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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啕大哭。

哭聲淒涼,傳得很遠很遠。

等到胤禔哭得差不多了,齊佑蹲下來,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勸慰道:“大哥,地上冷。起來吧,仔細著生病。”

胤禔哭得嗓子都冒火,眼淚乾了,撐著膝蓋站起身,坐回塌上。胡亂擦拭了臉,沙啞著嗓子說道:“老七,你能來看我,也隻有你來了....”

齊佑見胤禔沒再流淚,卻看上去比哭還要哀傷。他摸了摸炕桌上的茶壺,見還微溫著,倒了杯茶水遞過去,說道:“大哥,您喝點水。”

胤禔接過茶碗喝了幾口,難過地道:“我這裡沒有好茶招待你,瞧這茶湯跟泥漿一樣,如今隻能吃這些茶了。老七,你嫌棄吃不下的話,我也不會怪罪你。”

茶是陳茶,茶水有些渾濁,肯定比不上以前。齊佑聽得哭笑不得,見到胤禔還能挑剔吃穿,倒是放下了些心,說道:“大哥,我讓人給您送些茶葉來。其他的吃穿用度,我都回去給您準備一些。不過,您得多擔待,錦衣玉食是不行了,我真沒什麼銀子。”

胤禔斜乜了齊佑眼,幽幽歎息一聲,落寞地道:“我哪能不知道你,就靠著俸祿田莊過活。你待奴才下人寬厚,還不貪汙受賄,能有銀子才怪。你有這份心已經足夠,我如今也不挑,戴罪之身,能多活一日都是萬幸,哪能還挑剔。”

齊佑如同在胤礽那裡一樣,問了胤禔的意見:“大哥,侄兒侄女們沒人看著,長久以來也不是個事。我打算年後送弘暖去順義學堂讀書,您要不要他們也一起去?隻是,二哥的孩子們也要去。”

胤禔怔了怔,出神望著某處,半晌後淒然一笑,說道:“我們鬥了這麼些年,如今兩敗俱傷。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兒女們還能動,讓他們去吧。不管他們如何對待彼此,我是管不著了,各安天命。”

齊佑說了聲好,“大哥,我得回去了。等以後有機會再來看您。您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胤禔看向齊佑,滿臉不舍悵然。他知道,齊佑這句話不過是安慰。

這次來看他,得了康熙允許不易。若是經常來看,就得惹怒康熙了。

胤禔臉色一暗,嘴裡苦澀蔓延,說道:“宮裡的人向來勢利眼,額涅那邊,你讓成妃母幫我照看些。我這個兒子,沒能儘孝,還讓她成日為我操心,實在對不起她。”

齊佑一口應了:“好,惠妃母那邊,我會跟額涅去說。大哥,您活得好,惠妃母才會好。”

胤禔眼又紅了,抽噎了下,說道:“老七,你送東西進來時,給你嫂子多準備些,快要過年了,給她幾身新衣衫穿。她嫁給我這麼多年,生了一堆兒女,身子不好。又陪著我圈禁,眼都快哭瞎了。老七,你去吧,以後,你的侄兒侄女們,一並都交給你了。”

齊佑想到先前見到的伊爾根覺羅氏,她比石氏看上去還要蒼老,頭發幾乎已經見不到黑色。他點點頭,說道:“先前我聽到大嫂在咳嗽,我再去太醫院給她開方子,抓些藥送進來。”

胤禔臉上浮起笑,站起身送齊佑出門。他壓低聲音,在齊佑耳邊飛快說了幾句,然後恢複了正常的聲音,說道:“老七,你再給我送些酒進來。”

齊佑笑笑,走出屋外,朝胤禔抱拳,“大哥,回去吧。酒就彆吃了,喝酒傷身。”

胤禔瞪眼要發怒,齊佑已轉身大步離開。他臉上的神色淡去,站在廊簷下,失神望向天際某處,久久未動,幾乎與風雪融為了一體。

第一百零五章

齊佑將撫平的紙重新揉成團, 扔進了炭盆裡。火苗竄上來,很快就燒成了灰燼。他未再看,開始整理要交給康熙的文書。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人走茶涼。

這兩句話興許不是真理, 但蘊含了絕大部分的道理。

權勢鬥爭是不見血的刀, 對於齊佑來說是把雙刃劍, 他並非清高狷介, 不屑於拉幫結派。

道不同,不相為謀。

齊佑需要的, 是有相同理念的夥伴, 而不是為了富貴榮華站隊的幫手。

得到了他們的支持,以後就需要付出相應的回報。

何以為報?

