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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曆。

卓奇上了年紀,前兩年就告老在家,由著大兒子徳祐頂了他的差使。

以前卓奇做為內務府司庫,曾經的財務人員,對內務府的每筆錢財支出,皇莊收成等了若指掌。

皇莊莊頭送來的財務入賬,需要錄名。皇莊賞了出去,旗地雖不允許典賣,但私底下,不成器子孫典賣旗地的事情屢見不鮮。還有些更為隱蔽的交易,比如皇帝賞賜下去的,則是悄然易主。

馬掌櫃原來所在的皇莊,就是暗中幾經轉手,如今在九阿哥名下。

不止是九阿哥一係,還有其他人在背後順勢做了推手。

他們害怕了。

直郡王見齊佑不願意說,嘀咕了聲沒趣,連聲說道:“好吧好吧,你不願意說的,逼你亦無用。我就喜歡你這點,嘴嚴實,哪怕是仇人,你也不會在背後說人閒話。”

齊佑笑了笑,抬眼看著直郡王,問道:“大哥,以後若是有人會告您,您會不會埋怨我?”

直郡王愣了下,臉色一沉,梗著脖子牛氣轟轟說道:“我埋怨你作甚?誰敢告老子,老子滅了他去,可不像你那般好說話,心善!”

齊佑呆了下,接著噗呲笑出聲。

直郡王毫不掩飾自己的霸道,如他這樣也難得,欺負人欺負得明明白白。比起既要名聲,又要權勢的人,齊佑也說不出孰好孰壞。

“你看你,我來找你,還沒說正事呢。老七。”直郡王突然嚴肅起來,說道:“你惹了這麼多事,得罪了好些人,你可要小心一些。雖說汗阿瑪護著你,汗阿瑪可不止你一個兒子。”

齊佑心中一暖,說道:“大哥,我知道了,多謝您。”

直郡王斜睨著齊佑,撇了撇嘴說道:“我難道還不了解你,就算你知道了,照舊還是那樣,不會改。”

齊佑好脾氣陪笑,也不辯解。

直郡王眼珠一轉,不客氣道:“既然要謝我,就給點兒實際的好處唄。老七,你一定要給我出出主意,你看啊,老四他們都領了差使,我成日在京城,實在是沒甚麼事情可做,都快閒出鳥來了。”

齊佑微微蹙眉,直郡王看到四貝勒領了差事,他估計又開始泛酸了。

可他究竟做什麼好呢?

關鍵是,他做什麼,都要擋住太子在中間使絆子才行。

直郡王鬱悶地道:“再說啊,你看你,回了京城這麼些時日,哪怕什麼事情都不做,還是有麻煩找上你,這京城真不是人呆的地兒。老七,你說我去跟汗阿瑪求個外派的差使,該求什麼合適?”

齊佑掀簾往外瞧去,馬車已經到了神武門前,他沉%e5%90%9f了下,說道:“大哥,我現在要進宮去,您讓我好生想想,到時候再給您建議,可以嗎?”

直郡王笑起來,爽快應了,“成!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幫忙的,儘管開口,反正我閒得很。”

齊佑失笑,跟在直郡王身後下了馬車,互相道彆後進了宮。

經過神武門,到了太和殿前,九阿哥與十阿哥結伴走來。兩人原本在低聲說著什麼,見到迎麵過來的齊佑,彼此互看一眼,一並上前請安見禮。

九阿哥毫不避諱,將齊佑從頭打量到腳,問道:“七哥這是去哪兒,可是去找汗阿瑪?”

