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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弘皙因為胤禔處處與胤礽作對,所以恨他。胤禔如今同樣身陷囹吾,他不知道該恨誰。

從皇太孫的位置上,一下跌落下來,卻不是跌落在穀底。他迄今依舊住在宮裡,康熙待他一切如常。

弘皙反而更加誠惶誠恐,好像跌落在半空中,腳下一片虛浮,沒有著落。

弘曙不耐煩聽大人說話,跑到牆角跟去踩積雪。弘暖勸不住,見他玩得開心,乾脆加入一起去亂踩。

鹿皮靴子不太防滑,還會漏水。齊佑趕緊上前去攔住兩人,與弘皙點了點頭,帶著兄妹倆離開。

走了很遠,齊佑回過頭,看到弘皙還站在那裡。

齊佑沒再看他。

有些話,齊佑不能與他說太多,給他太多的錯覺,無謂的希望。

齊佑更不能鼓勵他,弘皙與胤礽一樣,都是被關在金籠子裡的海東青。看似威猛,實則早已不能飛。

過了兩日送灶,康熙在坤寧宮設了供案祭灶神。齊佑進了宮,跟著前去祭祀。

一串繁瑣的禮儀之後,康熙用麥芽糖糊住灶王爺的嘴,再次磕頭,祭灶總算告一段落。

坤寧宮裡的青石地麵,寒意直往膝蓋裡鑽。加上人多,各種的氣味發散出來,香火繚繞,說不出的憋悶難聞。

康熙起身時,手撐著膝蓋,身子晃了晃。隨侍在旁的梁九功,眼疾手快上前,不動聲色攙扶住了他。

胤禔胤礽不在,誠郡王如今排在最前。依次下來則是齊佑,四貝勒以及五貝勒,按照品級長幼排了下去。

齊佑看到斜前方的誠郡王,眼睛陡然睜大,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忙垂下頭掩飾。

誠郡王很是機敏,很快朝齊佑這邊看來,眼含探究。

齊佑不躲不閃,迎著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作為直接告發胤禔壓勝之人,齊佑給他府裡送東西進去,誠郡王很是不安,還讓人寫折子參揍過齊佑。

誠郡王神色不自在起來,勉強回了個虛虛的笑,僵硬轉過了頭。

康熙站起身,搭著梁九功的手臂,看了屋內眾人一眼,說道:“都散了吧。”

眾人齊聲應是,等康熙走出去後,方紛紛離開。

誠郡王大步走最前麵,停下來側過身,對齊佑笑著說道:“老七,你去了南邊,這麼多年都不見,如今回來了,也不上哥哥府裡來坐坐吃杯茶。咱們可是血親兄弟,哪怕幾十年不見,也照樣親密無間。老七,你莫要弄得彼此生份了。”

齊佑笑著回道:“我先去看了大哥二哥,這些時日都在忙,加上孩子們不太習慣京城的氣候,就沒出門,還請三哥見諒。”

誠郡王聽到齊佑提及胤禔胤礽,臉色變了變,嗬嗬笑了起來,陰陽怪氣道:“老七真是,記得被汗阿瑪圈禁起來的老大老二,卻不記得我們這些好生生的兄弟們。”

齊佑麵不改色,始終溫和道:“三哥彆生氣,若是您被圈禁,我也會來看您,給您送東西的。”

“你!”誠郡王沒想到齊佑這般不給他麵子,登時氣得眼前一黑,手猛地朝下一揮,怒道:“老七,你這是什麼意思?”