提拔他們的家族,許以他們高官厚祿。或者,彈鳥儘,良弓藏, 走兔烹。

前者, 他必須用天下蒼生的利益換取自己的上位,與曾經的太子, 直郡王他們的做法有何區彆?

後者,實乃非君子所為, 恕他難以苟同。

這麼多年,他都堅持過來了,打下了廣泛的基礎, 從順義到北地,再到幾大關口。

有兵, 有文, 有經濟民生。齊佑不再需要太多的支持。

呼聲越高, 對康熙,對他來說都不是好事。

當然,這些人對齊佑來說,並非全無用處,他隻要他們保持中立就好。

齊佑對胤礽說,願賭服輸,其實也是在告訴自己。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能接受。付出並非都有回報,放平心態,忙中會出大錯。

齊佑檢查了一遍所有的文書,到了時辰,回到臥房歇息。躺下來合上眼睛,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起來,收拾好進宮。在馬車上,他習慣性微眯上眼,思考一天要做的事情,檢查中間是否有疏漏。

海霍娜帶著姐弟倆進宮見戴佳氏與康熙,弘暖好奇,拿起車簾擋著寒風,打量外麵的街道。

弘曙與以前一樣,撅著屁股悶聲不響爬上爬下。海霍娜見齊佑在沉思,將一刻不肯停的他摟在懷裡,凝視著他的眼睛,細聲細氣商量:“等下進宮見到汗瑪法,你可記得要如何做呀?”

弘曙定住,眨著烏溜溜的眼睛想了下。他抱著胖拳頭,腦袋點了點,做出請安的動作後,扭動著身子往下滑。

外麵又冷又黑,弘暖看了會感到沒勁了,放下了車簾坐好。她見弘曙鬨騰,拉過他,咯咯笑著將他的胖臉蛋好一通亂揉。

弘曙胖臉擠成一團,嘴張成了一個圓,晶瑩的口水,顫巍巍掛在身前。

弘暖呃了聲,嫌棄地放開了他。

“姐姐,再來。”弘曙好似玩出了興趣,伸手去拉弘暖的手往自己臉上放。

海霍娜看得好笑,拿帕子熟練擦拭掉弘曙嘴角的口水,同時又犯愁。

弘曙這滿身口水的傻樣,等下不知會不會被康熙嫌棄。

再看身邊安然自若的齊佑,海霍娜又放下了心。

有他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亦不擔心康熙與戴佳氏,會逼著齊佑再娶側福晉格格,多生孩子開枝散葉。

到了神武門下馬車,齊佑抱著弘曙,海霍娜牽著弘暖一起前往乾清宮。天還未亮,四周掛著燈籠,森嚴肅穆。

弘曙難得安安靜靜,依偎在齊佑的懷裡。弘暖往齊佑身邊靠近了些,抬頭仰望著他,小聲說道:“阿瑪,好安靜啊。”

齊佑朝著弘暖溫柔一笑,騰出手輕撫她的頭,“彆怕,阿瑪與額涅都在。”

弘暖嗯了聲,臉上重新綻開了笑容。弘曙胖胳膊摟得更緊了些,乖巧貼著齊佑的肩膀。

齊佑望著眼前雕欄玉砌的白玉欄杆,雪已經掃淨,四下依然冷得刺骨,空氣都好似凝固了。

他與弘暖一樣,從小到大都不喜歡紫禁城。

尤其是在冬日,天地間隻餘下了冷意。早起時去上學,走在夾道中,他心裡總是空蕩蕩的,無限寂寞。⊕思⊕兔⊕網⊕

如今與妻兒們走在一起,齊佑並未感到輕鬆。並不是親情的溫暖不足以抵消荒蕪,而是森森宮廷帶來的意義。

森嚴,冷酷,禁錮,血腥。

乾清宮燈火輝煌,康熙無論是否上朝,都在寅時左右起身。此時他已經用過了早點,在禦書房裡坐著。手上拿著一本折子,已翻開了好一陣,腦子有些雜亂,想著昨日齊佑的種種,半個字都未曾看進去。

梁九功上了年歲,常年彎腰躬身,好似縮了水的乾蝦米。他輕手輕腳走上前,輕聲道:“皇上,淳王爺來了。”

康熙道了聲宣,放下折子,身子在椅子裡不由自主動了動,抬眼朝門外望去。

齊佑與海霍娜一起進了屋,領著姐弟倆上前請安。

康熙不錯眼看著極為肖似齊佑的兩人,弘暖玉雪可愛,落落大方。弘曙憨態可掬,兩人的一雙眼眸,都明亮如星辰,靈氣逼人。

他心裡一暖,說不出的歡喜,笑得直合不攏嘴,連聲道:“好好好,快起來,到汗瑪法麵前來,讓汗阿瑪好生看看你們。”

弘曙偏著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康熙,弘暖懂事,忙拉著他走過去。她脆生生再叫了聲汗瑪法,弘曙則直直盯著禦書桌。

康熙順著弘曙的視線看去,笑著逗他:“弘曙想玩什麼?”

弘曙沒有回答,墊著腳尖往上看,他穿得厚,一下沒站穩。歪歪倒倒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呆了下,小胖手拍著%e8%83%b8口說道:“哎喲,嚇我一跳。”

康熙見弘曙摔跤,本來以為他會哭,見到他跟大人一般的舉止,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要親自上前拉他起身。

弘曙撐著地,熟練靈活地爬了起來。見康熙朝他伸出了手,順勢搭了上去,很不見外翹起腿就要往上爬。

海霍娜看得緊張,見齊佑微笑不語,暗自鬆了口氣,跟著在一旁含笑看著。

康熙抱起了弘曙,學著他那樣哎喲了聲,“看上去丁點大的小人,身子還真不輕,結實。咦,這臉蛋怎麼傷了?”

弘曙流利答道:“摔傷了。”

康熙愣了下,噗呲一下又笑了起來,拉過笑彎了眉眼的弘暖到身邊靠著,對著齊佑說道:“你瞧,他臉都傷了,還這般不在乎。平時你可得多看著些,臉蛋上頂著一塊疤出來,你當阿瑪的見了不心疼,我當汗瑪法的可不依。”

齊佑笑著應了,“他向來淘氣,一下沒看住,就不知跑到哪裡去闖禍了。小孩皮實一些也好,誰不是摔摔倒倒長大。以前弘暖如他這般大的時候,也愛亂跑亂跳,如今大些就好了。”

康熙深深看了齊佑一眼,唔了聲不置可否。弘曙探著身子在朝禦書桌上看,康熙笑著問道:“你在找什麼?”

弘曙大聲答道:“糖!”

康熙愣了下,笑著輕拍了下他的屁股,“你個貪嘴的,汗瑪法這裡沒有糖,去跟你阿瑪要!”

齊佑見康熙被弘曙一番折騰,額頭已經冒出了汗,忙上前將他揪著放在了地上。弘曙不哭不吵,禦書房裡新奇東西太多,他蹬蹬瞪又朝立櫃跑了去。

康熙眼神不停看向弘曙,生怕他摔了,又慈愛地問弘暖:“平時在家中都玩些什麼呀?”

弘暖清脆地答道:“回汗瑪法,平時在家裡,我得上學,讀書寫字,寫完功課後才能玩一會兒。阿瑪教我寫了計劃表,我得按著十二時辰的計劃來做事,可辛苦了。”

康熙恍然憶起年幼的齊佑,他在弘暖這個年紀時,每天勤學苦讀,功課出眾。在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