在衙門裡,齊佑問馬掌櫃最後的那些話,隻怕已經傳開了。

齊佑眼神平靜,不躲不閃,迎著九阿哥的打量,回望過去,順便從十阿哥身上掃過。

九阿哥喉結滾動了下,將雙手背在了身後,腳步不經意動了動。

十阿哥身子跟著往九阿哥那邊靠,手伸進袖子裡,乾乾說了聲好冷。

齊佑看著明顯不自在起來的兩人,笑著說道:“這裡是紫禁城,我自是去見汗阿瑪。”

九阿哥不硬不軟碰了個釘子,呆了下,乾巴巴說道:“我聽說七哥惹上了官司,以為七哥還在忙,沒曾想這麼快就結案了。”

十阿哥緊跟著笑道:“九哥說得真是,七哥是郡王爺,站上了那間公衙,就是給了他們天大的麵子。”

九阿哥嗨了聲,“瞧我這腦子,倒未曾想到這點。先前我聽說李光地等朝臣都去了,以為這件案子複雜得很,會耗上好一段時日,著實沒想到這般快。七哥,我在這裡先說聲恭喜了,您總算洗刷了冤屈。”

齊佑淡然道:“案子簡單得很,是被人在後麵弄得複雜罷了。再說,大清的律法在那裡,任誰去打官司,隻要沒犯法,公平公正審案,就沒什麼可怕的。”

九阿哥擠出絲笑,說道:“七哥說得是,瞧您好似要去忙,我們就不耽誤您了,回見呐!”

齊佑與兩人道了彆,頭也不回往乾清宮走去。

九阿哥與十阿哥一起回頭,望著齊佑半晌。隨後,兩人對視一眼,小聲嘀咕了幾句,步伐匆匆大步離開。

步兵巡撫衙門的案子,早就一字不差送到了康熙的案前。他看完後,坐在椅子裡,久久未動。

齊佑在公堂上,最後對馬掌櫃所言的那些話,是說給背後下手的人聽,也是說給他聽。

如今跳到外麵來看這場官司,從起因到結尾,以康熙的聰明,看得尤為清楚。

齊佑得罪了人,他不與人爭權奪利,但他妨礙到了人賺錢。

康熙想到齊佑最近的動作,他安排了那幾個包衣奴才隨著四貝勒去巡河道,河道上的銀子貓膩多,估摸著這才是他被針對的主要緣由。

關於對齊佑的那些彈劾,什麼女人不能出來做事,應當同樣也是出自他們之手,都是為了讓修河道的事,繼續不清不楚。

先前康熙允許齊佑站上朝堂,堂堂正正去駁斥他們,給他們些警告。

如今冷靜下來一想,又覺著自己有失妥當。

朝堂需要穩定,實在是亂不得啊!

康熙一會兒鬱悶,一會兒生氣,種種情緒交織,最後化為深深的無奈。

這時,梁九功從屋外進來,躬身上前,低聲稟報道:“皇上,淳郡王來了。”

康熙緩了一口氣,勉強打起了精神,說道:“讓他進來吧。”

齊佑跟著梁九功進屋,上前請了安,覷著康熙的臉色,好似比先前見到時更要難看幾分。

腦子一轉,齊佑一下便知曉,康熙肯定是已得知了官司的經過,受到了刺激。

康熙招呼齊佑坐,怒不可遏說道:“官司我已知曉,著實是想不到,這些混賬,居然如此可惡囂張,膽敢弄虛作假冤枉你!”

自己家的孩子在外犯了錯,被對方家長找上門來,先罵自己孩子一通,對方就不好意思再多說了。

齊佑心一點點涼下去,靜靜聽著康熙發火。

康熙罵了一通,再長長歎息,說道:“背後指使之人,隻怕查不到了。我先前得了消息,說是前去找那幾個百姓之人,已經死在了枯井裡,線索在這裡就斷了。索性你已經贏了官司,犯了罪之人,就照著律法來處置吧。”

王子犯法,庶民頂罪。

齊佑眼中閃過譏諷,垂眸說道:“真是太遺憾了,居然死得這般快,斷了線索。不過也沒法子,就隻能這樣了。”

康熙神色微鬆,說道:“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先前你在衙門說的那些話,會引來許多人猜測,唉,又得是一番風波。”