以前的齊佑,脾氣極好,溫潤如玉,從不與人為難。誠郡王還是三阿哥時,對他那些有意或者無意的嘲諷,齊佑亦從未放在心上。

時至今日,齊佑依然不會與誠郡王計較,隻有來有往罷了。他不喜在背後說人,於是放緩了語氣,說道:“三哥,你難道聽不懂嗎,我就是話中的意思啊。如若三哥被圈禁,我也會來看您。哪怕會被人參揍,我也不會在意,因為我心懷坦蕩,任何牛鬼蛇神都不懼。”

誠郡王小時候,榮妃受寵,他跟著被人高看一眼。在兄弟們中排行第三,對於老大,他不太屑,兩人向來不和。

胤礽是太子,還比誠郡王見長,他隻能屈居其後,自認為實際是兄弟中排行第二之人。

齊佑哪怕念書再好,辦了許多差使,在誠郡王看來,他也不過是個瘸子,俗話所稱的殘缺人。

麵對著毫不退讓的齊佑,誠郡王臉一陣紅一陣白。怒歸怒,他卻發現,自己並不敢拿齊佑如何。

齊佑淡然站在那裡,身形挺拔,眉眼溫潤。從私德到公德,他都無懈可擊。

八貝勒這時笑著上前,勸說誠郡王道:“七哥向來心直口快,他也不是故意要與您頂撞,就是心裡怎麼想怎麼說。在汗阿瑪麵前都有一說一,三哥您就彆生氣了。”

誠郡王一聽,心中的怒火更甚。八貝勒的言中之意,是在說齊佑巴不得他圈禁呢。

九阿哥眼珠子一轉,跟著說道:“七哥,您這般友愛兄弟,怎地沒見您對十三表示關心,難道十三就不是您的兄弟了?”

齊佑神色平靜,目光涼涼,在火燒澆油的八貝勒與九阿哥身上掃過,微笑著說道:“我給十三送了些東西進去,你們的消息向來靈通,難道沒人跟你們提嗎?還有,我與十三不熟。”

九阿哥神色陰沉,冷哼了聲,“原來與十三不熟啊,我還以為七哥隻挑有用的去關心呢。”

齊佑笑了笑,說道:“咦,有用!九弟這句話,說得就有意思了,原來兄弟是拿來用的。九弟,你提醒了我,我深深覺著,你挺沒用的。”

九阿哥臉一下拉了下來,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齊佑不緊不慢說道:“我若是要欺你,你還能站在這裡與我說話?九弟,你靠著投胎,享受了常人不能享受的好處,且知足吧,切莫做得太過。”

幾個兄弟之中,齊佑最不喜歡八貝勒與九阿哥。關於八貝勒的才情本事,齊佑隻聽到他一堆差使辦得好的評價。至於什麼實事,齊佑沒看到。

八貝勒左右逢源,圓滑機敏,這些都不是壞事。

常話說,在一個人落難時,方能看清身邊之人的品性。八貝勒自幼得惠妃撫育,無論他可否有被照看,在表麵上,都該對惠妃儘孝,他卻連麵子情都懶得做。

胤禔被圈禁之後,惠妃在宮裡過得很不好。戴佳氏曾告訴齊佑,惠妃的份例看似與以前一樣,其實處處被克扣。比如冬日的炭,隻有上麵蓋著的一些是紅羅炭,底下大半部分都是黑乎乎,煙熏火燎的黑炭。

惠妃上了年紀,綠頭牌早就撤下了。以前康熙還會去她的宮裡坐一坐,在胤禔被圈禁之後,再也沒踏進半步。

人情世態炎涼,在宮裡體現得淋漓儘致。八貝勒哪能不清楚,但他隻當作沒看見。

九阿哥看似聰明,早早站了隊,實則被八貝勒當做槍使罷了。他拚命撈銀子,從江南到北地,河道,海關關稅,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喪心病狂,喪儘天良。

若八貝勒真坐上了大位,身份角度一變,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九阿哥。

五貝勒看到九阿哥與齊佑爭執起來,一邊是幼時最好的夥伴,一邊是親兄弟。

他左右為難,憨厚的臉上滿是焦急,乾脆一下竄到兩人中間,團團轉勸道:“七弟,九弟,你們都少說一句吧。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四貝勒這時也走上前,拉著齊佑,勸道:“七弟,我們走吧,我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

齊佑沒再搭理幾人,與四貝勒一起離開。

走了一段路,四貝勒回頭,看到其他幾人也朝另一邊走了,再看向齊佑。

四貝勒神色頗為複雜,不解道:“七弟,你一貫溫和,也知道三哥向來說話不好聽,老九脾氣急躁。今兒個怎地就沉不住氣,與他們兩人吵了起來?”

齊佑笑道:“四哥,在這個宮中,除了汗阿瑪之外,我竟然不知,還有其他脾氣不好之人。”

身為皇子阿哥,自小學規矩,早早被剪去了棱角。脾氣好不好,端看對著誰罷了。▂思▂兔▂網▂

齊佑對著訕笑的四貝勒,坦白道:“他們太過了。”

四貝勒歎息一聲,沒再提他們,說道:“七弟,我真是有事情要找你。你先前讓人送東西到十三那裡,可曾知曉他的具體情形?”

齊佑回想了下,歉意地說道:“這個我真不知。得高送了東西去,回話說是讓門房轉交,未曾與十三見著麵。”

四貝勒一陣失望,垂下頭,再次歎息,說道:“老七,我也想照看十三一二,又擔心惹怒汗阿瑪,倒顯得我不孝了。聽說你要將幾個小的送到順義去讀書,可能將十三的兒女們也一並帶去?”

齊佑一口應了,“好啊,人多正好熱鬨。先前是我沒想周全,四哥,你放心,我這就去跟汗阿瑪說。”

四貝勒愣了下,說了聲有勞,嘴裡不免更苦澀了。他要顧忌的事情太多,萬萬不敢觸及康熙的逆鱗。

齊佑朝著四貝勒抱拳,轉身去了乾清宮。

康熙半倚靠在塌上,腿上蓋著厚厚的錦被,臉色不大好,對齊佑沉聲說道:“吵完了?”

他們在坤寧宮的爭吵,肯定瞞不過康熙的耳目。齊佑來乾清宮的原因之一,就是防著其他幾人先告狀。

長這麼大,總該讓他先聲奪人一次了。

齊佑斂著眉眼,沒有添油加醋,更沒隱瞞,不卑不亢說了前因後果,最後還總結了原因:“三哥是因著私,心裡有鬼。八弟九弟是因著公,損失了銀子,在旁邊火上澆油。”

康熙聽到齊佑與平時寫計劃一樣詳實的回答,幾乎快被他給氣笑了。不過稍微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齊佑常年在外,哪來的功夫與他們結怨?他們不顧兄弟之情,齊佑做了,他們還要說三道四。

康熙對幾人不滿又多了一層,沉默了會,說道:“我打算在鄭家莊修一座宅子,以後讓老二搬到那裡去住。”“注”

鄭家莊遠在昌平,康熙將府邸修得遠,安頓好胤礽,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齊佑能理解康熙複雜的心情,一切皆因為,他與胤礽的父子情分,重不過江山社稷罷了。

康熙對胤礽的感情,真正複雜至極。說白了,隻有他能怒罵責罰,其他人若是來踩上一腳,卻是犯了他的大忌。

齊佑笑著說道:“我昨日見了弘皙,跟他說了幾句閒話。快要過年了,我打算送半扇年豬去大哥二哥那裡,讓他們能過個好年。另外,汗阿瑪,十三弟的兒女們,明年讓他們也一起去順義讀書吧。”

康熙沒好氣看了眼齊佑,嫌棄地說道:“你成日事多不算,還到處攬事上身。十三本性純良,就是純良得過了頭,傻氣了,得好生磨一磨。”

齊佑沒與十三打過交道,不知道他的真正品性,默默聽著不發一言。

通過此事,齊佑算是看清了四貝勒與八貝勒的部分實力。

康熙掀起眼皮看了齊佑眼,狀若無意問道:“十三跟老四向來走得近,可是老四托了你來說情?”

齊佑說道:“先前四哥勸架,將我拉走了,提到了十三弟。我與十三弟不大熟悉,倒是四哥提醒了我。反正要送,就乾脆一並把他們一並送去,堂兄弟妹們在一起,覺羅氏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