事?”

霍天青的臉色變了,並不肯說話。

陸小鳳道:“既然如此,聽她說說又有何妨?”

閆鐵珊冷冰冰道:“陸公子、花公子已吃好了,他們現在就要離開!”

他竟要拂袖而去。

但西門吹雪出現了。

西門吹雪,本就是陸小鳳請來調查此事的幫手,如今事情雖然出了變故,但西門吹雪何許人也,焉有放他離開的道理?

閆鐵珊走不得了。

上官飛燕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可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充盈、令她渾身發熱。

飛燕心神一斂,立在原處,厲聲道——

“閆鐵珊,你一向說自己乃是土生土長的山西人,可你曾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嚴立本,你也不是什麼山西人,而是來自西域的小國,金鵬王朝!”

“五十年前,金鵬王朝滅國,你嚴立本帶著王朝四分之一的財寶,逃亡中原,可待我國王子去中原尋你之時,卻再無你的下落!這五十年來,王朝的財寶被你握在手中,建立起這華美的寶閣,讓你豢養無數死士,可是嚴立本,你有沒有想起過當初的小王子,如今的大金鵬王?!”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飛燕又上前一步,步步緊逼、字字泣血——

“你想過,你當然想過!因為金鵬王朝是你心中的一塊血瘡、毒疤!是你年輕時犯下的,最可怕的錯誤,你絕不允許這錯誤被人知道!”

“你派人殺了我朝的大金鵬王與丹鳳公主,是也不是!我上官飛燕,不是正統,隻是旁支,可我家族的正統血脈,卻被你嚴立本殺得乾乾淨淨!今日我上官飛燕,已金鵬王朝郡主的身份,誓死要討個公道!”

上官飛燕霍然轉頭,瞪著陸小鳳,冷笑道:“難道你以為我想要假扮成丹鳳公主?!這一切……都是因為公主已死,我、我不想讓你看輕我,我才……”

話未說完,她的眼淚已如珍珠一般的落了下來。

陸小鳳緊緊地閉著嘴,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如何能想到,那一日跋扈、虛偽的女孩子,竟還有這麼一段悲慘的過往,身上竟還背負著這樣一段沉重的責任呢?

花滿樓神色微動,眉宇之間似有愁色。

他本就是極好極好的人,總願意把人往好了想,上官飛燕雖騙了他,他卻也從未憤懣、從未想過要報複……如今,又知道了她的苦衷。

他們的這神色的變化,自然落入了上官飛燕的眼中。

即便一開始沒有成功又怎麼樣?即便陸小鳳和花滿樓沒有被她騙死又怎麼樣?

如今,還不是得乖乖坐在這裡,在她精妙的計劃之下,重新成為她的助力?

自信已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甚至讓她美麗的臉,更顯出幾分煌煌的光彩。

至於這個叫溫玉的小蹄子……

哼,來了也好,省得她事成之後要報複,還得花時間找人。^_^思^_^兔^_^網^_^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閆鐵珊的身上。

閆鐵珊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其實上官飛燕的這番話,是非常妙的。

妙就妙在,其中扣給閆鐵珊的鍋有好幾重。

倘若閆鐵珊出言反駁,我沒有殺大金鵬王與丹鳳公主,那飛燕立刻可以說,那當年你帶著財寶跑路的事情就是真的咯?

倘若閆鐵珊辯解當年的事情另有內情,那飛燕立刻就可以厲聲控訴:另有內情你為什麼殺人?為什麼殺人?!你殺人是不是心虛,是不是要滅口?

真正複雜的內情,用三言兩語是絕對講不清楚的。

但是三言兩語把水攪渾,給人扣上一口大大的黑鍋,卻實在容易得很。

因為“人”這種生物,天生就笨得很,容易被情緒左右,隻能聽得進去扁平的非黑即白,再加上血的刺激,情緒的激憤,隻需要一點火星子,瞬間就能點燃所有!

一旦動起手來,就必須得死人!死人!再死人!

想坐下來慢慢地談?哼,她上官飛燕怎麼會給這老頭子機會!

“鏘”的一聲,飛燕已抽出劍來,劍指閆鐵珊,怒喝道:“今日飛燕拚上性命不要,也必要取你這忘恩負義、雞鳴狗盜之徒的性命!”

閆鐵珊也是在江湖之中摸爬滾打許久的人,身上自然帶著血性,此刻若不動手,他枉活這麼多年!

霍天青緊緊盯著閆鐵珊。

他是計劃的保險環,倘若閆鐵珊真能恩耐住不動,他也會命令珠光寶氣閣的死士們動起來!

今天這一場死鬥,他必須得打!

閆鐵珊麵上肌肉抽[dòng],已忍不住要怒喝——

忽然,一聲譏誚的冷哼,自一人嘴中發出。聲音雖然不大,卻隻好似一條惡毒的蛇、一塊尖利的錐,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氣,瞬間將這焦灼的氣氛凍結成冰,讓人渾身的熱血瞬間涼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這個人是中原一點紅。

剛剛那一聲譏諷無限的冷哼,正是此人發出。

他仍然坐在位子上,動也沒動,一張白慘慘的臉全無表情,腿上放著一把又薄又窄、黑皮劍鞘的劍。

而此刻還安然坐在桌旁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溫玉。

她連眼皮子都沒撩起來一下,瞧都沒瞧上官飛燕一眼。

這場麵……

不知道為什麼,上官飛燕忽然覺得這場麵有點熟悉,又覺得一種熟悉的、不祥的預感正在湧上心頭。

她還沒有說話,一直立在一旁的、那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卻忽然衝了出來,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對中原一點紅道:“你哼什麼!難道我們金鵬王朝的命運,在你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麼?!”

這少女名叫上官雪兒,是飛燕的親妹妹,全心全意的信任著飛燕,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飛燕編出的這套說辭,她自然也全信了。

而中原一點紅仍然沒有半分表情,隻是冷冷道:“你們是死是活,同我有什麼關係。”

雪兒用力地跺了跺腳,大聲道:“那你為什麼要、為什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