齊佑說道:“他們要做如何想,我也沒辦法。”

康熙看了齊佑一眼,勉強笑了下,說道:“外麵天色已晚,你這一天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過兩日,等到天氣好些,我將會搬到暢春園去住......咦,說起來,你還沒有去過暢春園吧。”

暢春園修好這麼久,齊佑從未去過,在園裡,亦沒有他的院子。

周圍好些的莊子,都分給了其他幾個先開府的兒子們。到了齊佑這裡,剩下的就沒那麼好,離暢春園也遠。

康熙抬頭看向齊佑,眼裡滿是歉疚:“以後旁邊修好的園子,我再給你留間好的。你回去之後,先差人去修葺一下宅子,到時候好一並搬過去,前去暢春園認認路。”

齊佑謝了恩,說道:“我無所謂,住哪兒都成。汗阿瑪,我有些事情想與您商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康熙聽到齊佑的商議,下意識心頭一緊,盯著他說道:“什麼事情?”

齊佑說道:“汗阿瑪,我先前在公堂上,看到聚財糧食鋪的馬掌櫃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好似京城很多鋪子,都未曾交商稅啊!”

康熙一愣,敏銳地問道:“你可是想要查稅?”

齊佑乾脆直接說道:“對,我想要查稅。”

康熙定定望著齊佑,問道:“你想如何查?”

鋪子買賣要交契稅,在官府備案。開鋪子做買賣要交店憑捐,貨物到鋪子出售,生產時要交稅,到店賣還有一筆正稅。

但這些隻是對普通尋常的商戶而言,至於權貴們,這些稅收就沒幾人交。

尤其是旗人權貴們,什麼稅都不用交。但旗人不允許做買賣,他們壓根不能開鋪子。

照著這個規定,京城的鋪子,應當都屬於漢人才對。

京城正陽門這一帶最為繁華,街頭鋪子鱗次櫛比,各種買賣彙聚在此。

哪怕是再大的商戶,想要在這裡立足做買賣,背後誰沒有權貴們撐腰。

至於街上的鋪子買賣,究竟屬於誰,康熙估計大致也有數。

齊佑微笑著答道:“就照著律法規定的查。”

康熙臉色微變,他知道齊佑還是生氣了。

其實齊佑真沒那麼生氣,商稅名目繁多,收取得很不規範。

朝廷收上來的稅很少,除掉不注重商業發展之外,也與商戶在權貴們的包庇下,偷稅漏稅有關。

朝廷窮歸窮,齊佑反對亂收稅,更不應該縱容他們偷稅漏稅。

吏治想要清明,官商必須得剝離。

康熙一想到查稅會引起的軒然大波,頭就隱隱作疼,片刻後,語重心長說道:“老七,我知曉你心裡不滿,這件事兒,就讓它過去吧。最近朝廷動作不斷,尤其是讓朝臣還欠銀之事,他們成日吵個不停,再繼續下去,會起亂子呐!”

齊佑知道康熙要包庇其他兒子,若是查下去,幾個阿哥們,以及宗室皇親得首當其衝跳起來。

“汗阿瑪,您說得對,是不該太激進。”齊佑退了一步,按照最初的打算,說道:“這次讓大臣們還欠銀,他們有想法也是正常。我覺著,總該有人帶頭還,給他們做個表率。不如......”

齊佑停頓片刻,笑道:“汗阿瑪,這件差使就交給我吧。”

朝廷欠銀的官員成日哭窮,迄今尚沒有人肯主動站出來還銀子。想要加俸祿的官員,每日參揍他們的折子,雪片般飛來。

裡麵有真實的參揍,有些純粹就是汙蔑。什麼強搶寡婦等等,各種汙水亂潑。

雙方都快殺紅了眼,雖在康熙的默許與預料中,他依舊感到心力交瘁。

如今齊佑主動站了出來要去收欠銀,康熙求之不得,立刻道: